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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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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呃……呃……”
展媛彻底无法再说出话来了,她张大了嘴也只能发出听不清内容的气音,但她的眼神我看懂了——她在骂我。
“别误会,我不是要救你。”我戳了戳那柄直穿过她身体的剑,“只是还有些话要让你听完。”
“呃……呃……呃……”她拼尽全力想传递自己的恨意。
我双臂趴在桶沿上看着她:“其实吧,根本就没有什么噬骨水,桶里就是普通的山泉水而已。”我把手伸进水里搅了搅,“世上若真有如此厉害的神水,我干脆把你们都扔进池子里泡着不就好了?”
萧舜英自以为帮展媛从生不如死的绝境中解脱了,听见我的一番阴毒之辞,懊悔不已,气急败坏地蹦起来挠我,被眼疾手快的黑羽卫擒住。
我没理会一旁声嘶力竭的萧舜英,静静凝视着展媛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杀你。”
她先是狰狞地急促喘息,转瞬又露出了一丝笑意,笑中透着凄凉,但也充满嘲讽。
也许能死在亲近的人手里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胜利。在她眼里,输的人是我。
我伸手到她脑后,摸到了那根光秃秃的银针。此刻她的脸上已没了生的欲念,而我却迟疑了一霎。
她曾经也是司宁……
回过神来,我快速拔出银针,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不消片刻便断了气。
守卫抬走了木桶,风中飘散着一阵血腥味。我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尸体双目圆睁,仿佛还在大声控诉我的滔天罪行。
“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我田里也埋不下,我呢就做一回善事,送你们每人一份见面礼,你们收下后就可以回去了。”我漫步穿行在伏跪的人群中,“但,有一个人例外。”
我停下脚步,蹲下身,微笑着看向眼前正瑟瑟发抖的男子。
“第二次来了吧韩师弟?看来你是舍不得我这幽鸣谷啊。”
韩廷不敢与我对视,却机敏地采取了熟悉的策略:求饶。
“教主饶命!是他们逼着我带路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绝不敢来冒犯教主!”他把头磕得“咚咚”响,好像只要磕得越用力,我就会越高兴,他活的机会就越大。
“韩廷?!”
“他竟是叛徒……”
“武林败类!”
“玄剑派真是教出了个好徒弟!”
韩廷不顾周遭的谩骂和斥责,一心以讨好我为己任,专注地磕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总用同一招就没意思了。”
他磕到一半,浑身僵住,惊魂未定地咽着唾沫。
我向闲着的守卫招了招手,走过来几人。
“嗯——”我起身朝他们几人挨个扫了一眼,“你来吧。”我站到秦守卫面前,替他拔出佩剑,递到他手中,然后往旁边让了让,使他正对着韩廷。
秦守卫拿着剑,茫然地看着我,我麻利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教主饶命!教主饶命!”韩廷又卖力地磕了起来,额头上的血印愈渐加深。
秦守卫脸色沉重,迟迟不动。
“怎么了,下不去手吗?秦毅。”
他诧异地抬眼,很快就从我毫不意外的表情中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手里的剑攻向我。
剑锋离我一寸时,我横起未出鞘的凤天玄剑挡了一道,接着以柔力推开他的剑,再前伸剑鞘重重击在他手背上,他吃痛松手,剑摔在地上。
他不死心,还妄想赤手空拳地跟我打,其余守卫出于情分,也出于职责,立刻上前将他拦住。
凭他的武功,敢找我单挑,不是勇气过人就是脑子不好。
我苦口婆心地规劝道:“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你大可不必找我寻仇,因为你爹的死同我毫无干系。”
秦毅冷哼一声:“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当年他来谷中求我时,人已是病入骨髓,回天乏术,靠些不中用的汤药吊命罢了,我又何必把药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见死不救还找什么托词!”
“唉,我就说了你不会信。”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是谁告诉你关于你爹的死因?是谁怂恿你潜伏在我身边?是谁这么多年利用你打探谷中之事?”
秦毅忽然怔住,不再顽抗,兀自回忆着什么,缓缓转头望向颜放。
“本来我是不屑与人解释这些的,看在你也跟了我几年的份上,我才好意说与你听。就当我是多管闲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想杀我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我挥了挥手,让守卫撤下。守卫们放开他,随我走回殿前。
颜放的最后一枚棋子也被我清除出局,现在的他就像一匹被拔了牙的豺狼,只会狂吠。
暮雪趁间隙取来了我要的东西,并命人依次拿给客人挑选。大家看着盒子里五颜六色的药丸,这才明白我所谓的“见面礼”是什么。
用脚趾想也知道里面装的不可能是哄小孩的糖豆。
“都别客气啊!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守卫强制让每个人都吞下一粒。
守卫们端着盒子,每走到一人身边便要撬开一人的嘴,还得时刻提防有人反抗,简直是十足的体力活。
“不同颜色,药效也大不相同,为了给各位意想不到的惊喜,什么颜色对应什么药效,暂且保密。你们最好还是亲自挑吧,不管怎么说,虽然不能自己选择如何生,至少要自己选择如何死。”
“你不是说会放我们走吗!”一位年轻小辈冒死直言。
“是啊。”
“那你给我们毒药是何居心!”
多么义正辞严的质问,我差点要以为跪着的是我。
虽是个有失气概的提问,但其他人也都纷纷朝我投来期待的目光。说不怕死是假的,但凡有一线生机,没有几个人愿意命丧于此。
“我又没说这些药会立刻发作。”
再无指望的一干人只得忍辱照做,一个个痛苦得像在等待下油锅,把我这里搞成了一派人间炼狱的景象。中途偶有几个宁折不弯的贞洁烈士想着法子地寻短见,倒确实有一个成功了的,剩下的不但没能摆脱命运,反倒还把自己给弄残了。
“玉教主——”尉迟丰浑厚的嗓音尤为响亮。
我望了去,守卫正站在岳潇潇面前骑虎难下,大抵是他没多考虑,送药送到了郡主面前,遭到尉迟丰的阻拦。
“郡主身份特殊,在下还需将她带回交由皇上定夺,教主的厚礼就不必了。”
“这是自然。”我礼貌笑道,摆手让守卫退下。
给二百多人喂药颇耗费了些工夫,难得闲下来,我总算能抽空跟裴忘算算账。
“方才你等了那么久才出手,是料定我死不了?”我压低声音,刚好够他听见。
“没有十成的把握,你不会轻易去赌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身边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在说谎的人。”我侧过身,直直地盯着他,“你又怎知我没赌?”
裴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你赌赢了。”他看着我,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
他这番变相的夸奖我竟没什么可反驳的。
我瞥了眼他手里对折的信笺:“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吧。”
他抿了抿唇,慢慢展开信笺,果真空白一片。
“你如何知晓?”
“二十年前的物件怎么可能那么新。”
他笑了笑,收起信笺,装回信封里。“那你呢?据我所知,百毒先生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你是去何处拜访的?”
的确,白九天早死了,那套《百毒经》真本还是我娘从他的遗物里顺手盗来的。他的家人目不识丁,更不懂医术,在他死后收拾了他生前用的一些杂物准备烧掉,要不是我娘手快,这么珍贵的典籍就化成一堆灰了。
“没错,缺的那页是我撕的。”我坦然承认,“但不是因为她。”
“那是……?”
“是因为一个讨厌鬼。”
只要一想起那个讨厌鬼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想了,晦气。
我放眼望去,多数人都已服下药,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原地干呕,再无入谷时的意气风发。我朝着人群最末端多瞧了几眼,勾手叫来几名守卫,指了指远处说道:“把那两个人带过来。”
守卫连忙把人押了来,一男一女,古怪地冲我望着。两人站着不动,守卫便想按着他们跪下。
“不必。”我制止守卫,双手抱剑,轻描淡写打发道:“直接砍了吧。”
守卫对我如此直白的命令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我催促道。
裴忘也对我罕见的举动感到疑惑,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两人,捉摸不透个中缘由。
那对男女见我动了真格,隐隐紧张起来,待守卫一边一剑即将落在二人头上,男子突然将女子护在身后,徒手接住两旁来的剑,顺道把剑从守卫手中扯出,握在了自己手里,守卫们立即冲上来将两人围住。
我回头朝地上瞄了一圈,找到雷震天的断臂,走过去踩住他凉透了的手,俯身抽出攥在他手里的惊雷鞭。我拿起锏形鞭,在握把上摸索了半晌,捏住后侧的机关向下一甩,锏顿时又恢复成了长鞭状。
我站到男子对面,“啪”地一鞭摔在地上,听声就像是能把地面劈裂开。
男子双手举着剑,和我僵持着。我扬起鞭子,鞭尖裹着一道劲风袭去,紧紧缠住他右手的剑,轻轻一拽,剑便脱了手。
“有话好好说!”男子拉着女子向后退了退。
我置若罔闻,又挥起一鞭,将他左手的剑截为两段。
“接下来抽哪儿呢……”
他扔掉残剑,识时务地摆起了笑脸:“投降!我们投降!”
“别啊,你们不是还没玩过瘾吗?”我低头摆弄着惊雷鞭,一会儿甩成锏,一会儿甩成鞭,很快就适应了手感。
周遭众人听着我们没头没尾的对话,满头雾水。
女子从男子身后冒了个头,笑眯眯地望着我,讪讪说道:“乖女儿,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