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14、夜探

　　“你们听说了吗？”

　　趁着下课，几个学生凑在一起聊八卦。为首的就是薛胜。

　　薛胜有意和他们卖关子，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就咱们市最大的那个商场……？”

　　苏三秦本来想眯一会儿，见状也不禁想凑个热闹。薛胜就和他隔了个走廊，他就拉着椅子坐到了薛胜旁边。

　　刚坐过来，就听见他说，“闹鬼。”

　　顿时意兴阑珊，“我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大事情，薛六十你不行啊。”又拉着椅子坐了回去。

　　“三哥，这事千真万确。其他学校都传开了。”薛胜打包票。

　　“不听谣，不信谣，争做21世纪新青年。你不知道啊。”苏三秦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害怕。想他们也从商场出来没几天。万一……苏三秦越想越害怕。

　　林七里听见了苏三秦的话，摇摇头，心道：也不知是谁在林子里那么害怕？

　　其他人听了薛胜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少年时期，最不缺乏的就是好奇心，当下就想去探探真假，奈何受困于学校，不得不将好奇心折服于课本上。

　　正好上课铃响了，同学们一哄而散，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林七里不禁想起那天陪唐淼逛街时，路过一家店里说不出的怪异感，这会有关联吗？

　　经过一天的发酵，事情传得越来越邪乎，还有说会吃人之类的，林七里意识到“三人成虎”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凉风习习，苏三秦伴着微凉的风，和朗读声进入了梦乡。这节是语文课，老师让念课文，他倒好，拿书挡着就开始睡觉。

　　语文老师敬岗敬业，最看不得苏三秦这样的学生，这就是苏三秦为什么用书挡着睡，而不是直接睡。不出意外的，苏三秦被叫了起来。

　　“苏三秦，你给我站起来。你懂不懂得尊重老师，你知不知道上课不能睡觉……”王老师开始了长篇地教导，说到最后，让苏三秦站着一直到下课。

　　他以前经常被罚站，对这事简直驾轻就熟。以前老师根本不管他，或者是太多次了，老师们已经对他失去希望了。

　　苏三秦站得极为爽快，也不拖泥带水。昨天晚上确实睡晚了。

　　站着也听不进课，他借着身高优势俯瞰全班，目光在全班巡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七里身上。

　　这人看起来坚硬冰凉，头发却看起来柔软无比。看着看着，居然数起了他的头发，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这么无聊！

　　林七里专心上课，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瞬间苏三秦成了全班的焦点，连王老师都停下来看他，还问他，“我讲错了？”

　　苏三秦尴尬死了，连忙摆手，插科打诨道：“不不不，英明神武的老师怎么会讲错呢。”

　　“那你……”

　　苏三秦叹口气，“老师，我手贱。”

　　王老师：“……”

　　语文老师继续讲课，不追问了。乃时在旁边捂着嘴，趴着笑得一抽一抽的。林七里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苏三秦：“……”

　　临近中午，他们一行人去了食堂。四个人一桌子。林七里原来和晋沿一起，这几天和苏三秦、乃时拼成了一桌。

　　三中的食堂还是不错的，相较于二中的，那可是好太多了。苏三秦以前是在二中念初中，因食堂饭实在惨不忍睹，那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就老是跑出去吃，就知道了很多好吃的摊位。

　　苏三秦和晋沿每次去排队，林七里和乃时去找位置，分工明确。三中人多，稍不留神就只能站着吃饭了。林七里和乃时为不挑食，他们买什么就吃什么。

　　林七里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就见苏三秦愁眉苦脸地走过来，晋沿在后面一脸兴奋地跟着。

　　走近，苏三秦把一个餐盘放在林七里前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三秦买的总是很合他的口味。

　　像平日，苏三秦一定会问，“今天的菜怎么样？”邀功似的看着林七里。

　　林七里就点点头。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一直闷闷不乐的，也没问这句话。

　　“今天晚上，我们组织了一个探案小队，三哥带头，去‘闹鬼商场’一探究竟。”晋沿兴奋地说。

　　林七里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乃时一听，“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你去吗？”晋沿象征性地问问，因为林七里从不参加这么无聊的游戏。结果林七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晚自习下，后门集结。一行人有刘成江、薛胜，他们四个，再加一个班长吴延。苏三秦虽然不情愿，但为了保留颜面，对得起“三哥”这个称呼，就慷慨赴义了。

　　真不知道苏三秦干了什么，让别人对他校霸的称呼深信不疑。林七里不爱听八卦，也就无从可知了。

　　一个个猫着腰，偷偷地溜了出去。

　　到达地点，商场还没有关门，不过也因为传言的影响，人烟稀少，三楼四楼直接黑了灯，二楼也剩几个店开着门。

　　人聚在一起太引人注目，就分开了组。既然要探探“鬼”，就要选择关了灯的。于是他们分了两组，一组去三楼，一组去四楼。

　　林七里、刘成江和吴延去三楼，剩下他们四个去四楼。

　　店里都锁着门，不可能让进去，当然他们也不能真进去，会被当贼的。

　　过了一会儿，林七里找了个借口和他俩分开，去了二楼。也就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上次和唐淼买衣服的店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趁现在好好看看。当然也有看苏三秦笑话的私心。

　　苏三秦莫名打了个喷嚏。嘟囔着一定是乃时骂他。可怜的乃时背了黑锅。

　　林七里循着记忆，来到了那家店——丽人坊。

　　这家店还没有关门，林七里抬脚走了进去。导购热情地招呼他，没想到她还记得林七里。导购姓李，林七里也不废话，就问她，“最近店里可有异常？”

　　导购冥思一番，摇了摇头。最近的谣言她也听说了，只是真的未有什么异常。

　　林七里环视店内，与那天并无差别，就打算离开了。转身却被门口的假人模特吸引了目光。

　　那模特虽说是假的，却栩栩如生，动作甚至还有神态与人别无二致。

　　对了，动作。林七里记得上次模特不是这样的动作。返回去问导购小姐，“请问店里的假人模特可换过？”

　　“没有，先生。”她知道林七里不为买衣服来，依然保持基本礼貌。

　　“那……原来就是这个动作吗？”

　　导购细细地看着，猛得发现不对，这么多天一直没注意，它——假人模特的动作变了。

　　“啊——”导购大惊失色。

　　林七里箭步上前，挡在导购前面。

　　只见“她”僵硬地向上拉着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惨白的面色在灯光下反射出瘆人的白。另一个男模特却一动不动。

　　导购盯着男模特叫出声来，她们是女装店，怎么可能摆男模特？

　　“咔嚓”，女的假人模特活动着僵硬的关节，依然保持着那一抹瘆人的笑。

　　“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林七里头也不回，对着导购说，一边给苏三秦发着消息。

　　这时，男模特也动了起来，一时间店里就剩下了“咔嚓”的声音。

　　不知道哪来一阵邪风，门倏得关上，灯也暗了下来，店里一片漆黑。

　　林七里召出五钦，五钦在黑暗里发着幽暗的光。

　　两个模特慢慢合成了一体，化成了巨大的妖形，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两只空洞的，绿色的大眼睛。

　　林七里提剑而上。妖兽嘶吼着向他撞过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地面在它的脚下，仿佛一个巨大的平行场，震得发颤。

　　那妖兽看不清模样，但林七里能感受到突然释放出的妖气，他用灵力抗衡，也完全不占上风。

　　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血腥的气息，有他的，有它的。那妖兽并不恋战，反而破门而出。林七里欲追，腿一软，撑着剑跪在了地上。

　　血顺着手滑下去，沾染在剑身上。

　　另一边的苏三秦，在四楼找着“鬼”的影子，却一无所获。正准备下去与其他人集合时，收到了林七里的消息。

　　棉花糖：二楼丽人坊，速来。

　　没有找到鬼，他们也就放松了，乃时和薛胜开着玩笑，却见苏三秦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一时摸不着头脑，“苏三秦，你去哪？”

　　苏三秦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几个人瞪着眼。突然楼下传来巨大的响动，以为是地震了，也就跑了下去。

　　苏三秦到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破门而出，朝着他的反方向跑去。他着急地跑进店里，就看见了林七里跪在那里，手上还不停地流着血。

　　“林七里！”苏三秦连忙跑过去，扶他起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苏三秦知道一定很疼。

　　“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受伤？”苏三秦一时着急，音量不自觉提高。

　　“没……没了，”林七里虚着声音，“你低点……吵得头疼。”

　　苏三秦放低音量，“发生了什么？”

　　“……妖。”林七里说，“是妖兽。我们……我们去追。”

　　苏三秦难得来了脾气，“追什么追，你都受伤了，它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林七里短促地笑了下，伤口疼得直吸冷气。

　　苏三秦扶着林七里出来。

　　商场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大厅，几层都打空了，顶子是特殊材质的，可以看见外面的夜空。

　　听见巨大的震动声，几楼的人都跑光了，外面的月光洒在大厅洁白的地板上，映衬出冷冷的光。

　　一道人影慢悠悠地在大厅走着，林七里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妖兽化出的人形。

　　“就是它，”言罢，作势要追，苏三秦拦住他，“听话，我们先去医院。”

　　林七里顿了下，还真停止了追过去的念头，任由他扶着下楼，走了出去。在外面灯火通亮，苏三秦看见他的校服裤上还有一大片浸湿的血迹，不禁懊恼，“我要是能早来一会儿就好了。”

　　刘成江他们听见响动，先跑了出来，振动又突然停了，然后剩下几个陆续出来，就不见了林七里和苏三秦，就一直在外面等他俩。

　　除了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缓步而出，还对他们笑了笑，虽然那笑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但他们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不一会，林七里被苏三秦搀扶着走出来，众人都被他身上的血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围住他。

　　林七里不想让他们担心，便挤出一抹笑来，“我没事。”

　　晋沿过来扶住他另一条胳膊，眼中担心展露无遗。他知道林七里是个什么性子，死鸭子嘴硬，什么都藏在心里，疼都自己受着，不和别人卖惨半分。

　　“你真没事？”

　　林七里摇摇头。

　　苏三秦岔开话题，“他就是下楼摔着了，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我送他去医院。”

　　苏三秦推着他们，让他们先走，晋沿也想去却林七里劝了回去，“你回去帮我和王老师请个假，去吧，有他就行了。”

　　晋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苏三秦道：“我知道你很疼，在我面前不必掩饰自己，疼就叫出来。”

　　林七里目光一闪，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重量匀了大半给苏三秦。苏三秦默默勾起嘴角，承受着他的重量。他知道，林七里这是开始信任他了。

　　苏三秦拦了辆出租车，就带着他去了医院。路上一直让司机师傅快点。司机师傅看见了林七里的血，一惊，连忙加了速度，风驰电掣地向着医院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