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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仙尊算卦卜乾坤 金光紫海改天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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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的笼罩之下,紫色的道袍徐徐显现。
那人每走一步,姜芊的心就紧一分,胸口的伤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渗血,无以抑制的疼痛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被贯穿的小腿撑着她的身体,亦是摇摇欲坠。
太让人窒息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她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她死死地用指甲陷入肉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她再也忍不住,因疼痛泛滥的泪水一道道落下。
那滴碍人视线的眼泪滑下脸庞,姜芊终于在漫天的金光中辨清了那名道士的面容。
此人一头白发,却在金光之下熠熠生辉,静谧垂落的银丝下,竟是年轻俊朗的容貌,神色平静,嘴角自然微扬,眉间似有祥云神印,若隐若现。周身金芒围绕,气质沉稳,灵息纯净,他一出现,铺天盖地的灵压便叫众人屏息凝神,不敢轻易动作。
姜芊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灵压,但她并没有受多大影响,看来,来人也许别有用心。
看着漫天金光,仿若余霞成绮,姜芊猛然想起——谢家秘法,金霞满天!
若真与谢家有联系,为何会找上我?姜芊满目惊疑,对这人的行为很是不解。
那道士捕捉到姜芊猛缩一瞬的瞳孔,向姜芊行了一礼,无波无澜地道:“我乃故人。”
姜芊脑瓜转的飞快,故人?什么故人?我不曾交过这样的故人吧?我与他……见过吗?
“这位道长,我想我们并不曾见过。”
道士不作声,看向姜芊这边的眼神却突然凌厉,让姜芊有一种自己今天一定得说自己认识他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姜芊甚至都没看清,一柄灵剑就悬在她颈边,长剑被金光裹挟,看不清模样,罡风阵阵,令她颈部冰凉,泛起点点痛意。
却听后面的男声响起:“姜芊,你是有多大逆不道啊,神都要杀你。”
姜芊早已痛得不敢动弹,竟还是一边防备着剑,一边施展滔天的灵力,衣袖干脆一甩,将解锦珉彻底打晕。
“噗!”鲜血从解锦珉的口中喷涌而出,仿若溅起的水花,而后便痛得抽搐,彻底晕死过去。
哼,这一掌必叫他几年都修不回来。
鲜血沾上姜芊玲珑精致苍白如纸的脸,她被这红色刺得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手下留情。
空气中满是静谧,姜芊的鼻息里充斥着血腥味,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前进是错,后退是错,不妨就停在这里好了。
司捻见姜芊快要卸下防备,正要一把将她抢下,横在姜芊颈前的长剑蓦然化作一股极强的灵力,姜芊被推进了那道士的怀里。
一阵清风拂过,道士朝司捻挑衅般的轻笑,下一刻就如流星般离去。
司捻如梦初醒般道:“原来,他竟是来救她的。”
姜芊的意识陷入黑暗,血腥味覆盖了她的五感,但她却清楚地听见了外界的声音——她又一次明白,她还是活了下来。
萧索的风声仿佛带她回到了凄寒的深秋,被红黄交叠的树影笼罩着,一切在慵懒的阳光下,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眼前的景象竟然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她看着自己,儿时的自己就这样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也太清晰了。
姜芊亲眼看着自己从练武到家破人亡再到异乡度日又到收复姑苏,每一个场景都与她所经历的一模一样,每一个人的神情,甚至于每一片叶,无不存在。
直到她看见自己生命的终结,原来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眼前的景象中,并没有什么道士从天而降的转折,有的只是姜芊在剧毒的折磨下身陨命终。
姜芊看着自己被解锦珉暗算,之后,就如同自己打算的一样,用传送符消耗了巨大的灵力逃出生天,在幽深的枯林深处,蓝色的身影一步一颤,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身后留下一地血痕,在积雪里被冻成暗红色,融入白里,就像大地在吞噬她的血肉。
她没想到,拼死一搏的结局依然不尽人意,自视甚高的女侠,就这样平淡凄惨地死在了春天的到来之前。
姜芊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里的自己,“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疯魔般地红了眼睛,使劲捏住了自己的胸口,被伤的腿终是撑不住,“她”猛地跪在雪上,蔓延的红色瞬间浸透了白雪。
“她”顿时泣不成声。
“原来……终是……大梦一场空……”“她”哽咽道,源源不断的泪如清泉潺潺,琉璃似的双眼翻涌着清亮的波澜,羽毛般的睫毛被泪珠晕染得愈发漆黑,一闭眼,眼泪就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落下了。
姜芊从未这般哭过,从小到大,她受过不少的伤,见过不少白眼,恨过不少张脸,一切的一切,她都在苦楚中挺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悲催的一生,还是只能停在这里……天道不公!”往日的傲气荡然无存,乌发间散落下一缕青丝,寒风一吹,贴到了女子苍白而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黑血顺着红唇徐徐流下,染上那淡蓝色的衣襟。
“她”痴狂地笑笑,最后轻抚了下自己的脸庞,耳边仿佛传来母亲和蔼的关爱:“沁醇,怎么瘦成这样了?”
最后一次,看看这似有若无的光吧。
“她”双手撑地,寒风刺骨的冷,“她矫首望天,尽力看清隐约的光芒,向上天做最纯真的祈祷——
春天,快来吧。
“她”没有撑住最后一口气,永远地倒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中,轻盈的裙摆还在随风飘动,柔美的睫毛再无一丝的颤动。
一切到这里便结束,后面的故事也无从得知。
也是在此时,姜芊发现自己身处一叶扁舟,四周白雾弥漫,如置仙境。
短暂的等待后,姜芊面前闪现一群冒着金光的蝴蝶,扑哧扑哧地扇着翅膀,凝聚作一个人影。
满头白发的仙人一身道袍,周身散发着金光,赫然是那从天而降的神秘道士。
伴随着他的出现,四周的迷雾散去,开阔的水面映入二人的眼帘。
这是一片紫色的汪洋,蕴含着薰衣草般的静谧,水面荡漾不止,这叶木舟慢慢摇着,向草木丛生的岸边移去。
姜芊发现这是眼前人的识海,便细致入微地探察起了这里的所有。
水中沚地开着几树繁花,芳草铺满了所有的陆地,粉樱与桃花相间而开,纯蓝的天空与簇簇粉花相映成趣,偶有波澜的紫色从中央向岸边延伸,从深紫到浅紫再到白,还有细碎的阳光散落紫里,仿佛星辰入海。
小舟经过低矮的几枝粉樱 ,向阳而生的花枝不免让姜芊多看了几眼,目不转睛。
道士轻咳一声,缓缓道:“你可真是有闲心,还有心情看花草。”
姜芊颇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接话道:“所以呢,您带我来此处是为何?”
她其实想问的有很多,有“为什么救我?”“为什么知道我本该在今日死去?”等等这样白痴的问题,但心中那股隐隐不安的预感,没有让她问出来。
她似乎明白,今天她要知道的,是更重要的事。
道士微微一笑,将袖中拿出的拂尘忽的变作一支花簪,粉樱的娇花与精细的绿叶一同点缀在靛青色的琉璃簪上,色调新奇而不失韵味,流苏是纯白色的,小巧地挂在花下,像春风里屋檐下的风铃般可爱。
他将簪子递给姜芊,姜芊受宠若惊,赶紧收下。
见此,他便笑笑,随后娓娓道来:“我本是三十年前清雲宗的掌门,是当年四大仙尊之一的金云尊,在当今圣上收服四方后,我便落得了今日下场。”
“三十年前,我曾极力阻止萧端丞一人独掌天下仙门,那厮却固执己见,与我大闹一场,还一掌将我拍开,竟说这是非行不可的职责。”
“当时,三大仙尊皆是冷眼旁观,彻底寒了我心,我如今,都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听信了那小人的谗言,还是被下了邪术呢。”
金云尊说到此时,稳了稳心神,随后面容平静,淡然地继续述说往日丑事。
“我自知无力回天,怒斥几句,便从此隐匿。我虽为清雲宗的掌门,但其实最善符术卦象之类。我谢家亦曾是仙门大家,世代修仙庇佑苍生。那夜我郁闷不已,翻看祖上典籍数遍,顿悟天道,之后就立马算上一卦。”
“我根据卦象所推,发现那皇帝这般行径早已违逆天道,迟早会受天雷处刑,却不料,一直到现在,他依旧毫发无伤。”
姜芊听到此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金云尊反倒像是吊人胃口,一个字也没接着说。
直到姜芊脸上稍稍露出不耐神色,才将答案叙述于她:“转运之术,不知女侠是否听过?”
姜芊见他还会调皮地卖自己关子,一口一个萧端丞,又一会儿改口叫圣上、皇帝的,在心里悄悄说他:“原来是表面装高冷,聊着聊着就暴露本性了。”
她面上又流露出好奇的目光,答道:“未曾,仙尊可否同我细说?”
金云尊露出一丝微笑,微眯了眯眼睛:“所谓转运,便是将自己的气运转到他人身上,这是我仙门中的一大禁术,我怀疑,那皇帝最可能是用了此法,才免于一死的。”
“但这几年来,我走遍四方,从未听说过何处降下天雷的消息,想来,是将自己的命运,转给了比他修为更高的修士。”
姜芊听到这里,不禁警惕起来,心里默默盘算:“是谁?在三十年前比那皇帝修为还高?竟还被强迫用了转运之术?”
她忽的想起一件趣闻,插话道:“仙尊,皇……萧端丞不是年方二十吗?难不成,他真是万年大妖,隐匿人间几千年?”
金云尊:“……”
“说来话长,他其实……早已修炼了几百年。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只是我们宗门的大师兄。”
金云尊沉默了几晌,忽的向岸边的方向望了望,一改悠闲的语气,整了整衣衫,眼神坚定地盯着姜芊,神态认真道:“这些都是题外话,接下来的,是我一定要告诉你的、最重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