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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衣现故人再相逢 ...

  •   “不愧是医仙圣人清川君。”

      墨黯年轻笑,将手中还未完全褪去余温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一个抬手的动作,墨黯年腰间的灼华被衣物布料所牵动,剑柄磕在茶几上。

      “清川君见谅。”

      墨黯年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灼华藏进广袖之下,但貌似还是晚了一步。俞湫水听到声响之后望去,看到一角还未藏起的嵌金的剑柄。

      “伏玄宗自古腰缠万贯,染尘君的剑想必也是剑中上品吧?不知何名?”

      “既然是初次相见,总归是要留些悬念的,这剑的确非比寻常,待到下次见面,本座自是会告诉清川君。”墨黯年搪塞。

      若是灼华出鞘,那大大的“灼华”二字映入俞湫水的眼睛里,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墨黯年从百草堂出来时正是刚刚入夜的十分,初春的薄夜带着寒凉和微润的水雾。墨黯年自从还魂再生后,虽然灵力恢复如初,甚至达到鼎盛,可撇开灵力不说,这具原来千疮百孔的身子被修复后孱弱了不是一分两分,如果没有灵力加持,墨黯年的后半辈子大抵也是泡在药罐子里的。

      她加快脚步,在夜深之前赶回伏玄宗。

      本是困意袭来,昏昏沉沉,但是墨黯年一路轻功飞略,被风刮得冷极,本以为入春以来不怎么再会乍暖还寒,谁知就碰到了这般天气。墨黯年想着春冬之时常用的暖炉正搁在书房,便要去取。

      书房中的灯灭着,四周也是夜色暗沉,只能依稀辨认出婆娑树影。墨黯年捻了个决,掌心燃起一簇道火,把通向书房的石子路照亮后,这才缓缓向前走。

      她走进门前,却感受到书房中有另外的灵力在冲荡。

      有人在书房。

      墨黯年收了道火,又从从容容的踱步到窗棂边上,透过窗纸,的确可以辨认出一个黑色人影正立在书房。

      书房是墨黯年专门建的,平日里只有她能进,没得到准许特批的弟子门生都会去伏玄宗的藏书阁。即便是有人斗胆破禁来墨黯年的书房,这么晚了看书还不点灯,光明正大地站在书房中央,唯恐别人发现不了。

      自己的书房除了伏玄宗的新定戒约,伏玄宗的大事年表,以及十年之间天下江湖的历史,抑或是坊间的江湖逸事,要说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个暖炉了。假使是正派以非人的能力闯入伏玄宗,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也大可不必来书房偷一个暖炉吧?

      管他是谁,大不了送他上路。

      墨黯年自认为非常豪横且 霸气地想着,想着自己剑气凌冽,把擅闯书房者一剑封喉的场面,一面砰的一声推开门。
      那人影还是不动。

      墨黯年手中道火窜起,书房顿时敞亮不少,她看着那个人影,还穿着伏玄宗弟子的衣服。

      “转过身来,谁让你擅闯本座的书房的?”墨黯年道。

      “呜呜呜呜呜呜!”那个人影高叫,但声音却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墨黯年:“???”

      伏玄宗上下,除了墨舟沉,真没人这么对她大呼小叫过,尤其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大呼小叫,头一次听到。

      真是活久见。

      又转而踱步到那人影的正面,定睛一看。

      墨黯年“…………”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人的背后点了几个穴位。

      “多……多谢染尘君……”乌呼瘫倒在地上。

      “定身咒两个时辰即可用内力破开,为什么傻站了大半天?”

      墨黯年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我破不开。”乌呼睁着一双很大很无辜的眼睛,依旧瘫倒在地上对墨黯年说。

      “行了,别躺着了,赶紧回去。明日卯时给我去校场修炼。”

      “呜呜呜遵命,染尘君。”乌呼口齿不清,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后出去了。

      墨黯年本来总是鄙视那些没头没脑的修真者,认为他们脏了玄门。自小就喜欢,入了倾鹤宗还是改不掉,跟着师尊师兄师姐下山除祟见的人多了,那些她看不起的人也多了,墨黯年当时为了遵守戒约,就放在心里默默鄙视。不但是墨黯年,墨舟沉他也喜欢,强者鄙视弱者,貌似是整个伏玄宗不成文的规律。可是墨黯年如今修为登顶,在修真界屈指一数,她突然就不鄙视了。

      她容不下那么多复杂的情感,似乎死而复生之后,心中只剩下怜悯与恨。是的,连爱都没有。乌呼犯的错之多,足够墨黯年把他扔到伏玄谷喂鬼了。可是墨黯年没有,甚至把乌呼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侍从。

      为什么呢?为了气死自己吗?墨黯年曾经被乌呼气到的时候经常这么问自己。

      因为他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因为他和当年的自己同样都是勤奋修炼而不得道,因为他和当年的自己同样都是不得不对他人低声下气。

      墨黯年若是取了乌呼的命,岂不沦为和当年取墨黯年自己性命的百家弟子一道,变成连自己都恶心的样子。

      墨黯年的目光再一次阴郁起来,她去了暖炉,又一个人缓缓隐没在无边夜色中。

      次日,校场。

      乌呼第无数次破开禁足咒失败。

      “乌呼,叫你师尊过来见本座。”

      墨黯年走到困在禁足咒中动弹不得的乌呼道。

      “在下……没有师尊啊。”

      乌呼颇为尴尬地答到。

      “……算了,伏玄宗上下的长老们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很,收你为徒才怪,以后本座教你。”墨黯年淡淡地说道。

      “唔,乌呼谢过师……”

      “别叫本座师尊。”墨黯年抬手给乌呼加上一个禁言咒。

      “你的灵丹不比别人差,加以修炼也将是修真界的佼佼者,破解咒法的要领本座已经与你说过了,自己解开阵法后去用午膳。”

      说罢,墨黯年便转身离去。

      “染尘君——”

      墨黯年刚刚走出校场,后脚跟都没有站稳,乌呼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

      “这么快就成功了?”墨黯年回过头去,原本目中流露出的为数不多的嘉奖赞赏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到一个人。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懒懒散散地靠在校场的一棵树下,长发用青色发带高高束起,眉目深邃,乍一看,是个高冷的公子哥儿。

      “哎呦,这不是小墨姑娘嘛?”那人嬉皮笑脸地朝墨黯年走过去,高冷的形象尽毁。

      乌呼木讷地站在一旁,他为眼前的这位绿色公子的勇气所折服。如今能斗胆对染尘君挤眉弄眼,嘻嘻哈哈的人,整个修真界翻不出一两个。

      “对自己的门生好一点儿嘛!这么无情会遭人记恨的哟~”绿色公子微微颔首,伸出手大概是想要摸墨黯年的脑袋。

      乌呼都傻了。

      墨黯年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绿色公子,拎起灼华就朝他砍过去。

      两人一下子就交起手来。更准确地说,纯粹是墨黯年单方面的攻击,而绿色公子更多是在校场中躲躲闪闪,一边无事一样的继续打趣:

      “小墨几年不见,脾气长了不少,身高倒是没长多少呢。”

      “白猪,你找死。”

      墨黯年从后边一把揪住绿色公子的衣领,绿色公子怪叫一声,随即被墨黯年摔在地上。

      “人家叫慕白竹啦!不要带坏你们伏玄宗的门生弟子好不好!”

      慕白竹趁墨黯年手劲微松的时候,赶紧滚到一边,狼狈地站起来把青色衣服上面沾着的泥灰掸开。然后又看向冷着脸的墨黯年,再次非常厚脸皮地笑起来。

      “慕……慕前辈,久仰大名。”乌呼听慕白竹自报姓名,赶紧作揖。

      这位绿色公子慕白竹,可是修真界出了名的隶属于邪派的神盗。只要赏金够,天王老子的枕头都能给慕白竹偷回来——修真界几乎都是如此评价的。各个门派几乎都在慕白竹手下吃过苦头,不是夜明珠被偷了去,要不然就是宗门图纸无端出现在敌对门宗手里,甚至有一个长老一天醒来,连自己的佩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这孩子蛮可爱嘛?”

      慕白竹转而走到乌呼旁边,“就是呆愣了些,禁足咒都解不开。要不是本公子出手相助,唉,这孩子估计连明儿的午饭都吃不着了。”

      “好好的宴客厅不呆着,跑到校场作甚。”墨黯年对慕白竹打断乌呼的修炼颇为生气。

      “啧,人家从大老远的跑过来,你连个照面都不打,让人家在宴客厅等了三四个时辰诶!讨厌死了啦——”

      慕白竹看到墨黯年眼里闪现了一丝杀气,最后一个尾音都没说出口。

      “这次回来,是真的有正事。”从见面到现在,这是慕白竹最正经地说过的话。

      “回宴客厅说。”墨黯年收起灼华。

      慕白竹跟在墨黯年身后,并且重新给正准备一道跟来了乌呼下了一个禁足咒。

      “小孩子要好好按染尘君说的做哟!”

      “呜!”

      金碧辉煌的宴客厅内,慕白竹彻底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当年的混战远没有这么简单,小墨。”

      “废话。”

      “你被无端栽赃,昔日同门,师父,甚至整个正派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绝对不是简单的陷害。”慕白竹神情复杂,“只几年虽是正派掌权,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也已经是暗波涌动。从最开始的混战,到如今的种种,怕是都在一人的掌控和预谋之下。”

      “你说的当然在理,当年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墨黯年耸耸肩,“可是本座也不在乎。若是那人想置墨黯年于死地,现在修真界也都以为墨黯年身陨,这不是什么事都结束了么?我只管做个好宗主,让伏玄宗东山再起罢了。”

      “你的死只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啊小墨,你不能只看伏玄宗啊……”

      你不看看天下的其他人吗?

      慕白竹本来差点就问出口了,但是突然又闭上了嘴。墨黯年下山游历,第一个交结的江湖义士便是慕白竹。从游历,到无端生事,到正邪混战,到十年之后。

      染尘君没有义务在操劳天下,也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她关照苍生。

      “那你也肯定咽不下那口气,是吧?你不想复仇,不想一雪前耻吗?”慕白竹又问道。

      “……想。”墨黯年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着了慕白竹的道。她懊恼地别过脑袋,看向窗外。

      慕白竹又想去揉墨黯年的脑袋,手抬起却又放下。墨黯年下山的那段时间,慕白竹就特别喜欢揉墨黯年的头,一边把墨黯年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一边变戏法似的给墨黯年展示自己今天又盗了些什么稀奇玩意来。然后墨黯年就会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找回去俞湫水。

      那个时候,慕白竹不是神盗,俞湫水不是清川,墨黯年不是染尘,一切都是最刚好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污名四起,江湖动荡的呢,就像是渗透在记忆中的每一寸中,显而易见却又无处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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