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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临溪忽忆旧情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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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若不是纪微雨这一说,自己还真没意识到,从洗焰宫到现在,确实是未曾进过食。倒也奇怪,自己竟丝毫没感觉到饿。
“带你去吃好东西!”纪微雨话不多说,上前几步抓住苏洛尘的袖子,另一手轻轻打了个响指,苏洛尘眼前的杏林迅速分成两边,而跟前呈现出的,竟是方才苏洛尘落水的那片湖!
“这···”苏洛尘虽有些惊讶,但想起方才纪微雨瞬间帮他更衣之事,便也不足为奇,“纪···小微,你好厉害!”
“嘻嘻。”纪微雨也丝毫不谦虚,拉着苏洛尘边走近便道:“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话音刚落,只见纪微雨将袖一挥,湖面便腾起一小波,再见他掌心一收,那小波便腾上了岸。积水褪去,几条小鱼正于草地上腾跳。
“哇。”苏洛尘惊喜道:“有鱼可以吃啦!”
“还不够呢。”纪微雨笑道。只见他又一挥袖,湖中又腾起一波,这波与先前相比腾高了一倍有余,翻腾上岸后,草坪上的鱼,也生生比先前大了一倍!
苏洛尘惊喜上前,将鱼轻轻捧起,转身对纪微雨笑道:“小微,你太厉害了!”
话音未落,苏洛尘手捧的鱼似是寻到了生机,鱼尾一甩,啪地甩了苏洛尘一脸水,又翻腾到了草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苏洛尘出丑,纪微雨毫不掩饰地捧腹大笑起来:“杏兄啊杏兄,我说你这要不要这么···哈哈哈···”
“好啦小微···”苏洛尘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别笑啦···”
“行行行···”纪微雨已经笑地坐在了地上,对苏洛尘摆摆手,“杏兄啊,我看你不如到后边的林子去,给我摘些开的艳些的杏花来,如何?”
“啊?”
“抓鱼这事,还是交给我吧。”纪微雨的眼睛笑得都眯住了。
“好好好。”苏洛尘悄悄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也忍不住笑了。
往林间走去,回望一眼纪微雨。他正抻了袖子,往水中扑菱着抓鱼。他的那身红衣,比苏洛尘身上这件,是更艳了许。见他迎着阳,那份捕鱼的认真劲,苏洛尘心中,又生了一分暖意。
他怎么···不用他那法术了呢?
苏洛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纪微雨,他的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这个人,又到底是谁?
苏洛尘原本心中对于这些问题,十分渴求一个答案。不知是否有所顾虑,纪微雨会不会加害于自己,或是如今的他,确实是应秉承事事小心为上。但不知为何,他如今,似乎又什么都不是那么在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与方才的谈话有关。
苏洛尘用衣摆撑起,将小心摘下的杏花盈住。殷红色的裙摆,点缀着朵朵洁白的杏花,显得格外好看。
纪微雨的笑脸,忽地又浮现在了苏洛尘的脑海之中。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笑啊···
苏洛尘心中想着,不经意间,嘴边也起了弧度。
自己先前,究竟是什么人呢?对于纪微雨,他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相识已久,又更多了一丝滋味。要说这个人,倒也是奇怪,似乎话中有话,每每像到了一个点,便明显地掐断话题。而苏洛尘,即使是如此,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中对他的顾虑,竟打消了□□。
他的笑,当真是令人不愿去想,若这是一个狠角色,他能将心中毒辣隐藏至如此,是如何地可怕。
苏洛尘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联想方才纪微雨所说的阶级定论,自己先前,等级应不低。毕竟自己醒来时,身上所着,正是白裳。等等!
苏洛尘忽地又想到了这一茬!
若纪微雨所言非虚,那为何,在狱中也好,此时也罢,他们对此,竟丝毫没有反应?在狱中时,苏洛尘有意隐瞒了自己在寒冰洞初醒的事实,对众人声称自己仅是不远处山中一处小道观之人。纪微雨知道他并不知情,狱中众人又如何解释?苏洛尘心中顾虑,便盈着那些许方采的杏花,快步出了林。
苏洛尘离开不过一会,纪微雨竟早已趁着这空当,用小树枝架了一个小架子,串了条大鱼在上面烤。鱼还鲜活着,双鳍和鱼尾都不老实地甩着水。
纪微雨见苏洛尘出了林,袖口擦了擦汗,朝他招手道:“杏兄!”
苏洛尘快步上前,将摘来的杏花轻轻扬撒在地上。鲜绿的草地上,便也瞬间多了一丝点缀。
纪微雨上前蹲下,轻轻捧起一朵,放在鼻间闻了闻,又转头对苏洛尘笑道:“这杏花的淡香还在。等会那鱼没动静了,咱们便洒些花,一同上去烤待那花香渗入鱼中,吃起来的味道可好!”
苏洛尘道:“小微看来,对烤鱼挺有研究啊。”
纪微雨起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算是吧。从前经常烤。后来到了这满杏林,便自创了这个吃法。”
天空万里无云,却也不见太阳。云厚的很。苏洛尘不知为何,心头又有了触动,纪微雨正望着那无漾的湖面出神,他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小微···到这里,多久了?”
“多久了?”纪微雨想了想,道:“不知道。很久了吧。我一醒就在这里。再一醒,便遇到杏兄啦!”
言罢,苏洛尘便又见到了纪微雨那标准的笑。他笑的真的很明媚。仿佛这世间的喧扰都与他无关,他笑的那样快乐,那样干净。苏洛尘不禁看痴了眼。
“杏兄啊。”纪微雨在苏洛尘面前摆了摆手,见苏洛尘又醒了神,便无奈道:“我很好看吗”
“是啊。”苏洛尘如此直接地将这二字从口中吐出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又立马定了神,低着头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小微长的,确实是很好看啊。”
“怪不得呢。”纪微雨有些得意,“杏兄原是——觊觎我的美色呀!就怕离了这杏林,见了更多的人,天下美色尽收,杏兄便该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小微···”
“鱼该洒花啦!”还未待苏洛尘开口,纪微雨抢先一步将几朵杏花捻起,又快速将花瓣取下,均匀散于已有些焦迹的鱼身之上。
“方才忘了翻面,都有些焦了。”他道。
苏洛尘缓步上前,看着纪微雨几分娴熟的动作救一条鱼于进将烤焦的边缘,顿了顿,道:“小微,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嗯?”纪微雨忙着烤鱼,没有抬头。
苏洛尘犹豫片刻,道:“你知道的。你见到我的时候,我身着一身白色道袍。在此之前我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别人。为什么那些人,他们并没有指责我越界呢?”
纪微雨烤鱼的手停了停,但很快,便又行动起来。他仍是没有回头。他道:“一般两种情况。第一种,你所处的环境有光,还是有色光,你懂我的意思吧?”
苏洛尘点点头。魔域的红光反射他的白衣,他看起来便像是穿着红衣而非白裳。合情合理。
“第二种情况。其实许多人心中知道,一些修仙之人,为了鼓舞自己的求仙之心,便自然会穿上浅色衣裳,以满足自己对成仙的虚荣心。一些衣裳色浅,浅至不定睛去看,都会以为是纯白色。当然,因此也不免会起许多分歧。不过,久而久之,大家似乎也就冷漠了。但这个规矩,总归还是未破的。”
“原来如此。”这种情况,比上一种听起来靠谱的多。苏洛尘思索片刻,又问道:“那既然会起分歧,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提出这种制度的不合理性呢?”
苏洛尘心中,对于纪微雨所说的这种分等级的情况,是有些反感的。众生平等,神亦是由人而来,如此区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无非是将一种不公平,再度扩大开来。
“不是啊。”纪微雨往手边吹了几口气,将已烤好泛香的鱼小心取下,置于一旁的一块青石上,道:“先前,没有这种分歧。因为够资格穿上这种白衣的,只有一个人。”
“疏影的清岚君。”
他缓缓道。
纪微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但苏洛尘仍细心地补抓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清岚君,不在了吗?”
纪微雨缓缓道。
苏洛尘摇了摇头。他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搭上了纪微雨的肩。
“被人害了。”纪微雨身子一颤,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被害死的。”
苏洛尘心中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直直地击中了他的胸口。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有些暗。
纪微雨将头低下,闭上了眼。
苏洛尘知道,这位清岚君,于他而言,必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他不知该如何安慰纪微雨,便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希望能给他几分力量。
鱼香在空气中弥漫,苏洛尘借了机,小心翼翼道:“小微,你的鱼,好香。”
“那是,我烤的嘛。”纪微雨缓缓抬起头,又转身对苏洛尘呲牙笑。
他笑的···
苏洛尘也轻轻一笑,拍了拍纪微雨的头:“小微笑的真好看。”
明明就···很奇怪嘛···
“嘻嘻。”纪微雨随手拿起一根小树枝,挑起一块鱼肉,递给苏洛尘:“杏兄,尝尝。”
见他眼底这么快复了色,苏洛尘眼中也涌动出几分欣喜。他接过纪微雨的小树枝,微笑道:“好,小微你也吃。”
“好。”纪微雨又拾起一小树枝,轻轻挑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细嚼几口,道:“我这手艺,跟他,果然还是没得比。”
“不会啊。”苏洛尘又挑起一块肉放入口中:“这鱼肉鲜美嫩滑,又有了杏花淡香点缀,爽口的很。小微从前也在满杏林捕过鱼吗?”
纪微雨摇摇头,道:“不。从前是喜欢,但是,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苏洛尘道:“小微看起来···应是弱冠之龄···吧?”
“杏兄也是弱冠之龄?”纪微雨反问道。
“我?”苏洛尘向一边探了探身子,水中印出的那副容貌,虽是清俊的紧,却是多了几分沧桑,岁月的痕迹抹不去,他这怎么说,至少也是而立之年。
苏洛尘摇了摇头,笑道:“小微还调侃我?”
“可能是我保养的好。”纪微雨歪了歪脑袋,“我与杏兄,可是年岁相当。”
“这样啊。”苏洛尘口中吃着鱼,开口时空气中也漫着香。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小微啊····讲真的,我们从前···认识吗”
“不知道啊。”纪微雨惬意地倒下,将头枕于双臂之上,喃喃道:“或许吧。”
“小微,吃鱼。”苏洛尘用小枝点了点那已被它消灭大半的鱼。
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在谈话时,苏洛尘便不由自主地不断往自己口中添肉。鱼实在是香极了。纪微雨烤的真有水平,外焦内嫩,鲜美爽口,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可他,却只是挑了那一小口。
“杏兄觉得好吃就好,多吃点。”纪微雨对苏洛尘莞尔一笑,“我这水平,或许就杏兄不嫌弃了。”
“不会。”苏洛尘认认真真道:“这是我到现在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那还承蒙了魔域的牢饭。”纪微雨说话时,眉间总是带笑,让人感觉很舒服。
“不是啦,真的很好吃。”苏洛尘道,“小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到这吗?”
苏洛尘虽然是这么问,却是自己想知道,为什么会从洗焰宫来到满杏林。
“可能是缘分吧,是天意。”纪微雨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是天意让你遇到我的。”
“或许是吧。”苏洛尘沉吟片刻,道:“小微,你知道···魔君现世的事吗?”
“你是说季初弦吗”
“是···吧。”
“他早该死的。”
“啊?”苏洛尘吃了一惊,“小微···”
“他早该死的。”
看着苏洛尘的眼睛,纪微雨认认真真地再说了一遍。
“季初弦,他从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欺师灭祖,忤逆不敬,是非不分,重义轻利。他害苦了疏影满门。”
“他害死了清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