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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猎杀曹孟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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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策姑娘本来正全神贯注地对付齐叔这个老混蛋,猛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吓得一哆嗦,待看清对方是林包,眼神更是惊慌,像是一只折翼的小鸟,在原地徒劳地挣扎。
一个人落魄的时候,最不想碰到的就是熟人了,哪怕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更何况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林包,那时候那炙热的眼神,姑娘怎么会感觉不到?那时候她可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根本不把林包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呢,任何一个她以前看都不屑看的人,都可以轻视她,嘲笑她,无情地围观她的悲惨遭遇。
林包其实也懂这个道理的,他也是受过冷眼和冷遇的人。只是刚才太过激动,情绪一时没有控制好。
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立刻掩藏起自己的冒失和唐突,他压低声音说:“对不起,认错人了。”说完低头急急出了东风酒肆。
他在酒肆附近的煎饼摊旁边隐蔽了半天,一直等到齐叔和小策出来,他不知道小策吃饭了没有,只看见齐叔打了个饱嗝,扶了扶腰带,他们向着积薪柴房的方向去了。林包尾随在后。
确认小策住进了积薪柴房,林包才回去。他不敢贸然上门求见,第二天鸡叫头遍,他又早早来到积薪柴房外等候。果然等到小策自己出门,她臂上挎个篮子,大约是采购什么东西。
小策已经脱去了昨日那身衣裳,穿了一身粗布衫裤,头上包了一块蓝花布头巾,这身打扮不知怎么就戳中了林包的审美,他只觉得此女美不胜收,胜似天仙下凡。
林包一路跟着小策,就只是默默看她走路,也不上前打招呼,好像挺满意这种现状似的。一直等到小策来到一处卖饽饽的摊前,他才看准了附近有条胡同,少有人行,比较隐蔽安全,他一把抄起小策的篮子,在她耳边低声说:“跟我来。”
林包领着小策来到隐蔽处,才把篮子还给人家。敢情他刚才害怕人家姑娘不跟他走,才先夺了篮子的。
小策姑娘一改昨日的惊慌无助,非常镇定地叫了一声:“林师傅。”一双澄澈深沉的眼珠平静地看着林包。
“杨姑娘,你还认得在下?”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林包几乎不敢直视小策的脸。
“林师傅,我现在是不祥之人,您还是远离我比较好。以后还是当做不认识我吧。”小策说完就要走,林包连忙说:“杨大人是我敬佩的人,谁与杨大人为敌,谁就是我的敌人。”
小策停住脚步,脸上稍稍开晴,“谢谢林师傅。可是你知道,这个敌人有多强大吗?”
林包咬牙切齿地说:“曹丞相的祖父,当年在朝廷上构陷了我的曾祖父,我和曹家势不两立。”
林包这两句大话就有点离谱了,凭他一个西华大街的小混混,说什么和曹相势不两立的话,可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嘛!
虽然他讲得也算实情,当年的确是因为曹家和林家不睦,而最后曹家渐渐得势,林家渐趋式微,所以坊间流传着曹氏构陷林氏的传言。但是,林包何曾关心过这个?且不说他连曾祖父的面都没见过,就算是祖父,在他的脑海里也几乎印象全无,谈不上关心,也谈不上亲情。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落魄生活,可不想为这些莫须有的历史传闻伤心动气。
可现下不同了,要想和小策姑娘结交,那格局就必须大点了。林包本是个淡泊的人,可今日无师自通的深沉起来,这一来可见祖上的荣光还是在他的血液里留下了影响,二来,实在是他对姑娘用心良苦,为博芳心,他得把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不是?
可惜,小策姑娘却并不为所动,她淡淡道:“曹府深如海,你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请保重自己,千万不要涉险。”
那脸上的轻视表情差不多都要带点嫌弃了,就差说“请别以卵击石吧!”
林包知道自己不自量力的大话是很可笑,可是话既然出了口,他就不想再收回来:“再怎么样,他也是个人,是人都会有破绽,我早晚会......”
可是小策姑娘已经转身离去,“林师傅,我还有事,刚才的话,咱们还是都忘了吧。”
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林包怅惘的心情都快要下雨了。不能帮助姑娘为父报仇,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最根本的问题是,不为姑娘做点什么,姑娘怎么会对他加以青眼?
林包的小聪明是有一万的,可是正经韬略他从来还没施展过,所以窝在今觉寺小耳房里三天两夜,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好的可以施行的方案。
刺杀曹丞相,这个目标会不会定的有点大?和自己的身份不符?无情的自我怀疑啮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寝食难安。
最可气的是,疯子和尚也不知到哪里云游去了,需要找他问个主意的时候他永远不在,等他回来再也不要理他好了。
林包扯过被子蒙上头,心思还是把这几天缺的觉先补回来再说吧。要不然自己恐怕要发疯。
黄昏的一场暴雨把林包从噩梦中惊醒,也顺便把他救了,因为他要是再不醒来,可能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好晦气的梦!林包蹬了被子,趴在窗户上看雨势。大雨瞬间拉低了气温,一阵凉寒使林包的屁股冻得收缩了一圈,他急忙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重新爬进被窝,从床底下摸出马桥三卖给他的那把虎头刀擦拭起来。
自己赢钱的时候,毕竟也买过有用的东西啊。好像就为了今天似的。
八吊银钱,到底值不值啊?看着刀尖上阴刻的那只威风八面的老虎头,好像是个玩意似的,削铁如泥咱不指望,人肉能扎得进去就行。
林包忽然调皮起来,摸了摸自己裆部,拉起那个软塌塌的家伙,自嘲道:“要你何用!”说着宝刀一挥,擦着皮毛刮过一阵小风,“吓唬你的老弟!”林包嘿嘿笑着安抚自己的老弟。
观察了自己一会,林包拉起几根体毛凑到刀刃上,轻轻一动,毛发四散。
刀已备好,人,准备好了么?
第二天清晨,天已放晴。林包就着冷水草草吃了一口冷饼,把肚皮哄过去,就踱到院子里伸伸筋骨,又走到白果树下,跳起来够上面的叶子,兜头一阵雨水淋下来,害得他缩起脖子,陡生一阵尿意。
他也懒得去茅厕了,准备在白果树下解决,低头就看到大雨把白果树周围的泥土冲走了一层,蚂蚁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窝泡汤了,眼下他们正忙着搬家呢。
这些辛苦的小家伙们!林包也不急着解手了,蹲下戏弄着蚂蚁,拿一根草根随意阻断这小东西的路子,可是它们依然不停前进,那怕道路再曲折,哪怕方向一时南辕北辙,也绝不气恼,绝不放弃,好像谁也不能让他们停下来似的。
林包停了手,一时间呆呆地陷入沉思。
人也好,蚂蚁也罢,鲜活的生命是一样的,是一样珍贵的东西,是自己能左右的东西。过去那些被轻视被轻贱的日子,林包并不在乎。他如时代飓风裹挟的一叶孤舟,只是随波逐流而已,他奉献不多,所求也不多,和别人都是两不相欠。心情也从无太多波动。可是如果现在有机会可以让他死水一般的日子泛起些许微澜,那他是不是就不该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呢?
在林包这个巨人面前,小小的蚂蚁生命看似微不足道,忙碌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笑。但是蝼蚁偷生又有什么错,活着或许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在死之前谁都有选择自己活法的自由。至于代价什么的,蚂蚁才不会考虑呢,林包也是。
所谓少年意气,就是这么任性的东西吧。
五天之后,林包再次找到小策。出门前他特意打扮了一番,他当然没有什么华服冠玉,他只是找了一件有腰带扣的衣服,把虎头刀挂上了。结果,临出门又觉得太过张扬,又把刀解下,挂上了母亲留给他的一个荷包。
头发也仔细束过了,因为发丝绷得太紧,他感觉铜镜里自己的脸蛋都有点变形了,话说这个铜镜是从哪里来的?他这才发现母亲留给他的那个小包袱里的东西还真是花样繁多,一应俱全。仔细翻,竟然还真翻出一块宝玉来:是个玉镯。林包很是惊喜,拿起它对着日光左照右看。这难道是母亲留给未来儿媳妇的?啊,母亲就是母亲啊,想得还挺长远。
林包把东西包好,包括那面小铜镜,放回原处。他心里总有种凄凉的感觉,好像自己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打开这个包袱了似的。
古诗词里怎么说的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
不过他很快抛开了这些自怨自艾,带着一股新鲜的少年味出了门。
一见到小策,不等人家姑娘开口说一句话,林包就像竹筒倒豆一样把自己的想法一气倒出来,好像不快点说出来就会忘了似的:“我不光是为你,我也是为了自己。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西华大街上一个臭名昭著的浪荡子,杨大人肯给我这个机会,肯收留我,做枭儿的武术教练,我以为自己从此也就安定下来,能干一件让母亲脸上有光的正经事了,谁知曹阿瞒那厮,完全毁了我的理想。我当然和他不共戴天。”
直到这个时候,林包才想起林枭,那个胖小子怎么样了呢?可是如果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他,林包又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只好把那个想头生生咽下。
杨策当然不会被林包这几句豪言壮语骗到,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第一因为林包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第二,此时的她,确实需要一位盟友。弟弟太小,已经送去乡下亲戚家。城中其他相熟之人,全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唯此鲁莽的青年人,依然抱着结交的热情,那自己也真是却之不恭了。
复仇之路漫漫修远,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