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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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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烟不确定自己是带着如何揣摩不安的心情上了电梯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对待这件事上,归结为三种。
——一种则是好逸恶劳,或许这个职业对她们来说,金钱来得更快些。这类人通常不在乎人格和尊严,没有道德底线,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甚至可以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干出任何违法的事情。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钱,只认钱。甚至不惜生命。世态万千,这种人是有的,就算没有大多数,但也绝不少数。
——另一种则是为了家人,被迫无奈。而这种人通常是有尊严和人格的。我从来不歧视她们,毕竟她们的目的不是为自己。况且她们不依赖不祈求,靠的是自己。
——还有一种,受过极大的伤害,无法跨越自身,进而产生对社会对人生的无力感,自甘堕落。
——有需求就有供应。如果你能问这个问题,那么为什么就不问问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有这个需求呢?□□的人有错,那赚错的人的钱,你觉得是对还是错?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没有对错之分。最终的目的,只不过为了生存。而如何生存,又反映出如何为人。反之,亦成立。
——她们真正的称呼应该是性工作者。或许这样更体面一些。而迫不得已和自甘堕落者或许本身也曾怀着美好希望。只是,现实是残酷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司徒尤翼的话,在掏出钥匙时,她还在想着他的话。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拐弯抹角得和他聊到这个问题的。现在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问他?她应该毫不避讳开门见山满不在乎得看着他问:“诶,你对妓女有什么看法?”
但她确实没有这么做。没有勇气这么做。
她明确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她害怕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然后嘲笑她,鄙视她。
他该不会真的认为是她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担心他对自己的想法呢?
她总是容易处于逃避中。不管是她和司徒尤翼之间,还是在对待一优这件事上。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想从这样的纠葛中逃离。
——其实我们都在卖,只不过卖得东西不同而已。如果能体面地活着,谁不愿意呢?
他说得对。
一优一定是被迫无奈的。
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她猛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然后转动。
一进门就看到一优背对着她凝目注视墙上那四个女子的照片。一团氤氲烟雾将一优笼罩其中,也让她一阵猛烈咳嗽。
她知道莫如烟回来了。
莫如烟奇怪的是一优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她应该比自己更习惯这样的烟雾才对。她没顾得上多想,只是径直走到窗台边将未拉开的另一半窗户全部都打开了,好让彼此都感到舒适些。
“我想如果你能在阳台上抽得话会更好些。”
现在这情形,不是讨论事情的时候。她最终将一路上琢磨的话都咽了回去。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吧。何必揪着别人的痛苦不放呢?
“都死了。”一优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像是沉浸在一个遥远的回忆里,淡漠又哀伤。
“谁?谁都死了?”
“照片里的她们。”
莫如烟将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笑容甜美,艳丽性感,朝气蓬勃,年纪轻轻。如此美妙之人,说死,太过于可惜。
“怎么死的?”
“为了爱。”
“为了爱?”莫如烟或许能体会这样的死法。林麦麦是,她亦是。只不过她比她们‘开’了心,比她们幸运。
“左边那个叫一宁,然后分别是一心,一蕾,我。
我们因我们的名都有相同的字而兴奋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是在旅行中认识的。不同的旅行团。去得是同一个景区。我们无意相遇在其中某个景点,竟然开场白都是相同的反应,wow!真美!看见彼此时,互相对视,一眼便喜欢上了。聊起天来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那种感觉,是幸福的。这个世界,能有一见钟情的好朋友,彼此的知音,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你不会相信,我们巧合到竟然都处于同一个城市。
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想法,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在我们还有时间的时候,在我们被男朋友求婚之前,在我们还没进入爱情坟墓之前。我们的关系亲昵,无论什么都不能破坏我们的友谊。也因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点。”
“什么?”
“爱得死心眼。”
一优说着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掐灭之后仍未甘心,因为她将烟头带着狠劲来回揉搓,就像压抑太久的仇恨终于找到了施暴的东西。
整个烟头都碎了。
接着,她又点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就像世界末日来临,她要竭尽全力吃饱喝足,然后等待死亡一样。
一宁有个谈了五年的男友。她对他男友特别的好,甚至到卑微的地步。只要他对她有一丁点不满意的地方,她都为他改正。只要他要求的事,她也竭尽所能为他办到。
终于他再也找不出她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有一天,他就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她就竟然为之心动。她以为他在看她。
的确,他是在看她,那眼神就像对一件千里挑一艺术品的细细研究。她期待他肯定的眼神,爱慕的眼神。
没想到最后他温吞地说了一句:说真的,你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这就是他研究一番之后得出的结果。万里挑剔的结果。
当时,她椎心泣血。为了这句话,她再一次赴汤蹈火。她默不作声的去整容了。
当我们看见她时,差点都认不出了。因为那张脸实在好看。连她自己对着镜子时,都吓得热泪纵横。我们本以为他终于不会再说什么,然后会惊喜得向她求婚。毕竟她是一个多么温顺的猫咪,况且她为他付出那么多,多到无以为计。
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兴奋,带着期盼。
他仍旧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脸,太作了。
于是,她又去了。
但这回她没有回来过。
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是因为整容失败而自杀的。她还用刀子刮花了自己的脸,那面容,真的,惨不忍睹。
她男友仿佛人间蒸发,我们找不到他。后来听说他很快找了个新女友,的确很漂亮。天生的漂亮。一点都不作。
但在那个漂亮女人面前,他从国王变成了龟孙子。因为漂亮女人总是要供养的,总是挥霍无度。
终于他被洗劫一空。
为了更多的钱他得去卖器官。结果死在手术台上。
有因必有果。这就是报应。
而一心呢?她和男友有十年了。他们的感情可是我们所有姐妹都羡慕的。我们本以为他们可以终成眷属,白头偕老,还争先恐后说以后他们的孩子都管我们叫干妈。
可是事情从来都不会按着你的意愿去发展的,否则就没有那么多意外了。
的确,意外发生了。
那天她下班回家,屋子里一片狼藉。他打包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也没有只言片语。
这个狗娘养的。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竟然跑去和他老板的女儿结婚了。估计他俩暗地里偷鸡摸狗好久了。
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否则我们所有人怎么会都被蒙在鼓里?我们不甘心,非要揪出他问出个原因来。
我是爱一心的,但是,谁不爱钱呢?你吗?你吗?还是你他的手指在我们一个个面前点戳过。
他说得振振有词,的确一点也不冠冕堂皇。
一气之下,学过跆拳道的一蕾拗断了他的手指,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那叫声比杀猪时还大声。
谁不爱钱,大家都爱。可是为了钱,也不能干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他这个王八羔子在欺骗一心的感情在浪费她的年华知道吗?
十年啊,一生能有几个十年?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东西。一根手指头算便宜他了。
一心想不开,事实带给她极度的痛苦。那段时间她严重失眠,面容憔悴,原本苗条的身材只剩下骨架子。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邀请我们聚会,兴高采烈地跟我们说,她已经想通了,回去的确得好好睡上一觉了。
见她神采奕奕的模样,我们信以为真,还为她走出阴霾举杯欢庆。结果,我们发觉我们都错了。她精致的妆容掩盖了真相并且欺骗了我们。
回到家后她确实好好睡了一觉。可这一觉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她吃了很多很多安眠药,多到数不清。
当我们把死讯告诉她的男友时,他竟然不动声色地说:我跟她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了。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这种人应该遭雷劈,劈个碎尸万段都不可惜。
你说是不是?
最后说说一蕾吧。她和她男友多年的感情终于修成正果了。我们都记得那场婚礼,他挽着她的手,款款走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上。
他春风得意,她低眉眼笑。“我愿意”三个字承载所有的疾病和痛苦。那场面高朋满座,如梦如幻,跟晚会似的。
我们举杯一饮而尽,喜极而泣。
当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到来的时候,一蕾准备了一桌子菜,全是她老公最喜欢的。她本以为他会这么夸她:老婆,我的胃离不开你了。我要吃你一辈子。
可是,你知道结果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
莫如烟飘然恍惚的心情,那种未名的细小感受,正源源不断地冲击□□的血液,泛滥流淌,奔腾不息,直至悲伤逆流成河。
她有气无力,却直挺地呆坐在沙发边沿上,为她们的离去感到极度惋惜。这样的结局早已让她痛心疾首,像被弑人的藤条紧绕缠身,动弹不得。
只见一优眼神迷离地抽着烟,忽明忽暗,一根接一根,深吸一口无奈地吐出烟圈,然后气愤地将剩下的半根烟头直接丢在地板上,也不掐灭。
莫如烟总是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踩灭那星星烟火,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她本来是想先捡起再掐灭再丢进烟灰缸里的。
可是此时,她只是为她们这样白白地死去感到莫名的恼火和痛苦,而未灭的烟头给了她释放的理由。
“同一道菜吃多了总是会腻的。就像你们女人的衣服。”
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如同一阵风。
一蕾没有撕心裂肺,反倒很平静。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做了好多他没吃过的各式各样的菜式。
不一样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她跟丢了魂魄似得,将农药倒在其中一盘就这样吃了下去。
或许她是早有打算了的。
听到这些,莫如烟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里。她面目怔怔,用一点微弱的气息呼出一句话:“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