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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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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一瓢饮》之顾翕如视角番外
(注:正文在晋江,免费,8万字,30章)
1.
我叫顾翕如。28岁,京大二院心外科主治医师。
我们科里只有我一位女医生,杨毅主任说,心外手术太耗体力,不适合女人。不过虽说不情不愿,他还是破例收了我,因为抹不开面子拒绝。
我妈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我们院心内科主任。几十年交情,开了口他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其实我妈也不同意我去心外科,那么辛苦,而且现在手术都不让收红包,实际赚钱不如心内科多。但是我觉得拿手术刀特别帅,就像我哥那样。
我哥原来也在我们院,16岁上大学,本博八年制,24岁博士毕业进神经外科。他的事慢慢再说吧。
我要说的是我生命中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前男友?未婚夫?好像都不合适。
至少算是青梅竹马吧。
他叫谢正轩。
2.
我俩9岁那年就整天腻在一起了。他妈妈也在京大二院工作,我们两家在家属楼住对门。
大人工作都忙,家里只有我俩。放学回家没饭吃,他就给我做饭,其实一点都不好吃,要么咸了(盐放多了)要么甜了(把糖当成盐了)。但是他从来不让我做饭,说怕我切到手。
真逗。我以后是要当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都不怕,还能怕菜刀?
不过,我后来真是怕菜刀的,看见了就哆嗦,那是后话了。
反正那时候我就是每天等他做饭给我吃,然后手拉手去楼下玩,回来一身泥一身土,累得倒在床上就睡。
一张床,我俩睡到初一。
听起来挺暧昧。别瞎想,那时候就是俩小屁孩,纯友谊。
初中之后学习忙了,我爸让一个远方姑姑来家里当保姆照顾我,做饭也带着谢正轩的。我那姑姑是个老封建,不让我俩睡一张床,连一起写作业她都斜眼瞅着。
其实初中时候我成绩挺一般的,在班里也就前十名吧,不拔尖。不过我看书多,语文特别好。高中勉勉强强考上京大附中。
谢正轩是学霸,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老师天天放心尖上的那种学霸。高二全国物理奥赛金奖,高中三年校内各类考试稳居榜首。
不可思议的是,从高一开始,我成绩也一下子开始拔尖了。
原因简单:谢正轩天天盯着我学习。没错,就是像老师像家长那种盯着。我每天做什么题,先复习什么后复习什么全都听他的。
他有个小本子,专门给我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的重点笔记,让我全背下来,里面的典型题隔五天复习一次。晚上我不做完题,他就不回他家睡觉。
这强度,咂咂,要是我再学不好,那就是智商有问题。
我智商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我爸是院士,我妈是学科带头人,遗传基因杠杠的。
所以我一直能排年级第二,我爸妈特别满意,不强求更高名次了。因为他是第一,我实在考不过他。
3.
谢正轩是高三那年家里出事的。
2002年年末,一场疫情突如其来,他妈妈是院里牺牲的第一位医生。
他有爸爸,但是和没有也差不多。他爸从他出生,就一直驻外,好几年回来一次,平时也不打电话。听说是因为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纷,恨他妈,也顺带恨上他了。
谢正轩妈妈追悼会那天,他爸出现了,像疯子一样指着遗像骂他妈,说什么终于偿命了。
我们都吓呆了。他妈那人平时笑眯眯的,对谁都和和气气。追掉会现场一群领导同事都在呢,谁也想不到她的婚姻竟然是这样一团乱麻。
我真想冲出去指着鼻子臭骂那男人一顿,你快二十年不顾家还有理了咋的?
我妈把我拉住了,使劲瞪我一眼。人家自己家人都没说话,你出去干啥?
谢正轩的舅舅站在我们身边,刚要出去,被谢正轩拦住了。
我们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18岁的男孩独自走出悼念的队伍,背影孤孤单单。
他语气平静把他爸赶了出去,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想来他爸与他之间,也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了。
十年之后想起那个情景,我还是觉得心疼。不只是没有妈了,连爸也彻底没有了。
没家了。
4.
他妈头七那天,是除夕。
我是在京大静湖边上找到他的。
下午5点多,家里吃年夜饭,妈妈让我去叫正轩过来。我去敲门,家里没人。我们都以为他去舅舅和外公外婆家了。
可半夜10点,他舅舅敲我家门,说外公受不了丧女打击,脑出血住院了。全家忙的一塌糊涂,根本没吃年夜饭。
那他去哪了?
我拽过一件羽绒服就跑出去找他。除夕夜外面挺热闹,很多孩子放烟花,我们就住在京大院外,这一片也安全,我妈倒是不担心,没拦着。
那天的雪特别大。我像没头苍蝇一样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他。
后来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小时候妈妈经常带他在京大的静湖边上玩,后来妈妈工作越来越忙,很少陪他了。
那是他关于母亲的记忆吧。
等我深一脚浅一脚挪到静湖时,湖边一片漆黑。寒假期间,本来就不多的路灯也关了。
我远远的看见一个雪人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找到他了。
他就穿了一件短短的小棉衣,没戴围巾帽子。手冻僵了,全身上下连取暖的地方都没有。头上身上全是白的,厚厚一层雪。
我想帮他捂手捂脸捂耳朵,可是却不知道从那捂起。只好先给他抖落头上的雪,又把围巾摘下来围在他脖子上,盖上耳朵,估计能暖和些。
他一句话不说,就呆呆的随我摆弄。
我摘下手套想给他戴上,可他的手根本塞不进去。没有办法,只好插到我的羽绒服兜兜里。
我俩离得很近很近,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把围巾给他紧了紧,又把手捂在他的脸上。小学毕业之后,我们几乎没有这样亲近过。
“暖和点了吗?怎么穿这么少,明天该发烧了。”
谢正轩怔怔的看着我,半晌,眼睛中突然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我慌了,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可是我越擦眼泪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他说他没有妈妈了,他没有家了。
他妈追掉会那天,他爸当着那么多人大闹,他都没掉一滴眼泪,所有程序按部就班。
可是今天,哭得像个孩子。
眼泪擦不完,我的手从他的脸上移到后颈,脸紧紧的贴着他的面颊,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
“正轩,你还有我。”
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从我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紧紧把我揉在怀里。
5.
春节过后就开学了,高三一模。
谢正轩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用想也知道考不好。
我们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管理班级用的还是按成绩排座位那老一套方法。成绩最好的在第一排,最差的在最后一排。
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没心思复习,好在理科主要在于积累,临阵磨枪的内容不多。
拿到卷子,还好。
向右边看看谢正轩,他还是呆呆的神情呆滞,完全没有平时答题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那座位大概率会是调到最后一排去吧。可是调过去之后又怎么办?还有4个月高考,他就用这样的状态上考场吗?
模考题量不小,我一边答题一边做出了决定。
英语卷,我没涂卡。
我是真不放心让他自己坐到后面去,一个人在后面发呆吗。我去陪他,熬过去就好了。
我爸我妈知道了,根本没当回事,我爸说教室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坐哪里不行?你俩好好听课。
我们老师却跟炸了锅似的,好像我坐到后面就彻底交待了。真是笑话,如果他去了后面,我自己坐在前面才真交待了呢。
6.
他根本没心思学习,那么简单的卷子,就那么直呆呆的看着,一个字也不写。
我真没办法了,翻箱倒柜找出来他当年让我做题的小册子。
“正轩,这题咋做?”我看着他,委屈巴巴。
他终于回过神来,瞅了两眼,刷刷刷给我写了答案。
全对。
切,人家这么多年第一名是白得的吗?
我问一道他答一道,我就不信你找不回来状态。
一模二模之间隔了两个月。约摸快过了一个半月的时候,五个大本子上所有题都讲完一遍了。
做完最后一页,他摸着已经卷边的本子。说,“一一,我没事了。”
一一是我乳名,我是大年初一第一个时辰出生的。这要是在古代,那就是娘娘命。
我马上把大本子抢了回来。
艾玛,你终于缓过来了,赶快赶快,这沓卷子做完,掐时间的。
7.
老师都说我傻。
人家谢正轩有物理奥赛金牌,华大物理系保送没啥问题,你和人家能比吗?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替人家操心。
可他们知道个啥啊。
谢正轩早就决定放弃报送了。他想学生物,研究病毒。他妈就是因为病毒走的。
前几天他在我家,跟我爸聊了两个小时,都没让我旁听。
我爸专门研究病毒,不敢吹牛,但至少是国内超一流水平吧。
然后就定了,他要考京大生命科学学院。我爸答应一考上就进实验室,他亲自指导。
这待遇,我都羡慕。
8.
其实吧,他目标挺明确,但学习时候还是总走神。一个人的时候也总是沉默不说话。
他原来是多么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明亮少年啊,高三上学期还有精力去考个空手道黑带玩玩。
现在可到好,跟个小老头似的。
他舅舅要接他过去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他不干,那边上学远。
于是就赖在我家了。除了不在我家睡觉,吃喝拉撒全在我家。
他说要交点生活费。
我妈知道他不缺钱,虽然他那个爹从来不管他,但是人家舅舅有钱啊,搞房地产的,京城里绝对排得上号。他舅没孩子,把他当儿子养,给钱都是大把大把的。
我妈说你把钱留着,以后用钱地方多了呢。
真是的,他以后用钱也不差一天10块钱生活费。
我马上说交吧交吧,不用给我妈,就存在你手里,给我买零食吃。这样我妈就不用给我零花钱了。
我妈一听,也行,那你们爱吃啥就买啥吧。钱又不多,换个高兴。
于是一下课他就冲到学校旁边小吃一条街给我买好吃的。
我要求一周之内不许重样。到家我俩吃完再开始学习。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他连自怨自艾的时间都没有了。
9.
我真的可喜欢他了。
这么优秀的男生放在你身边,能不动心吗?我又不是圣人。
他也对我好,反正就是跟对别人不一样。啥心事都和我说,有时候还掉几粒金豆豆。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是胡扯。心里有事憋着多难受。他都是在我这里哭完,然后若无其事出门的。
别人眼里我就是个乖乖女,只有在他面前不是。我告诉他了,小时候我听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
我霸道着呢。
10.
他是高考全市状元。
我妈笑话我,谢正轩都那样萎靡不振了,你还考不过他?
我妈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不爱说话,学习状态早就恢复了,要不他敢放弃华大考京大?
疯了吧。
高考放榜那天,老师和记者都找不到他,失踪了。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雨。我颤颤巍巍开着我哥新买的车,去了西郊公墓。
他肯定是去看妈妈了。
我问了公墓守门的大爷。大爷说是有个小伙子中午进去的。
这都下午5点了,还没出来。
我也不着急,后备箱翻出来一套我哥的运动服,坐在车里等。
雨下大点正好,他需要发泄。顶多就是回去病一场,我们全家都是医生,应付个感冒发烧也没啥问题。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出来。像只落汤鸡。看见我车停在门口,自动自觉开了车门就上了车。
我急忙把他T恤扒了下来,他自己脱了裤子,光溜溜的只剩下一条内裤。换上我哥的运动服,算是暖和一些了。
我把脸凑到他面前,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叨叨:“我必须得考京大医学部,你这么喜欢自虐,万一倒下了谁给你治病?”
他不说话,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我感觉到他心跳砰砰砰砰的。
11.
我真的报考京大医学部了。跟我哥一样,本博八年制。
从小在京大长大,家门口到医学部教学楼12分钟。真没新鲜感。
我其实也想过去南方的海城读书,可是离谢正轩太远了,那里的医学院也不如京大。
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我们不像恋人,也不是恋人。
就是像亲人一样的青梅竹马。
他就是我少女时代的全部怀春。我不敢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就像我心里的小秘密,明明每天都在一起,却不敢靠得太近。
我怕万一他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理我了。
有时候挺羡慕那些追他的女生,送他礼物,还生生在路上拦住他,说想认识一下。虽然被拒绝得不留一点余地,但至少是能大大方方说喜欢他,多过瘾。
不像我,快憋死了。
12.
他上了大学也还是那样闷闷的,整天除了学习就是长在我爸的实验室。
才大一,他会做实验吗?真不知道我爸咋想的。
那个呆子,说他是学霸,他还真就死心塌地当学霸了。两耳不问窗外事,整天捧着大三大四课本,真准备自学啊?
人家别家的父母,如果孩子考上大学,吃穿用度全都给准备妥妥的,可他真的没人管。他舅工作忙,只知道几万几万的给钱。
大一上学期他球鞋都破了。这年头,还有人穿破球鞋,真挺稀奇。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准富二代。
他不逛街也不上网,整天就知道学习。三下五除二把信用卡绑定了我的大taobao账户,从此就全是我给他打理。
从袜子到饭盒,只要能想到的我都给他买。有时候我悄摸摸的想,有些东西是小两口才能给买的,女朋友都不够格。
13.
我一直想当心外科女医生。
我妈不让,理由有三:一是太累,手术时间长体力受不了;二是太穷,不让收红包赚得少;三是太忙,随时上手术,连假期都奢侈没时间照顾家。
我郁闷得不行不行的,想反驳我妈,可是人家说的都对啊。
郁闷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我学医就是为了去心外,不当外科医生还学这玩意干啥,虐死人不偿命啊。
那天是周日,全家好不容易吃顿饭,因为意见不统一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谢正轩看我眼泪都下来了,拽过一张餐巾纸递给我。跟我妈说,赚的少不是问题,咱家又不指望她赚钱。忙也没啥的,请阿姨接送孩子也没啥不行,我俩小时候您和我妈不也忙吗,我俩也顺顺当当考上大学了。
我妈瞪他一眼。就她那小身板,上楼梯都嫌累,还能做外科手术?
谢正轩也没和我商量,直接说,明天开始早上我带她晨练,不管去啥科室,体力好了干啥都行。
我妈无力反驳。
于是我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被他拽起来晨跑练空手道。一练就是四年,风雨不误,我敢说旁边体育大学那些姑娘都没我起的早。
他当教练可凶了,不能回忆,一摩尔一摩尔的眼泪。
等大四时候我也考了空手道黑带,我知道,我有了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
14.
我觉得我爸妈早就想把我许配给谢正轩了。要不看我俩天天腻在一起,不得让我避避嫌吗?耽误正经找对象啊。
我爸妈算盘打得真好。
先不说他有多优秀,打着灯笼都难找。就说这要是我俩结婚了,家就住我妈对门,不用做家务不用做饭,典型的结婚不离妈,还没有婆媳关系难题。我爸要是再好好培养他,弄好了还能在实验室接班。啧啧,多美。
就该这么想的不是?
不过除了每天陪我晨练,谢正轩也没啥进一步的表示啊。
我有段时间总在想,随便找个男朋友算了,不能指望他了,望眼欲穿的等他来追我吗?
不过我也就是想想。只要想到他以后可能与别人在一起,我心脏就疼。
那就耗着呗。至少他也没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啊。
他是真没时间找别的女生,别的女生也受不了他,整天长在实验室,不到十二点不回宿舍。一天天连面都见不着,还谈啥恋爱啊。
不过他那么晚睡觉,早上还要陪我晨练,我真挺心疼的。
15.
我大学时候长得可清纯了。
也不是啥好事,被一个体院的男生看上了,整天在自习室门口拦着我,见面就要抱我,非说要交个朋友。
啥交个朋友啊,叼个牙签流里流气的。把我吓得都不敢去上自习了,除了上课天天猫在宿舍。
没过两天被谢正轩知道了,他也没说啥,就让我好好在宿舍呆着,别自己落单走。
周日早上,他竟然没来叫我起床晨练。我取钥匙开门去找他,竟然见他鼻青脸肿躺在床上起不来。
他说是摔的。
我才不信,骗小孩呢?
不过他不想说,我也不问。反正就是和人打架了,原因不详。
真是幼稚,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
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断胳膊断腿啥的,周一早上收拾收拾还能坚持去上课。
从那时候开始,他每天晚上接我下晚自习。晚上十点他从实验室骑车来接我,送我回宿舍,他再回去做实验到12点。
不知道从啥开始,好像体院那男生不来找我了。虽然没小流氓了,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来接我。
就算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他急着回去看书。那我也盼着他来。
16.
没几天孟扬告诉我,谢正轩鼻青脸肿是因为去体院找那男生单挑了。
哎呀妈呀,这是啥自信啊,人家专业散打,你打的过人家吗?
孟扬说,他真把那小子打趴下了,不要命的揍人家。
然后告诉人家不许来找我,要不还挨揍。
咋这么幼稚这么幼稚这么幼稚呢!
我冲到实验室找他。
单挑?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武林大侠啊?嫌命长了是不是?
师兄师姐都在做实验呢,怕影响别人,他赶忙拉我下楼到旁边的竹林。
我喊了一顿,气早就消了。摸摸他还有点肿的嘴角,还疼不?
其实心里美滋滋的。这男人,为了我去找人打架,瞬间让我心里美的爆棚啊。
这是说明他也喜欢我吗?
17.
可是如果他喜欢我,按理说,那天在竹林是不是他顺势就该抱抱我,然后表白一下。
多让人感动,我眼泪肯定哗哗的。
事实是,他只是告诉我,不疼,没事。
然后就没话了,没话了,没话了!
我等的那些情意绵绵通通没有,还好意思问我为啥不上晚自习。
为啥不上晚自习?等你表白呢。这理由充分不?
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表白,我真拿不准他是不是喜欢我了。
要说不喜欢吧,哪个男生能天天早上陪普通女生朋友晨练,晚上接下自习回宿舍?为了她找别人去打架?反正我哥对我都做不到。
要说喜欢吧,他连一句喜欢都没说过,也没像人家谈恋爱似的,送女朋友回宿舍到楼下还黏黏糊糊的不想走。
18.
我问孟扬咋办。
孟扬让我等着。三两年算啥,这种极品男人,等个十年八年也值得。
我呸!从高三到现在真等十年了。
我做梦都在骂。我都想拿针缝上孟扬那张乌鸦嘴。
19.
我月经一直不正常,隔月才来,还时间不定,总是突然搞袭击,我也无奈了。
我大二那年夏天,正上着晚自习呢,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出。我穿着白裙子,用手偷偷摸一摸,血都渗出来了,全透了。
我不敢出去,教室里同学很多,太丢人了。一直等到谢正轩来接我的时间,他在楼下左等右等我都不下来,就发短信问我怎么了。
然后就到教室找我。
我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就是一个劲催他赶快走,说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他拗不过我,只好坐在我旁边陪着。
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他才问我:“是不是来月经了?”
我脸像火烧一样,讪讪地点点头。
夏天穿得少,也没有外套可以挡挡。他脱下衬衫,系到我腰上,至少挡上了裙子上的血迹。又拿着湿巾帮我擦去椅子上的血迹。
然后牵着我的手到门口小超市买卫生巾,再带我回家清洗换衣服。
他的衬衫都蹭上血了,那件衣服直到现在我都保存着。
我敢保证,我哥都不会帮我做这么多。
20.
月经不调这件事确实挺麻烦,妈妈说去妇科查查吧。
单侧卵巢早衰,不排卵。所以总是隔月才来月经。
我妈说没事,只要有一侧排卵就行。
21.
上大学之后,谢正轩一直很沉默。除了高中时候几个老铁,与其他同学接触也不太多。
这样的他,真的不是他。
高中时候,那个明亮温暖的少年,和老师同学都打成一片。现在,明亮没有了,温暖只给了我。
他妈妈冥诞那天,我又找不到他了。这两年,他憋的难受。我知道很多心思他都深深藏着,甚至没有告诉我。
有时候他牵着我的手,我却能感到他的克制和纠结。
那天是星期日,已经入秋了。我生平第一次做了乖乖女逃学的决定。冒着被记名期末扣分的风险,拉着他登上了去泰山的火车。
泰山刚刚下过雨,周末旅游高峰也已经过去。我们夜登泰山,身边前前后后都没有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定是不敢爬这样的山。
他一直在迁就我的速度,我每天坚持锻炼,其实体力也很好了。我们一直登山,中间只休息了几次,一路谁都没有说话。
路有点滑,好在,他一直牵着我的手。
22.
我们用了将近5个小时才登顶,已经凌晨2点。
我俩背靠背坐在山顶的大石头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说他又想妈妈了,可是他知道妈妈已经走了近三年,应该放下了。
我说人间一个人天上一颗星,阿姨在天上看着你呢,她肯定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好半天,才听见他的声音。他说,嗯。
他告诉我,他很喜欢一个姑娘,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不敢让她做女朋友。
我心里一颤,揪得生疼。
他自嘲说,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学业未竟,事业未成。不谈婚姻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可他拿什么给姑娘承诺啊?
我不敢看他,怕他看见我眼里瞬间盈满的泪。
我说那我以后可得离你远一点了,别影响你追姑娘。
他说,傻子。
对,我就是个傻子。傻到人家说有喜欢的姑娘,我还在一边开导。
我说你还有外公外婆舅舅,他们都很爱你,你不缺爱,他们就是你的家;你学业已经是全国千万分之一金字塔尖上了,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你才20岁就谈事业成不成,不觉得太早了吗……我说她如果也喜欢你,她只会心疼你支持你。
我说放过你自己吧。
说来说去,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我原来都不知道我口才竟然那么好。
只是,我说着说着就哭了。真傻,是不是等他结婚了我还要自告奋勇去当伴娘?
狗屁的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我当够了。
谁稀罕。
23.
我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我哭了,也许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估计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或者,他知道我喜欢他,想用这种方式拒绝我。那就更不需要安慰了。
我算什么?他的坏情绪垃圾桶吗?
天色渐渐放亮,群峦叠嶂刹间出现在眼前,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他没有理我,疯子一样冲着大山大喊大叫。山间无人,狼嚎一般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回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似乎想起我还在,走过来抱抱我。
这要是从前,他这样我肯定心里甜滋滋的。这么脆弱的一面只给我看,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是我。
可是他说有喜欢的姑娘了。我觉得自己就像言情小说里讨厌的女配,明明男主找到了真爱,她还凭着一起长大的那点情谊还死赖着不放手。
我没给他擦眼泪。要避风找你自己的港去,老娘伤心了,恕不奉陪。
可看他那样子,我也心疼。我问他,好些了吗?
他点头。三年了,终于发泄出来了,该走出来了。
陪他走一趟泰山也算有收获。一是不那么纠结于妈妈的去世,二是告诉我他有很喜欢的姑娘。
能为他做的,不能为他做的,我都做了。可换来了什么?
好吧,青梅竹马的情谊,付出是不能讲求回报的。需要我的时候我得冲上去,他恋爱结婚了我滚的远一点。
得咧,我得祝福他。
24.
那时,我们大三刚开学。
谢正轩假期参加全国大学生空手道邀请赛,拿了冠军。校报安排了人物专访,连校内BBS关于他的帖子都上了十大热门。
我从泰山回来就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就连早上的晨练,他叫了我几次,我都说身体不舒服没去。
那几日校报记者整天跟着他采访,我想起来就烦,就连他接我下晚自习那姑娘都跟着。
下午心烦不想上自习,回到宿舍,花小蕊在刷BBS,突然大叫:啥?这是谢正轩女朋友?还因为采访一线牵了?
什么狗屁八卦啊,那女记者自己传出去的吧?花小蕊一脸不屑。
可我知道,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就是这个女孩吗?
听他自己说有喜欢的女孩与在BBS看见有女朋友的传闻,完全是两种感觉。看见那姑娘给他拍的侧脸照片,帅的一塌糊涂。
实锤了。
25.
在自习室也烦,在宿舍也烦。我拎起书包就去了解剖楼。去看看人体器官是不是也算发泄?
可是没想到,没一会儿竟然狂风大作,下暴雨了。谁能告诉我九月初为啥还能下暴雨,没天理啊!
那就呆在解剖楼吧,等雨小了再回去。可是没想到全楼的灯都突然灭了!
往窗外一看,黑漆漆一片,电闪雷鸣。
我怕的要死。谁告诉你医学生不怕尸体的?给你创造个鬼片一样的氛围你能不怕?
我当时正站在一个人体骨架柜子边上,想摸黑下楼。就算被雨淋,也比在这里吓破胆强吧?
可是好像有一只手从身后死死的拽住我的裙子,我一下子就吓哭了,不敢往后看,一动也不敢动。
手机就在手里,我顾不得想什么他已经有什么女朋友了,颤颤巍巍的拨谢正轩的电话。
刚接起电话,就听他那边气急败坏的喊:“顾翕如,你去哪里了?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怎么都不接?”
我害怕得要晕倒了,(别用医学生来说事,我就是怕!),连委屈都顾不上。“我在解剖楼……”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重色轻友的东西,有了女朋友连我的电话都听不完了。
我想给同学打电话,可是谁能顶着那么大的雨来接我?我还想给我哥打电话,可是这些年已经不习惯依赖他了。
26.
五分钟不到,就听走廊里脚步响,有人扯着嗓子喊:“顾翕如——”
等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恐惧得要晕倒了,想跑到他身边,可是觉得身后的手死死的拉着我不放,我觉得被鬼盯上了。
谢正轩全身都淋透了,雨水顺着脸往下淌。
怎么这么狼狈啊?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我竟然还有心思吃醋。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的身边,看我脸色苍白,问我怎么了。
我觉得冷汗顺着后背淌,直勾勾的看着他,用手指指后面。
他往我身后一瞅,衣服被柜子翘边剐住了,伸手就解了下来。
好了,没事了。他不可思议的问,就因为这个吓成这样?
我一看柜子,又羞又气,传出去这脸还要不要了?
27.
他特别生气,问我这两天躲着他干嘛,连晨练都停了,还自己大雨天跑到解剖楼找虐。
我又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雨,要是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来啊。
我理直气壮:你都有女朋友了,我才不缠着你碍事了,朋友就得像我这样知进退。
他皱眉,什么女朋友?
我一听就来气,装什么纯良小白兔!前几天还告诉我有了喜欢的姑娘,这几天和人家小记者形影不离还问我什么女朋友?
是看我好欺负,心里不够难受是不是?
看我眼泪唰唰的往下掉,他把我拽到怀里。
我挣扎。抱你女朋友去,跟我搂搂抱抱的,也不怕人家生气!
他一脸严肃,说我早上起床陪你晨练读英语,白天全天上课,晚上在实验室,然后接你回宿舍,周末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顾翕如,你告诉我我还能找哪个女朋友?
我一听就来气了,那是我耽误你了是吧,那我现在躲得远远的,你不是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吗,不是有人和你形影不离吗?我不耽误你,我走还不行吗,谁让你到处找我了?我求着你了吗?
谢正轩一句话不说,就听着我一边哭一边发脾气。突然,猛地又把我拽到怀里,温热的唇封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声音。
我惊的眼睛睁的溜圆,两手不知道放到哪里。我的初吻啊,既然有女朋友了,我干嘛还要把初吻给你?
28.
见我呆呆的没有反应,谢正轩重新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他问我是不是傻。
说他连内裤都是我给选的,还不算亲密吗,我都没给我哥选过内裤吧?
说孟扬和你关系也挺铁啊,可只要不是女朋友,人家就不可能整天陪着你。不信你问问孟扬,会不会给你擦姨妈血,给你煮红枣汤?
还说担心我爸我妈不同意我俩在一起,他总觉得他家的情况配不上我。
我委屈得直哭。那你不早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还整天和那个新闻系的小女生混在一起。
谢正轩一脸无奈,校报要记录他每天的生活写专访,总不能不让人家跟着啊。他发誓都没跟那女生说过几句话,她就是跟着,没别的。
我当然信啊,我家正轩那么优秀,没人喜欢才不正常。
不过他还是我的。想想就开心,我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我搂着他的脖子,仰头就吻了上去。
哎呀呀,梦里演练过那么多遍,实物比我想象的还柔软啊。
29.
我爸说谢正轩第二天就去找他谈话了。
具体谈了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爸彻底把我许配给他了。
他还是那么忙,还帮宋潇姐做博士实验,连周末都长在实验室。我爸培养他,绝对不遗余力。
只是他来接我下晚自习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每天接到我就拉着我去静湖边上,坐在长椅上,我靠在他怀里,跟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俩人絮絮叨叨黏黏糊糊聊天,时不时还偷几个甜甜的吻。
30.
这样的时间真的很短,大四他告诉我准备去美国,读我爸导师的博士。
我笑得弯了腰,我爸的师弟,差辈儿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去美国读博士,在国内读我爸的博士已经是顶级了,要超越我爸基本没有机会。
他的目标是要超过我爸的。
我觉得,我爸肯定挺期待。在老头子眼里,他跟我和我哥没啥区别。
他走的前一天告诉我,家里的房证和存折都放保险柜了,保险柜和存折密码都是我生日。
我也没多想,嗯嗯啊啊的应着。
31.
自从他去了美国,没人接我下自习了,我不敢走夜路就索性回家住。在我家吃饭,在他家里学习,睡他的卧室。
反正早晚是我的家。
不过真的是想他,他走第二年,我导师要去美国他们学校开会,我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然后,我就把自己彻底交给他了。
再然后,他拉着我去卡地亚买了一对婚戒,算是把我套住了。
24岁那年,咱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32.
如果一切都能沿着这样的轨迹就好了。
变故发生在我从美国回来之后的第二个月。
谢正轩他爸死了。死在我哥的手术台上。
不是我哥给治死的,是回国探亲被高空坠物砸的,到医院基本没啥生命体征了。我哥坚持要救救试试,副院长签的字。
结果手术一半人就没了。
那段时间签证还不那么紧,他听说了马上回国给他爸办了丧事。不管咋说毕竟是儿子。
他姑非要分遗产。那就分吧,他出手大方,直接把市中心城西区一套学区房给他爷爷了。
本来不该给那么多的,折合400万现金就足够了,可是他说虽然常年没有联系,但以后他也不可能管爷爷奶奶,给了钱心安。
他还劝我说,以后咱家孩子上京大附小就行,那学区房用不着。
想的真长远。
他临走时让我告诉我哥,谢谢他坚持没有放弃最后一丝抢救的希望。
33.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走之后他姑姑就来闹,让医院赔钱。
医院不赔,她姑就在门口堵着我哥。我哥烦了,住在医院都不回家。
可是有一天下午,花小蕊生日,我和我哥去参加生日会。会场附近不好停车,我俩步行过去。
走到一个小胡同,被一群小流氓拦住了。谢正轩他表弟,他姑家儿子。
我哥拿手机给他转了一万,让他以后别来闹了。
这点钱他表弟才不满意,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切肉刀,要砍我哥。
后来据他说,他当时就是想吓唬吓唬我们。可是话赶话不知道怎么的刀就落下来了。
我吓得急忙去挡,砍歪了,只伤了我哥的手。
他表弟怒了,回头捅了我一刀。那么长的刀就直直的插在我的右下腹。
我疼晕了,血流了一地。
34.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我才知道,我哥伤了手,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
我才知道,我大出血,伤了右侧卵巢,已经摘除了。
左侧卵巢早衰。
也就是说,我,不能生孩子了。
我家的天,一下子就塌了。
事情的起因是谢正轩他爸,我和我哥是谢正轩他表弟伤的。
从那一天开始,谢正轩这三个字,成了我妈心里的禁忌。
我知道,我俩完了。
35.
我住院一个月,我妈没收了我的手机。我联系不上谢正轩,也没想与他联系。
我没想过把这些意外都归在他头上,他姑和他表弟与他没什么联系。他家里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的。
我也没想过让他负责。负责的婚姻,早晚要离婚的。我这个残败的身体,还要赖着人家吗?
既然这样,那就分开吧。
花小蕊说,我身边所有人的电话他都打过。我不让大家告诉他,谁也不敢说实话。
不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了,就分不开了,但是我不想让他可怜我。
等出了院,我不敢看□□聊天记录,也不敢查未接电话,我怕受不了。
我只是给他留言:分手吧。
然后就删除好友了。再然后又换了手机号码。
这样,生活中不会再有他了。
36.
那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
我不可能再找男朋友了。一是我不能生孩子,除非那男人很爱我,不然不能接受。二是我根本忘不了他,十几年的感情哪是说不爱就不爱的。三是一般男人我看不上,曾经沧海难为水。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网络联系都是□□和邮箱。我的邮箱是不能换的,各类注册,还有学术联系用的都是那个邮箱,根本换不了。
于是每天都能收到他的信。中午12点半,估计就是他晚上从实验室回来的时间。
除了开始几天,他也不追问我为啥分手了,估计是知道我不能回信,问了也白问。
他写信就跟日记似的,记录一天发生的事。从早上起床有点打喷嚏到实验数据有问题找不到原因,再到午饭塞了牙找不到牙签,事无巨细全都一一汇报。
我对他这了解,比在国内时候还详细。
我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可就是忍不住。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就算是手术时间长,一下手术台顾不上吃饭也要先打开邮箱看信。
越想放下越放不下,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
37.
三年。
我哥放弃了外科医生职业,辞职去美国读第二个博士学位。
我毕业进京大二院心外科。
他信里说,学位答辩之后马上回国。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估摸着六月份答辩,然后做一些收尾工作,大约8月应该可以回来。
我第一反应是,我要躲开。
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明明那么爱。
当时正赶上院里要派新一批医疗队去非洲,原定的普外医生身体原因不能成行,也临时补一个人选,但是来不及语言培训了。所有条件全部放宽,唯二的要求是外科主治医师加上必须会法语。
我报名了,我法语一级。
我想着,等他回国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38.
我真没想到他那么早回来,也没想到用这种轰轰烈烈的方式。
我们有基层联系点对口扶持医院,每年都有送医下乡任务。这次是我导师带我去的,有个挺复杂的手术。
手术之后导师就回京了,留下我等到患者脱离危险期才走。
我是坐大巴回来的,空调卧铺车,一晚上就到。
没想到,路上出车祸了。
说实话,我睡得迷迷瞪瞪,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车祸。只知道车身倾斜了,有行李砸到我脚上动不了。
看着人家一个个都从车窗钻出去,本来我还没那么急。谁知道突然起火了,火势蔓延特别快。
我吓傻了,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走到头了。
那一瞬间想不了太多事。我就想着要是能见他一面就没遗憾了,要不然下辈子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呢。
都说缘定三生,这辈子不能在一起,我得约了下辈子才能放心走啊。
车里大家吓得嗷嗷叫,我也吓得喊他的名字,喊了就是永别了。
39.
没想到真有人从车窗爬进来救我。
我看了一眼就傻了。是他。
每一秒钟都宝贵,他拉起我就往出爬,跳车翻滚一气呵成。
没过20秒车就爆炸了。车里还有十几个人没跑出来。
如果没有他,我也已成焦骨。他把我从阎王爷手里生生拽回来了。
回来的车上,我一句话都不想说。就趴在他腿上,跟以前撒娇的时候一样。
40.
我妈听说我出事,急急忙忙赶到医院。
我说,妈你别恨正轩了。没有卵巢算啥?不能当医生算啥?要是没他,你闺女已经没了。
他是打定陪我一起死的念头去救我的。
我妈没说话。
我跟我妈说不通,还得我爸上。
我爸老霸气了,一个月之前就偷偷联系谢正轩回他实验室了。
我爸这个叛徒,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你闺女嫁不出去了咋的,弄得跟求着他回来娶我似的。
太没面子了。
不得不说,我爸看事情通透,比我妈强。我妈动不动就被仇恨蒙蔽双眼。
只是,我不可能嫁给他了。
我谁都不会嫁。
41.
我想尽各种方法躲他。为了不见面,我在单位住了一周。
可是对于他那样执着的人来说,躲是躲不开的。
他挂号,来院里找我。我还能躲着不见病人吗?
蒜你狠。
花小蕊问我为啥不告诉他当年的事。告诉他有什么用?他能让我哥拿手术刀吗,他能把卵巢给我装回去吗?
他要是因为愧疚不得不和我结婚,那才是悲哀。
42.
我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根本不信。
臭美,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变心啊?
好吧,我确实不会变心。
可是为了让他相信我变心了,花小蕊想了一个特别low的办法,找人假装我男朋友。
太low,low到太平洋底去了。
没出三天就被他识别骗局,太丢人。花小蕊,你是不是以为人家谢正轩和你一个智商啊。
43.
反正他就是不放过我。他也知道肯定出了事,要不然我不可能离开他。
尤其是他发现我把订婚戒指挂着车钥匙上的时候,我觉得他都要美出鼻涕泡了。
他是个特别特别专一的人,工作学习感情都是。他要是想做一件事,肯定用尽所有办法干成。
自从我们高中班主任住院,可算给他机会了,我手术赶不上吃食堂,他就每天给我送饭,就连老师出院也没停。
我还是躲躲闪闪不冷不热的,不是非得拿一把,我是真担心。万一他知道我不能生孩子,即便现在不说什么,过几年也得离婚。
可是,我是真的爱他。不是喜欢,是爱。
明白区别吗?
喜欢是离不开他,爱是不离开他。
我敢说,要是他的人生再遇到高三时那样的低谷,我肯定还是第一个冲上去陪他。
44.
可现在,遇到低谷的是我。
我这样子,不能拖累他。也不能等他踹了我,我会伤心欲绝。
于是我不让他来接我下班了。
这么多年他不在,我也没出啥事,京城挺安全。
可事实证明,逞强和盲目自信是要不得的。
当天晚上我就遇到了小流氓,把我衣服都撕破了。谢正轩又一次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中。
吓跑了三个小流氓,还打趴下两个。笑话,连散打专业选手都不惧,还怕你们这几个业余小混混?
我真忍不住了,凌晨路灯下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根本离不开他,宁可以后让他嫌弃我让他踹了我,我现在也不离开他了。
要是他想要孩子,那我就当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他能时不时来看看我,我也满足了。
我不能要太多,我没有要太多的资本。
45.
如果我还能要孩子,我真算是个有资本的姑娘。
我家书香门第,我爸我妈都是业界顶级专家。我自己身高167体重98,相貌姣好,医学博士,腹有诗书气自华。
如果没有那把插进我身体的刀,我本是配什么样的男人都配得上的。
即便是孟扬,如果要领我回家,他爸他爷爷也绝对不能说一个不字。红三代富二代那样的家庭我都不惧。
即便是现在,我师兄也是向我表达好感的。
我师兄大我7岁,摆明了是未来是业界大牛,我导师对他的培养跟对我们不是一回事。
但我只能装傻。除了谢正轩,别人再好,也入不了我的眼。人就是这样,被魇住了,出不来。
我本是想装装傻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几年不遇跟师兄吃顿饭,好巧不巧还让孟扬看见了。
谢正轩估计是坐火箭赶来的。那张臭脸,好像我出去偷情了似的。
我装作没看见,听他们几个大男人推杯换盏。虚伪不虚伪啊?我听着都难受。
不过不得不承认,孟扬真是场面上的人,知道什么最有杀伤力。
说我等了谢正轩十年?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没有你那乌鸦嘴的预言,我能遭这么多年罪吗?
听完这个,我师兄想不退都不行了。
行,孟扬我服你,你牛。
46.
其实我妈嘴上说放下了,还一直耿耿于怀。
我有时候琢磨,如果我是我妈,我儿子闺女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我也肯定迁怒。
直到我爸病倒了,最危险的主动脉夹层A型。谢正轩比我顶用,办手续交钱陪护他一个人全包了。
虽然我爸就是在我们科手术,可我除了哭一阵,好像也没啥用。
那几天,谢正轩生生的把我妈感动了。
我明白,我妈不同意我俩在一起,其实是怕他伤了我。
可他毕竟是从小就在我妈身边长大的,他对我是真好,对我家也是真好。
我妈认了。
我爸早认了。
劝我哥也认了。
我们全家都认了。
47.
可他这几年在美国都干了啥,我好像很清楚,可又好像不清楚。
写了三年的信,他想写的都写了,可是不想写的呢?
孟扬说他和一个女的同居?
现在那女人从美国追回来了,我见了,也是我们京大毕业的,不比我差。
人家比我强,至少能生孩子。
别看我嘴硬,说什么当地下情人也愿意。真出来个姑娘和我争他,我受不了。
我连上手术台想的都是他俩同居接吻爱爱的场景,我觉得我要疯了。
正赶上遇上一个心脏外伤的孩子,急诊手术。我问了三遍吃没吃过东西,他妈都信誓旦旦说没吃过。那就签字吧。
我心情不好就没掰开了揉碎了解释为啥不能术前吃东西。结果谁知道他妈为了能早点手术,说谎了。
孩子没了,心脏没事,是窒息死亡。
我一上手术台就好像看见那个孩子,我手就哆嗦。
我不止不能生孩子,我连心外医生都做不了了。
48.
我妈告诉他谢正轩我不能生孩子了。
他说不在乎,我妈对这个态度很满意。
看我好像活不起了的那个熊样,我哥比较狠,他说这是谢正轩惹出的事,就把我打包扔给他了。
插一句,我哥也回国了,博士学位三年拿到。这是他第二个博士学位,做的就是脑神经病理研究,他这么多年的积累一点都没浪费。
别怀疑,我哥当年少年班16岁考的大学。出国托福裸考,GRE只复习了两周,大学时候词汇量就早超过了22000。还有我爸那个鼎力后盾,申请最牛的实验室那是妥妥的。
然后谢正轩抱着我在地板上坐了一宿。骂孟扬骂得咬牙切齿,把这些年他那些丢人事全都翻出来骂了一遍,中心目的就是告诉我孟扬全是胡说八道,根本没有啥同居的事。
第二天就带着我去了兴安山。就像当年我带他去泰山一样。
不用商量,拎着我就走。
我就是拒绝不了他这样的霸气。
49.
兴安山真是散心的好地方。
他说,必须强制让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他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我心里憋屈,可是又发泄不出来。看着草原的星星,搂着他脖子哭了半宿。另外半宿就是和他疯狂的做最亲密的事情,他说他忍不了了。
他要我,就像我也要他。
这也是情绪发泄的一种方式吧,至少让我知道,他在我身边。
我俩连安全措施都不用,想怀都怀不上,别浪费那玩意了。
要是真怀了,我还得送大礼谢谢给我调理了好几年的花家爷爷,再好好拜拜各路菩萨。
噢忘了说了,他真的是,不知疲倦啊。
50.
兴安山是我的福地。不只让我找回了爱情,还挽救了我的职业生涯。
我俩在卫生院遇到一个产妇,紧急剖腹产救命。我责任感爆棚,顾不上手哆嗦,几刀下去就把孩子抱出来了,母子平安。
然后我才回过神来,我还能拿手术刀,没问题。
噢,对,这件事也得感谢我家男人,要是他不撞车去卫生院包扎,也遇不上这么危急的手术。
51.
他也该知道当年的事了。
他不问我,他知道我不会说。
他去找花小蕊问。花小蕊不只是我闺蜜,还是我准嫂子。
知道事情他就被送医院了,胃出血,接受不了他家人干得那些损事。
好在我俩都那么好了,他不是因为歉疚才决定和我在一起。
他还没出院呢,他姑看见我哥回国了,就又来闹。
我一听就急了,姑奶奶的医药费还没让她家赔呢,还敢来闹?
不过还是我哥有经验,看见谢正轩来了,自动自觉拉我退后。他家的滥人让他应付去吧,正好在我妈面前表现一下。
他的表现我妈那是相当满意。
他直接告诉他姑,遗产分给他们了。有儿子在,他爸的死别人无权追究。
告诉他姑,要是再伤他媳妇,别说他翻脸不认人。
霸气!我喜欢。
活该。当年他像孤儿似的,她姑全家连个电话都没打过,那还叫亲戚?
我当年就看着不顺眼了。
52.
中午高兴过头了,到了下午,想哭的心都有。
我们院长亲自通知,我去非洲的申请,院里特批了,特批了,特批了!
特么的,姐不想去了啊!
欲哭无泪。
不去不行。我亲爱的准嫂子给我带了一箱子妇科药,准备送我上飞机。
谢正轩啥也没说,拉着我就去了民政局,从此青梅升级老公了。
我嘴都忍不住要咧得抽筋,不管以后咋样,总算嫁了。
结婚证都是小case,第二天谢正轩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名下上亿的房产,几千万的存钱都加上了我的名字。
我早知道他是个准富二代,也知道他要是生孩子基本就是要继承他舅家业的,可没想到他自己名下有这么多资产啊。
他可委屈了,明明出国之前把房证存折都放保险柜里给了我,我生生一眼都没看过。
53.
他说他得给我绝对的安全感。
他把事业发展交给我爸,把全部身家交给我。
此外,还有一张绝育手术单。
我眼泪哗哗淌,擦也擦不干。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换来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对我死心塌地。
人这辈子,还求什么啊。
对,求个孩子。
54.
我在非洲第一次被艾滋病针头扎的时候,没告诉家里。我呆的这国家艾滋病感染率18%,没被扎过才奇怪。
按时吃阻断药就行。
可是我又被扎了第二次,阻断药没了,战乱药送不进来。
我觉得我肯定完了。我决定离婚,就留在非洲,不回国了。我不能拖累他。
我没想到的是,他自己人肉送药过来,虽然晚了几天。
他风尘仆仆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鬓角头发都白了。
不只是送药,他还送上了他自己。在阻断疗程结束的第2天,他强要了我。
他说,万一阻断不成功,有他陪我。
玛德,你装什么比翼鸟?我才不要你陪,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55.
行了,就说这些吧。他从美国回来之后的那些事,正文里都写得详细着呢。
这男人,我这辈子是栽他手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