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于告别之际》黄桃姚姚

15、燎羽

　　轮回盘是万法峰的至宝，一直封印在轮回台之中，而轮回台在万法峰最高的那座武鸣峰之上，这是一座相当陡峭的山峰，人力难以攀登。虽然得到了万法峰高层的支持，允许启用轮回盘，但是要使用轮回盘，就必须上到武鸣峰顶。

　　下面半截倒也还好，可是从半山腰开始，再往上就是70度以上的陡坡，光是看看就觉得不可能上得去。就算得了许可，看着这座脖子都能望断的山峰，前几天刚爬过圣女池野山的几个人都觉得腿肚子疼。

　　“要么我们骑雪儿吧。”于霜霜一脸的生无可恋。不过她这个提议倒是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一帮人纷纷盯住晓风。

　　突然成为焦点的晓风有点心虚：“我觉得还好其实……雪儿我让它自己留在院子里玩了，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叫它一下？”

　　“不用叫。”阻止他的却是巳图，“到这里差不多了，稍后会有云车来接大家，你的灵宠与燎羽朱雀源出一脉，还是不要登轮回台的好。”

　　原来，雪儿虽然是上古神鸟雪鸢的遗传变异，但是燎羽朱雀也是上古神鸟朱雀的魔化变异，雪鸢朱雀同属凤凰血脉，甚至朱雀的血统更高贵，说他们源出一脉倒是说的通。

　　晓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心有疑虑，便问了出来：“那雪儿上了轮回台，会怎样？”

　　“这个，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轮回台有历代掌门布置的轰天五雷阵，凡魔族进入，都会被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雪儿它是灵兽……”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晓风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笑着摇摇头，“也罢，就让它在院子里玩吧。”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灵兽魔兽，只是区别于普通的野兽。这些兽类，拥有自己的意识，至于是灵识还是魔识，也只是世人的说法，并无绝对区别。轰天五雷阵既然可以轰魔兽，那就可以轰灵兽，巳图大概是考虑到他的心情才没有说得那么直白。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修者十分在意灵魔妖这些种族分类，万法峰不养灵兽，大概也是不想扯进这些世俗的纷争里。

　　可以想象，如果雪儿上了轮回台，大概会被轰得轮回都没有。

　　山腰处很贴心的修了个小凉亭，大家坐在里面休息，周身云雾缭绕，因为这里实在是太高了！

　　万法峰所在的区域海拔本来就高，主峰万法地势较为平坦，适宜门派驻扎，周围几座峰跟万法连在一条山脉上，各峰之间有传送阵可以互通，也有吊桥连接，实在两种方式都用不了的时候，从地面爬山也是能爬到附近的峰脉的。

　　但武鸣峰是个异类，跟主峰脉隔着一条河，单独一座孤零零的，平地窜起成了最高的一座峰。这得是多灵的灵气才能长成这样的奇葩？

　　在凉亭休息了没一会儿，一道淡蓝色的光线延伸到凉亭前，仔细看看，居然是一条半实半虚的小路，穿过云雾接到他们面前。

　　“云车来了。”巳图说完，一驾白玉雕琢似的马车顺着道路驶到凉亭前面，只不过拉车的不是马，而是……几朵云？

　　“这云车……”

　　第一次看到像云车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几人均是看猴戏一样稀奇，更有些惊叹险些脱口而出。

　　“你们也觉得这灵器做得很精妙吧？”晓风一眼就看出了这辆车是个灵器，开心道，“以寒山灵玉为原料打造出马车的形态，车辕车轴镶嵌了火龙宝珠，中和灵玉的寒气，用以载人。车帘和外壁上画满了御云符，借云力拉车，当真妙极！”

　　魏然默默地看着他，总觉得，晓风祭司这次的点跟他们又不一样……不过无所谓啦，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惊叹，反正殊途同归了。

　　乘上云车，一行人向轮回台出发。山间云雾更甚，隔着车窗往外看去，一片茫然云海，如果有仙境，大概就该是这个样子。

　　景色虽美，但是看着就觉得冷。莫晴没心情多看，她搓了搓两只发冷的手臂，问：“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

　　“很冷吗？”石屹莫名，“感觉是比刚才凉快点，还不至于冷吧。”

　　但是魏然知道，莫晴虽然长得高，身体健康，但是格外怕冷，平常夏天宿舍开空调也得就着她的耐受度。现在这个什么寒山灵玉本来就是至阴至寒的灵材，就算有火龙宝珠中和了阴气，但对于格外怕冷的人来说还是会被冻到。

　　“她比较怕冷。”魏然解释，再添油加醋一番向东道主求助，“巳师兄，我这位师姐修炼功法特殊，受不得寒，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帮她缓解一下？”

　　既然是功体问题，那就好理解了。巳图点点头，认真思索了一番：“山顶可比车里冷得多，早点说我就建议你不要上去了。”

　　没想到会在怕冷的这个点上拖后腿，莫晴可不想因为她折返，立刻摇头摆手：“我没事的，只是有点冷，一会就适应了，不影响什么。”

　　“实在不行就先回去。”石屹表示不认可，“冻感冒了更麻烦。”

　　“不会感冒的……”

　　莫晴还想争取一下，巳图却弯下腰，一只手伸到座位底下摸索着，其他人都好奇他在干什么，就看他摸索了一阵之后终于找到了，用力一扣，然后就拿出了一颗圆润的鲜红色宝珠：“轮回台马上就到了，时间有限，也不好让掌门久等，这位师妹若是真的冷得受不住，就拿着这颗火龙宝珠，应该管用。”

　　莫晴接过火龙宝珠，珠子入手的一刹那，顿时寒意全无，只感觉一股暖流从珠子接触的地方开始，流入四肢百骸，通体舒畅。

　　“诶？这东西真的好用！”

　　巳图微笑：“火龙宝珠可以压制阴寒之气，是练器的上品辅材，如果单纯的用来御寒也是可以的。”

　　这么好的灵材你就直接从灵器上扣下来给外人拿着？你们万法峰真是一股清流，大方又坦荡。

　　晓风知道这种灵器锻造有多不易，所以更加心痛，直问会不会损伤器身，但是按照巳图的说法，火龙宝珠只是压制阴寒用的，并不会对云车本体造成影响，唯一影响的，大概就是他坐的那个位置会格外阴寒一些。万法峰功法偏向阳刚之道，巳图修炼的更是其中炎阳心法，自然不受寒玉影响。

　　莫晴连连道谢，有了火龙宝珠傍身，也总算不担心会拖后腿。一行人继续向上，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峰顶轮回台。

　　这只是一个小平台，四周有一些不规则的山石，围成中间一个大约能同时容纳二十余人站立的平台，平台最中间又立着个半人高、直径大致如澡盆子大小的圆柱形石台，万法峰的掌门人此刻就现在石台旁，凝神布置阵法。

　　掌门是个挺精瘦的小老头，留着两撇小胡子，身高估摸着就跟顾霖差不多，单从外形上看确实有点江湖骗子的意味。

　　但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掌门显然是有本事的人，他布好了阵法，抬头看了眼来人，一眼就看出关键人物是谁，直接指到魏然：“小姑娘，一会你做阵眼，其他人压阵等着就行。”

　　魏然一惊，茫然道：“阵眼……应该怎么做？”

　　“你过来，”掌门向她招招手，又指了指面前的石台，“一会你站坤位，我在乾位，双手置于卦盘之上，当阵法启动，自然就能看到你想知道的东西。”

　　听起来很神奇。魏然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离得近了看到石台上的图案，猛然想起：这是八卦图呀！池底神殿那座神像的底座下面的凹槽，不也是八卦盘的形状么？

　　眼前的石台上有个完整的八卦石盘，各个卦像都刻在石头上，而池底神殿仅仅是个八边形的凹槽，虽不能确定那也是个八卦盘，但是就现在看来，那个凹槽的大小似乎跟眼前的八卦盘一样大。

　　不排除巧合的可能，但魏然不相信这么巧。娲皇箴言提到了轮回，万法峰轮回台上的八卦石盘又恰好与神像底座的凹槽相合，就像冥冥注定的命运在推动着一切事件的发展。

　　这根本就是主线剧情了吧？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八卦盘卡进神像底座的凹槽里？但是怎么跟掌门他老人家说想要人家的八卦盘呢……

　　“时辰差不多了。”魏然还在纠结的时候，掌门已经发了话，“小姑娘，把手放上去，输送灵力至轮回盘中，老夫来催动法器。”

　　已经要开始了，过时不候。看来只能晚点再说了。魏然讪讪地“哦”了一声，伸出双手，放在六条短线的坤位上。

　　不需掌门再吩咐什么，巳图已经主动引导其他人前往压阵位置。这个平台是圆形的，边缘对应着中间石柱台子上的轮回盘，刻印着不同的卦纹，分别是乾、坤、垦、兑、离、坎、巽、震，现在乾坤为阵眼，由掌门和魏然扶着轮回盘上的卦纹，其他人则被引导分散到边缘其他的卦位上。巳图退出平台，站在周围的岩石上护法。

　　一切准备就绪，掌门的目光扫过整个轮回卦阵，一一检查，确定再无问题，这才开始慢慢凝聚灵力，低声吟唱着一段让人听不懂的咒语。

　　大约过了半刻钟，魏然感觉已经不用自己输送灵力，轮回盘吸纳了足够的力量活了过来，开始发光，甚至主动吸食起阵眼附近的天地灵气。掌门慢慢闭上了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天地为镜，六气合融，太上无矩，阴阳相通。”

　　几乎是念完咒的瞬间，掌门猛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轮回往复！现！”

　　霎时，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阵中的几人险些站立不稳，魏然所在的阵眼中心震动最剧烈，她赶紧抓住了轮回盘，而对面的掌门就像入了魔似的，面赤筋涨，双眼血红，周身灵气激荡，双脚仿佛定在了地上，对脚下强烈的震感无察无觉。

　　头顶乌黑的雷云渐渐凝聚成团，有闪电蕴藏其中，令人惊悚的同时，也让人不禁思考。使用一个法宝而已，怎么是个渡劫飞升的场合？

　　“嚯察”一声巨响，真就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直劈到阵台中，吓得坤位的魏然直接跳了起来。

　　“别怕！”掌门顶着轰隆的雷鸣大喊，“凝神！要显镜了！”

　　被雷劈能不害怕嘛！而且您老刚说什么？显镜？

　　还在思考显镜和显微镜是不是有啥联系，面前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色彩变幻，竟然凭空出现了幻灯片投屏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魏然惊了。

　　“仔细看。”掌门沉声说道，“你们想看的轮回，就是现在出现的画面。”

　　原来显镜是这个意思！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阵台半空的投屏上。虽然这个视觉效果最多算个流畅画质，但是不影响整体效果。

　　画面中的场景好像是晚上，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隐约看到有水流的波动，不知道是湖还是海，而在这一片水边有一座黑黢黢的建筑，太黑了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色彩再换，变成了一座静谧的小村镇，看起来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小村镇，一点儿标志性建筑都没有。

　　可这次连巳图和掌门都露出了惊异的神情，巳图毕竟沉不住一些，脱口而呼：“怎么可能！”

　　张子瑜离他最近，见他脸色不对，怕是什么变数，立刻问：“怎么了？”

　　巳图告诉他，轮回盘可以看到轮回，但是仅限坤位之人想知道的轮回中的某一世，一般只会出现一个场景。像这样，一次通灵看到了两个场景的，只能说坤位这个人要么境界特别高，要么运气特别好。

　　话音刚落，场景又变了，这次是一个钟乳洞，似乎空间很大，岔路很多，几秒之后钟乳洞渐渐虚化，背景里似乎出现了很多绿植，等场景逐渐清晰起来，目之所及全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交相掩隐，就像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这师徒两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第一次看到这么神奇的人，用一次轮回盘能看到这么多场景！别说巳图，这次连掌门都憋不住内心的惊狂，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那片投影，说道：“你……”

　　话还没出口，远处突然传来长鸣，掌门立刻止住话头，警觉远眺。只见天空泛起不详的红光，几乎是立刻，一群尾羽燃烧着的大鸟飞了起来，直奔轮回台的方向。

　　“全员备战！燎羽朱雀进犯！数量大概……”掌门冲着巳图大喊，立刻布置战事，但是说到这里却停顿了，再开口时，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壮，“三十只左右。”

　　一只燎羽朱雀就需要一个团高阶弟子的战力来对付，三十只左右，这场仗怎么打？

　　投影的场景还在变化，这次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场景，好像是现代化的建筑……？魏然怀疑自己看错了，正想再仔细看看，画面却突然消散。

　　强敌来袭，不是继续看轮回镜的时候了。

　　轮回台除了是开启轮回盘的地点，还是万法峰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大阵一开，整个万法峰都成为了战场。

　　燎羽朱雀飞得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万法峰地界，冲在最前的魔禽口中喷吐出火球，砸在护山大阵上，发出震耳的轰隆声，比刚才的雷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法峰上下在魔物攻阵之前就已经集结成军，他们久经沙场，训练有素，在感应到护山大阵开启的瞬间就披甲起胄，巳图的传令一至，立刻各就各位，摆出备战姿态。

　　站在轮回台上的人，可以将门墙中的动静尽收眼底，尽管因为距离问题，只能看到一群黑黑黄黄的小点在不同的区域无规律的缓慢流动，但是阵势一摆好，连魏然他们都看出了这番阵仗是多么滴水不漏。

　　“好像……出大事了……”顾霖吞了口口水，突然有点紧张。

　　其实巳图也很紧张，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燎羽朱雀入侵，看这架势，只怕不容乐观。

　　他看着自己的师傅，请求出战。

　　“胡闹！”掌门瞪了他一眼，“你当你那些师弟师妹是死的不成？哪都要自己上！”

　　“可是师傅……”

　　“你就留在这里！蜻蛉谷补天谷贵客在此，你负责保护他们。”

　　“我们不需要被保护。”晓风毕竟是补天谷祭司，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点自己的血性，“补天谷祭司晓风，请参与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