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梦也可以交易？》Exulansis

1、第一章

　　半夜十点。
　　A市郊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一个女人正冲着紧锁屋门破口大骂。不过，与其说是咒骂，那更像是在哭诉，宋玥声泪俱下，样子很是可怜。
　　唐锡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手指翻飞，一刻不停地折着星星，纵使心中烦躁不堪，手上却不曾出过差错。即使隔着一扇屋门，宋玥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进了耳朵。
　　我快要犯病了，他想。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烦躁却不减反增。“她又骂到奶奶了啊......”他不禁小声嘟囔着，“奶奶......我好想你......”
　　一滴泪在不经意间落下，勾起了深藏的回忆。
　　“小锡啊......奶奶今天教你折星星，你以后啊，妈妈要是让你不开心了或者是生气了，不要发脾气，也不要哭，就折星星，不一会儿自己就冷静下来了。还记得吗，你妈妈上次看到你哭，立马就变得特别生气，你也不想看到妈妈变得这么恐怖对不对？”
　　“那我就不能来找奶奶吗？”
　　“奶奶总有一天会不在的，小锡总有一天要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先记住奶奶的话，以后自然就懂了。”
　　“你妈妈那个大小姐脾气啊，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样下去孩子心理早晚会变得不正常的，可别像我一样啊，可怜的孩子......”老人又开始小声说着，像是说给唐锡，却也不像，那声音渐渐飘散在空中，最终化成一声轻叹，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与唐锡此时的叹息像是融为一体。
　　等她自己骂累了就好了吧，唐锡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他今天真的已经很累了。
　　大学才上了一年，他就提出了暂时休学，在家休养。这不，正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高中那些爱闹腾的同学，说着一年不见甚是想念，非要把班里能叫得动的都拉出来聚聚，自然是少不了他这个文艺委员。
　　他在班里人缘好，一说出已经办好休学，就迎来了同学们一波又一波关切的问候。首当其冲的肯定是班长张褚，他的同桌。
　　“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这些做家长的管不住喽。哎哎哎你别打我，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不会真的生什么病了吧？”
　　唐锡只好把和大学室友们解释时说的话原封不动地搬了一遍。同学们听明白了个大概，又开始了一波询问。
　　“严重吗？”“能治好吗？”“要多久啊？”“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唐锡想了想，他这个病——双向情感障碍，其实没有固定能好的时间，快的可能加上药物辅助和人工疏导，半年多就能好，慢的可能几年，还有可能复发。
　　他根本没打算着被治好，只是想借此机会休息一下，但他如果真这样说可能会迎来同学们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只好拿那些较为官方的话语糊弄过去，时间一晃就是一个多小时，唐锡才从同学们有些心疼的目光中脱身，还收获了他几个好哥们“有事必须跟我说”的“威胁”，最后在张褚回家再聊的眼神追随下，离开人群登上了回家的公交。
　　一路上，唐锡一直板着脸，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板着脸，但这是唐锡感觉最舒服的表情了。他知道同学们没有恶意，但他还是很反感，或者说，他本身对人这种生物就有些反感，他整天一副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样不过是伪装，真实的他，善良但冷漠。张褚明明知道的，还在那么多人前问东问西，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不用一个一个去解释了。
　　回到家，唐锡就立刻把自己扔到床上，他今天耗费太多精力了，什么都不想干，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到天黑，再到天亮。
　　在他即将睡着之时，开门声响起。
　　“你爸今天不回来了，咱俩晚上吃啥？”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亲爱的妈妈。
　　其实宋玥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的孩子，甚至有时候称得上有点温柔。
　　可在生气时，她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暴跳如雷。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时候其实也有很多，或者是在唐锡的记忆里母亲就是一个很容易生气而且生起气来很可怕的人，只不过随着唐锡慢慢长大、病情的查出和某两次很贵的心理疏导，行事已经收敛了很多。
　　可惜唐锡已经相当烦躁，再加上好好的觉就这样睡不成了，实在是笑不出来。
　　看他这幅表情，宋玥自然是相当的不乐意。以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辛辛苦苦工作一天挣钱养你，回家还要看你给我甩脸子，那我图的是什么？”
　　而今天，她也照例说出来了。见唐锡没有反应，她越骂越凶，也越骂越偏，唐锡秉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原则，终于关上门不愿再看她。
　　屋里一直没有声音，宋玥骂完了她能想到的所有话语，觉得自讨没趣，最终草草吃了点东西回屋睡觉了。
　　夜晚终于恢复了它该有的寂静，只剩下寥寥几声蝉鸣，唐锡床头的小夜灯，以及小夜灯旁，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放下了的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