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发对称破缺》弗rar

3、亲近

　　月考照样是按照名次分考场，一个考场三十个人，申小深往往落在第四或第五考场。班里大多数的人自然还是会在一考场相遇，而一考场就是用的他们班那个教室。按照惯例，摆完桌子之后仍在本班考试的人留下来打扫卫生，申小深则背着自己的包出门右转下楼到楼下的第五考场。上个月月考的全年级排名还贴在教室的最后边，申小深路过的时候瞟了一眼。
　　有时候，他觉得世界像是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都很荒诞。
　　当然也可能只是自己疯了。
　　他爸将他的这种“发疯”一概归为青春期叛逆。毕竟他确实在卧室里贴满了各种摇滚乐队的海报，周末总想去livehouse蹦迪，听的音乐都让人觉得耳朵疼，不爱学习，喜欢看乱七八糟的小说……申小深平静而稳定地走下楼，将一切爆炸都收纳在自己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活之中。在这种时候，人是没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前途的。
　　“雪藏梅，烟著柳，依约上春时候。”申小深一边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一边念。“Don’t go there cause you’ll never return…”申小深一边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一边唱。有实验班的人要下楼考试，自然也就有平行班的人要上楼考试。他们有些也是熟面孔了，因为经常有人来找两个实验班的人讨论一些比较难的数学或物理题。面对面走过，申小深还和他们热情地打了招呼。有几个人眼神里有同情，有几个人有骄傲，有几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实话，人见多了聪明人之后也就不会把智商当回事了。“再聪明能有我们班XXX聪明吗”，“XXX虽然聪明但是人缘很差都没人理他”。就像童宸，平时谁都不爱搭理，也不怎么和大家说话，只有两个初中就和他同班的人还会和他一起玩。除此之外，就是他有时候会找申小深说说话。
　　这一点让申小深自己也觉得很迷惑。不过他的注意力大多在旁边腾起了一些奇异占有欲的庞冲。庞冲显然并不想和童宸说什么，但却往往乐意加入或旁听他们的谈话。童宸对此不置可否。
　　第五考场大多生面孔。教室里挂了一些以劝学为主题的标语，看起来班级气氛比实验班压抑不少。申小深按着考号找到了座位之后坐下。第一场考语文，很多人都正抓紧最后时间看一看那些古诗词里容易背错的段落。申小深把耳机带上CD机打开，开始听蔡畅给他的那张碟。
　　手机扣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申小深拿起来看，是庞冲在寝室群里问：中午回寝室商量一下晚上吃什么？
　　下边两个人打了1，申小深也打了个1。
　　考试时间很紧，一天考完语数外理综四门。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休息。庞冲走读，只有午休会在寝室睡。但因为月考当天没有晚自习，他们晚上吃饭的时间很宽裕，走读的人也不着急回家，和大家一起吃个饭。
　　换言之对个答案。
　　监考老师都进教室开始分卷子了，申小深才舍得把耳机拿掉收进包里。包自然要送到教室外边。语文组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出的卷子破天荒的难。考着考着申小深就听见有人在边写边骂人。阅读题出了毕飞宇的一篇小说删改，非常晦涩，但因为原文申小深看过，所以他很清楚这篇文章在讲什么。
　　作文又是中规中矩的陈词滥调。写完作文之后申小深捧着脸看窗外风景，被监考老师走过去敲了敲桌子。他只好把卷子过了一遍，估了估分。120以上是难有了，115以上还是没问题的。就看这作文，运气好了50运气不好了45，随缘吧。
　　语文之后考英语，除了听力他跑神错过了一段对话之外，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童宸是长得很好看的。就是那种逼人的帅气。五官刀削斧凿一样，侧面看线条像欧洲人的雕塑。申小深都想问他是不是混血。后来有一次偶然看到他档案，才知道他维吾尔族。就这么一尊大神，每次考试基本都在700左右，卷子简单了直接720的人，高考竟然还要加五分，简直没天理。
　　下个月他就要去参加高考了。学校给高二成绩好且稳定的几个人报了名去试试水。
　　有时候，申小深也想，大神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但大神和他聊天的内容，说出来不怕人笑话，都是历史和政治。直男到申小深每次和他聊到第二分钟就放下了所有与情感有关的念头。越聊越对这个男生本身没兴趣。庞冲会伸出右手臂放在申小深的椅背上，前倾着身体听他们聊这些。偶尔开口插一两句，声音直接炸在申小深耳边。申小深也会在童宸走了之后问：“你对这些也感兴趣吗？”庞冲就会回答：“听你们聊得有意思，想了解了解。”
　　数学是申小深最好的一科，平时卷子难易对他来说也只是写完早晚而已。当时老张拿来江苏学校的数学卷子来给他们做，全班没几个及格的，申小深就是其中之一。
　　坐到还有十几分钟结束的时候，申小深实在熬不住，提前交了卷，掂着书包奔向了初夏灿烂的阳光里。学校里飘满了柳絮，申小深戴着耳机靠在教学楼面对操场的一个小门里等其他人。庞冲和唐镇下来的时候还在讨论那篇毕飞宇的小说。其实也就是唐镇在骂，庞冲在笑着听。
　　确实，那篇小说对于唐镇这种不会拐弯的脑子来说确实太莫名其妙了。庞冲笑的时候抬头看到了申小深，眼睛一亮，赶紧拉着唐镇送到了申小深面前。
　　“来，语文大神在这呢，你找他问吧。”
　　申小深不满：“我什么时候成语文大神了？”
　　看着唐镇一脸苦水，申小深转头就走。庞冲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两步冲过去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靠，回来，罪可不能我一个人受。”
　　“我不是语文大神。”申小深执着地说，“平时上120的次数可比你少多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
　　申小深在心里骂着“操你妈”，被庞冲强行拖回到了唐镇面前。从那一刻开始，到吃完饭回寝室的整整四十分钟里，申小深都在尝试给唐镇解释为什么文中的“我”逃离家乡是因为对家乡深切的爱。

　　中午，申小深坐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想起来自己化学有一个知识点忘了看，就摸出来想抱个佛脚。这一年的卷子攒一攒也一大摞了，每一科都有这么一大摞。申小深忙于在卷子的海洋中寻找相关的题目再熟悉一下，没有注意到庞冲走到了他旁边，坐在了他身后。
　　庞冲靠在床柱上，问他：“看什么呢？”
　　他看着申小深往前缩了一下，明显吓了一跳。
　　“化学。”申小深回答他。
　　“我看看。”
　　庞冲说着就整个人环住了申小深，右手就放在他的腰侧，左手去翻申小深面前的卷子。申小深卷子留的都是他觉得有用的，已经比别人少不少了。等到申小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之后，他开始想是不是直男这种时候已经上手开打。可是此时突然扮演直男已经失去的效果。庞冲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反正他不喜欢别人挑战他。申小深也觉得自己打不过庞冲。
　　于是就这样僵持在暧昧的气氛里，没有人进一步也没有人退出。申小深是真的难得想复习，这下被庞冲破坏了所有的计划。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庞冲也不说话，申小深也不敢说话。
　　突然，庞冲回头问其他人：“怎么样，晚上吃什么想好了吗？”
　　唐镇头埋在课本里，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顿了一下。
　　“啊，吃……吃沙县？”
　　“有没有点追求！”
　　“那去烤肉？”
　　寝室的第四人叫周振宇，性格挺内向的。他就坐在庞冲和申小深的对面，早早就看见了，可是眼神扫过之后，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看自己的物理卷子。申小深想，这些人都太鸡贼了，到关键时刻一声不吭，谁也不敢贸然打破这种诡异的“正常”。
　　“烤肉可以。”周振宇说。
　　庞冲“嗯”了一声，然后转头问申小深：“怎么样？”
　　申小深叹了口气：“可以。”
　　“好。看完了吗？”庞冲问。
　　“你觉得呢。”
　　“有不会的问我啊。”
　　申小深从庞冲怀里挪了出来，下了床，顺手抓上了化学卷子：“我去301问童宸。”
　　当然他并没有去301问童宸，而是走到了宿舍楼尽头的小阳台上。风裹着柳絮糊到他脸上，他才冷静了一些，至少能看懂题干了。申小深也不是天才，如今心乱了怎么可能不影响下午的考试。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下午的考试，毕竟如果成绩太差也会带来不少麻烦。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爸妈那两张愧疚和小心翼翼的脸，好像他学习不好了全赖他们离婚一样。
　　等他回到寝室，唐镇和周振宇都已经睡了。庞冲坐在床上靠着墙闭目养神。申小深小心翼翼地关门，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刻意无视着庞冲的关注，随便一躺就睡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睡着了。梦见自己在考场上做理综，结果遇到的题全都是中午在庞冲怀里读不进去的原题。他使劲回想这些题的答案，可是想起来的只有庞冲的体温。
　　从梦里醒过来的之后，申小深立刻将其定性为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