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四日：惧 ...
-
船夫简单地教了二人如何掌舵，见神乐懒洋洋似乎还没休息好的样子，戈薇自告奋勇当了小“船长”。起初只有微风，戈薇很快就上手了，驾船慢慢往既定的方位驶去。到了黄昏，大风忽起，逆风掌舵有些难以掌握平衡了。
不过，大话都放出去了，戈薇勉强支撑着，使出浑身的劲儿保持方向，只是风力迟迟不见减弱，戈薇的力气也慢慢耗尽，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只靠意志坚持着。待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面前递过来一个装了鱼生的碟子，神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纵然没有近到可以感受到气息的程度，但戈薇的耳朵连着侧颈一带都似乎因敏感而有了微微颤动感。原来似乎不这样的，是因为自己变敏感了，还是因为神乐和自己说话的距离更近了？
“怎么了？不说话。不舒服？”神乐自然而然抬手去贴戈薇的额头，她总是觉得人类很容易生病受伤。
微凉细腻的皮肤接触到自己额头的刹那，戈薇差点躲开，不过怕神乐察觉异常，便憋红了脸，立在原地，摇了摇头。
“可是你的脸都红了，呼吸也很急促，感觉——”神乐认真地侧耳听了几秒，笃定道，“心律也有些问题。”
戈薇哪敢承认自己对神乐似乎有了别的心思，便解释道：“只、只是掌舵有些费力，累了……”在神乐面前，她表现得是越来越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不留意就被神乐发觉异常。
“掌舵有这么辛苦吗？”她还以为只要转转那个圆轮状的东西就好了呢。
“现在逆风，有些吃力。”
“早说嘛，勉强什么呢，真是的，”神乐把鱼生交给戈薇，伸了个懒腰，只拿扇子扇了扇，就有股风顺着方向吹动船身前行。
戈薇方才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全不见了，只剩下惊讶和后悔：“早说嘛，我勉强了这么久，很累的。”
神乐露出些许无辜的表情，道：“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方才为了让神乐能安心休息一下，自己的确是刻意夸大了对掌舵这件事的积极性和夸张感，因此此刻她无言以对，只转移话题道：“你总是使用妖力，不累吗？”
“这点程度不算什么，”说着神乐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累了就让你来，反正我可不是喜欢逞强的人。”
对于一直让神乐出力这件事，戈薇很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代替她驾驭风的方向，便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捕鱼，不捕鱼的时候就坐在她旁边陪着她，时不时说两句话，以免她觉得寂寞。
虽然被赋予了成熟的心智和个性，但神乐本身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很多时候，戈薇有心了解关于神乐更多的东西，也只能无疾而终。某日，她发现了神乐脖子上戴上了之前安意赠与的项链，这个发现简直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
原来神乐也不是完全不爱美的，出去之后，自己可以多送她一些这样少女心的东西，戈薇不禁连连点头，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
神乐只需瞥一眼女孩儿的神色，就知道她又陷入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去了。她总是幻想种种美好、纯粹、愉快、但又不容易实现的事物，光是想想就会自己乐很久。这种东西，是不是叫作希望呢？
神乐抬头望了眼海边，仿佛已隐约能看到那座空无一物、只有沙砾的岛了。她试图去想象自己如何击败磁妖，带着戈薇回到战国，以此获取更多勇气……但每每想到“回去”这一步，便无法继续往下了。
不知望了多久的海面，直到眼睛开始发涩，船夫所说的岛终于完全地显露在二人面前。
没有登上岛，二人在岛的周边环行，寻找水流的漩涡，尤其想看看周边是否有磁妖的踪影。
红日在海面撒下一片斑斓霞光，波澜起，波澜退，在海水摇曳中，水面最后一丝绚烂也被洗净了。天黑便无法再行船，久在船中也令人头昏脑胀，因此，今夜二人便上了岸，想办法搜集了很久之前冲上岸的枯木，顺利燃了火堆，最后在留有夕阳余温的细沙上休息。
神乐躺下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随动作滑了出来，她动作很快地又将它塞进领口。闭了眼想了又想，神乐还是无法入睡，考虑许久，忍不住坐起身，小心地从腰封中掏出另一样被一个锦囊包着东西，从里面取出一颗主体深紫色的宝石，仔细看还能看出其间隐隐透出红、黑、蓝三种色彩。
正当她把宝石放回去，打算按旧法系好锦囊收起来时，身畔传来低低的少女的声音：“神乐，你也睡不着吗？”
神乐赶紧把小小的锦囊紧紧包在手心，然后转过身看戈薇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睡不太着。”侧躺着的戈薇睁着眼睛仰望神乐，在淡淡清辉下，她身上有种被梦笼罩着的美。
睡不着？神乐皱眉想了想，自己好像不知道类似催眠这类的术法，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便道：“闭上眼睛，不要说话，慢慢地应该可以睡着吧。”
借着月光，戈薇清楚看到神乐的皱眉动作，加之其语气又是一贯的没太多起伏，于是乎她马上就想到神乐是不是觉得被打扰了，起初想一起望着漫天繁星谈谈心的心思立马消失。微微叹了口气，戈薇转过身打算如她所言先闭上眼睛看看。
“你为什么叹气？”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地气息，神乐干脆单手撑在戈薇身侧，靠近了看她。
戈薇一睁眼便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和过近的脸，瞬间脸红、头涨、心跳加快、血液上涌……总之，在夜风温柔之时，璀璨星空之下，一个女孩子近距离接触心仪之人所会产生的各种反应，戈薇都有了。糟糕！真难控制。
“怎么了？好像——又出现和上次那样的症状了。”神乐弯腰又凑近了些，握住戈薇的手腕去感受她的脉搏，一向冷淡的语气里多了些紧张，“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条件反射似地将手抽回来，戈薇赶紧换个方向背朝神乐躺着，一边用手背给脸降温，一边结结巴巴解释：“没、没事，估计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其实这种反应，已经很明显暴露自己的情绪了吧，戈薇也知道自己掩饰的能力很差劲，在旁人看来只是欲盖弥彰罢了。但神乐却……或许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生出对她的喜欢来吧，反推过去，那就是她对自己定然也没有那种感情。
想到这儿，戈薇更觉得自己不能暴露这种情感了，如果，万一，要是真的像梦中那样，神乐因此离开了自己，那她会更难过。就做普通的朋友也很好，目前来看，神乐似乎也只有这唯一一个朋友吧。这样想想，好像更好受些。
“你真的睡着了吗？”沉默许久，神乐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出口，因为对方的呼吸声从来就没有平缓下来过。
奈落的确教给神乐一些妖术和生存常识，但关于感情——除了阴谋诡计，其他什么都没教过，对于戈薇的反常表现，正常人肯定已经多少能明白了，但没经过多少世事的神乐却难以理解。有时，她似乎感受到对方言行中流露出来的某种细腻、浓稠而温柔的东西，但更多时候，她更担心对方显然不对劲的身体反应。对于自己如藤蔓般紧紧盘亘在心里的感情，她也只把它形容为“着迷”，确定自己对于戈薇有着某种难以消除的眷恋，却不知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爱”。
戈薇也徒劳地和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做斗争，听了神乐的话，只浑身一僵，正绞尽脑汁要转移话题时，前方不远处的沙砾忽然开始流动，沙砾似乎开始纷纷望某个中心下漏。
“那里有什么动静！”戈薇赶紧爬起来，朝异动方向跑过去。
神乐迅速将锦囊收口放回腰间，跟着戈薇跑去。方才在海边没有找到漩涡，现在漩涡却出现在沙岛上。神乐载着戈薇飞在漩涡之上的低空，流沙的范围很大，但岛屿却毫无变小或者崩塌的迹象。
漩涡中心有个直径一米左右，穿至黑暗处的空洞，黑暗的最中心又含了点白光。不敢冒然前进，神乐往白光处放了数次风刃，感受到结界的存在。
“让我试试看。”戈薇拉满弓弦，笔直的箭身拖着一道紫光朝漩涡深处射去。纯紫的灵力贯穿整个漩涡，直达最深处。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漩涡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形状，但所有的沙砾都停止了流动。神乐小心地再用风刃试探，发现结界消失了。
“我的箭只对邪气有效，难道这里有妖邪？”
“方才灵力照亮底部的瞬间，我似乎看到里面躺了某样东西。”
这会是磁妖的栖身之所吗？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只有亲自下去才能解答疑问了。
神乐搂着戈薇的腰，借助风力的承托慢慢降入洞底。二人都顾不上生出什么心思，因为越深入漩涡，越能清晰看到，其底部躺着一只通身雪白，周身散发出淡淡白光，身似猫科动物而头上又蜷着两对金角的妖兽。
“这就是磁妖吗？”戈薇忍不住轻声惊叹，“也太漂亮——”
神乐及时地用扇柄抵住戈薇的双唇，提醒道：“别吵醒它。”一旦磁妖苏醒，那么幻境里的世界随它掌控，就没人能够杀得了它了。
专注想着要如何妥当地杀掉磁妖时，神乐感觉自己袖角被人拉了拉，她顺着戈薇手指指示的方向往磁妖身后望去，其长尾之下赫然是一窝正在孵化的磁妖蛋。
正当二人还在猜测这些蛋孵化了多久时，咔嚓几声脆响，半数妖蛋表面都出现数条裂痕，有只小磁妖已然探出一点白色脑袋来。
见此情形，神乐忍不住低骂一声：“该死！”
感应到后代出生的磁妖已然有了苏醒的迹象，其长长的白睫开始颤动，一旦它睁开眼，她们此前的努力就会都付诸流水，或许连性命都难保。
怎样尽量挽回现状呢？电光火石间，戈薇拉着神乐往磁妖身后转去。
“傻瓜，跑到它身后也迟早会被发现的！”神乐低声说。
戈薇没理会，而是快速地把一个微热的圆圆的东西塞到神乐袖中，神乐马上领会到她的意思，用宽大的和服袖子把即将孵化的磁妖蛋藏好。
不过两三秒，磁妖已经彻底睁开眼睛，与起外表不同，它的眼睛是一团湿漉漉的黑色。与磁妖幽深双眸对视上的片刻，二人都产生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随即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四日：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