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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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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府书房,宋青斐等了半个时辰,简嬷嬷终于偷偷跑了出来。
 
 今日要不是简嬷嬷传信,宋青斐也不会赶巧回来拦下那张大夫。
 
 “简嬷嬷今日送张大夫出门,他可有细说母亲近来身体如何了?”
 
 “老太太的身体一向都是那样的,只是近来常常思虑你和几位娘子的事情,夜里总是睡不着,怕是过几天又要闹起来。”
 
 简瑛跟了卓氏一辈子,眼看着卓氏丧父丧子。
 卓氏心里苦,一来二去便积压成了病,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表面看不出来,时间一长就会变得糊涂,拉着宋青斐的手一边叫青志一边诉苦。
 
 青志,那是她死去的大儿子的名字,是她最爱的孩子。
 
 宋青斐怕老母亲糊涂甚至疯癫,凡事能顺着她尽量都是顺着她的,所以便顺从着母亲娶了一堆女人摆着。
 
 眼下母亲要他生孩子,他却不想生,觉得有宋逍一个就很好了。
 
 简嬷嬷看出了他的想法,柔声劝道:“老太太是失去太多,身边的人少了心里就没底了。”
 
 她的男人孩子都是说没就没了,人命太脆弱了,她又怎么放心宋家就只有宋逍这一根独苗呢?
 
 宋青斐能理解,但叫她真的和女人接触,他还是做不到。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怕女人还是厌女人,只是一想到女人美丽的皮囊下,隐藏着各种阴毒狡诈的算计,他就不想接近。
 
 宫中女人相互陷害,有孕的贵人滑胎,负责安胎的父亲便被遣散回府了,之后没多久,父亲惶惶不安便病死了。
 
 还有大哥也是,卷入后宫争斗之中,成为几个女子争宠的牺牲品。
 
 甚至连他也一样,被谷嫔威胁跟她一起犯下欺君大罪。
 
 宋青斐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绷起青筋的额角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送走了简嬷嬷,一个人又在书房中想了许久。
 
 尽逸园中,白芙儿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杜仲来给自己送花水。
 
 本来一天三次的花水,昨晚没喝,今早没喝,午后这顿又没喝上。
 
 白芙儿心里沉沉的。
 
 这就好比店小二在酒馆赚钱,招呼客人是他的生计一样,白芙儿自认为喝那些有毒的花水就是她的工作。
 
 现在这情况就相当于,宋青斐跟她说:你这工作不必做了。其影响不亚于断她生路。
 
 白芙儿凤眼流转,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要是真被赶出去了,能不能带点什么东西走呢!
 
 衣服是按她的尺寸做的,宋太医应该会给她,但那些首饰都是真金白银,宋青斐能舍得吗?
 
 屋里那些字画,瓷瓶倒是值钱的样子,可白芙儿就算是讨饭的时候也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现在又怎么会拿宋太医家的东西呢?
 
 白芙儿思来想去,好像什么东西也拿不走。
 
 但有一样!
 
 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可就是自己的了,拿不走东西就算了,她吃还不行?!
 
 如此一想,白芙儿一刻都舍不得耽误,赶紧跑去小厨房找厨娘。
 
 尽逸园本来没有多大,可白芙儿一着急还是拎起裙子跑去了后院。
 
 她野惯了,跑起来跟风一样,一脸认真又兴奋奔着小厨房,根本就没注意院门口出现的身影。
 
 “叶嬷嬷!”
 
 厨房门口涌着热气,白芙儿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香味,猜测这是自己晚上能吃到的东西,开心地在原地晃了晃。
 
 叶嬷嬷一边拿着围裙擦手一边跨步出来,看见白芙儿小馋猫的样,不由得掩唇笑了笑。
 
 “白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想吃的了?”
 老爷早就吩咐过她,好生照料这位白姑娘,若是白姑娘想吃什么只要不伤肠胃,她看着给做就行。
 
 只是这白姑娘从来都是给做什么便吃什么不挑剔,今日看她跟小孩子一样跑来,叶嬷嬷也很好奇她馋什么了。
 
 白芙儿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开始点菜。
 
 “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
 
 “哈哈哈哈哈白姑娘你这是逗老身玩呢吧!”
 
 叶嬷嬷乐得扶住了门框,小丫头嘴皮子那叫一个顺溜跟街市口干柳活的有一拼了,偏她巴拉巴拉的不是逗闷子,是真想吃。
 
 白芙儿看着乐不可支的叶嬷嬷眨眨眼,她一向都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也没吃过几样好的,这不是要走了想点几道菜尝尝吗?
 
 从前蹲街边总听那个戏班子里的人这么念叨,那么长一大段,她一遍遍听后来就全能说下来了,就想这辈子能吃上里面的一道菜也就值了。
 
 叶嬷嬷笑了两声,发现白芙儿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这小姑娘没表情盯人看的时候,一双凤眼冷得厉害,叶嬷嬷被她这样盯着,就笑不出来。
 
 “真想吃啊?”
 
 白芙儿点点头,她并不知道自己点的东西有多么难为一个后院的厨娘。
 
 那些鸡鸭鹅倒还好说,熊掌鹿尾……叶嬷嬷今天是淘不来。
 
 叶嬷嬷蹙眉沉吟半晌,“那老身尽量给姑娘准备如何?”
 
 这个答案,让白芙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白芙儿沉稳了许多,没有乱跑乱跳,一步步走回了正厅。
 
 宋青斐躲在拱门后面看她。
 
 这可能是他见过最容易满足的女人了,只是闻到了糯米糕的味道就开心地跺脚。
 
 ……
 
 宋青斐和宋逍在端闲院用的晚饭,回住处时,白芙儿这边才吃上。
 
 叶嬷嬷今晚多做了一道烧花鸭,和一道熏鸡,白芙儿闻了味道就想大口吞,只是顾念到这是宋青斐快回来的时辰,她也不敢丢了规矩。
 
 她按照宋青斐教的,细嚼慢咽。
 只是越是小口去品,鲜嫩的肉香就越迷人,弥漫在唇齿间淡淡的辣更勾得她想去吃下一口。
 
 她吃得忘我,根本没注意到宋青斐叔侄二人已经回来了。
 
 宋青斐一进门就看见白芙儿眼睛弯弯的,小嘴巴上被油得发亮,原本削瘦的脸颊因为嘴里塞了食物鼓鼓的。
 
 娇小的她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地晃着小短腿。
 
 她刚入府吃到第一顿时就是这样,不止小腿在晃,吃到喜欢的菜色,激动到小脸邹成一团,脑袋都会跟着晃。
 
 那时宋青斐没觉得这么可爱,只是想这习惯不好,肯定是要纠正的。
 
 可现在再看她如此,宋青斐却不想打扰她。
 
 宋逍嫌弃地一撇嘴。
 看看这个女人没出息的样子,就是一道鸭肉而已,至于她吃得这么享受。
 
 有那么香?!
 
 宋逍扬起脸,“二叔,我想和小白姨一起吃那道菜。”
 
 他声音不大不小,不等宋青斐回答,白芙儿已经听见,条件反射似地支起腰身,停下了双腿。
 
 下一秒,她放下筷子低着头站了起来。
 
 宋青斐拉着宋逍走到桌边坐下。
 
 他坐,她站,他刚好能平视她油亮亮的小嘴,或许是哪道菜放多了辣,她的唇红了许多,一衬托倒显得她白了许多。
 
 她的唇瓣不薄不厚,但却十分饱满,配上下巴那条疤增添的神秘野性,莫名地诱人想去触碰。
 
 宋青斐知道女人会用一种叫口脂的东西,赵姨娘那里似乎有不少,她的唇色就总是换来换去的,他不禁想若是白芙儿用了口脂会是什么样。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白芙儿有些尴尬。
 
 是不是嘴巴上有东西啊?
 好想擦一擦,可是她也不能直接用手被擦吧?那样宋太医又会说她没有规矩的。
 
 “坐下吃饭。”宋青斐轻声说道。
 
 白芙儿如蒙大赦,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现在桌上不止她一个人,她想了想说:“老爷和少爷要不要尝尝这两道菜,很好吃的。”
 
 从她亮晶晶的眼神里,宋青斐已经猜出来有多好吃了。
 
 宋逍也看出来她嘴上说让尝尝,实际上护食得就差呲牙了!
 
 于是宋逍直接夹了一大筷子过来。
 
 果然,他一下筷,白芙儿的眼睛都瞪大了。
 
 宋逍小口品尝,随即亮起了眼睛,“二叔,这道菜很好吃,你也尝尝。”
 
 白芙儿:“……”
 不要尝了!她还没有吃爽呢!万一被他们一口一口尝没了咋办!
 
 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宋青斐拍了拍宋逍的头,“在祖母那里刚吃过,你也不要吃了。”
 
 白芙儿在心里疯狂附和:
 对对对!你们都是吃过饭的人了,就不要来抢她的晚饭啦!
 
 宋逍瘪瘪嘴,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白芙儿心一惊,宋逍多得宠她早有耳闻,因为一两道菜惹小祖宗不开心,不划算的。
 
 “小少爷,这个糯米甜糕也很好吃,饭后吃也合适,您尝尝?”
 
 一副肉疼的样子,看得宋青斐低头勾唇笑了下,只有遇上吃的,她的表情才会变得生动。
 
 白芙儿恭恭敬敬地端过一块没动过的糕点,讨好的态度明显,宋逍很是受用,他捏了一块尝了一小口。
 
 还不错,但总是觉得没有白芙儿在吃的东西香!
 
 突然传来了两声扣门声,是杜仲送来了今晚的花水。
 喝药的时间都是定好的,不过昨晚白芙儿毒发一次,宋青斐就停了她两顿,只是药不能停太久,停久了先前遭的罪也白费了。
 
 白芙儿看见杜仲站在门口,愣住了。
 
 她这是又可以继续维持生计了?
 
 她还愣着,宋青斐已经去接过花水,检查无误后便端回来放在了她面前。
 
 默默将白芙儿就差喜极而泣的表情看在眼里,宋逍合理怀疑这是安胎药,不过听说白芙儿没怀上。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见过二叔对谁这么仔细过,就连他生病也是兰心端药的,如今他对白芙儿这么好,宋逍有点嫉妒。
 
 “二叔,小白姨喝的是什么啊?她生病了么?”
 
 宋青斐低声道:“滋补汤而已。”
 
 宋逍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白芙儿身边问:
 
 “小白姨,我想尝尝你的补汤。”
 
 想喝是假,想让白芙儿喝不成是真的,凭什么他的二叔要给一个才来家里没多久的陌生人准备滋补汤呢?他宋逍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其他人也不可以有!
 
 宋逍以为他开了口,白芙儿肯定屁颠屁颠地给他端过来。
 
 可这次,白芙儿却异常紧张地护住了那碗。
 
 “不行!”
 
 宋逍没料到会被拒绝,“就尝一口~”
 
 白芙儿坚定地摇摇头,她昨天都喝吐血了,怎么敢让小祖宗尝呢?
 
 她抬眸求助似地看向宋青斐。
 “老爷,这不能给少爷喝的。”
 
 “老爷,你劝劝少爷,这是我的药,旁人喝不得……”
 
 她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像个刺一样扎得宋青斐心一痛。
 
 白芙儿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她想什么,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便有什么,一对上她清亮的凤眸,宋青斐就明白她怕什么了。
 
 她怕这花水有毒伤到宋逍。
 
 宋青斐喉咙发紧。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知道他给她喝的东西有毒。
 
 他虽然毒她,利用她却也养她,教她,尽力保护她,满足她和她兄弟的要求,以此消弭心中的罪恶感。
 
 他以为自己做得还可以,夜夜守着她,不让花毒真正伤到她。
 他以为至少在确定送她入宫改变她的人生前,她应该是有一段衣食无忧的快乐日子的。
 
 可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日三次,明知道有毒也乖乖利落地喝下花水,从来没问过为什么,甚至昨晚差点被毒死,也依赖地靠在他怀里等他想办法。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傻这么老实的女人?
 
 宋青斐神色复杂地看了白芙儿一眼,沉吟片刻,对还执着尝一尝的宋逍说:
 
 “逍儿把补汤端过来。”
 
 白芙儿紧张地摇摇头,不明白宋青斐是怎么想的,她伸手想要阻止宋逍的动作,可是宋逍已经端起了汤碗。
 
 宋逍正琢磨怎么脱手呢?恰赶上白芙儿一回手阻拦,叮当一阵脆响,汤碗就砸在了地上。
 
 宋青斐看着撒了一地的汁水,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白芙儿默默掬了两把泪。
 
 完了,她这工作今晚又没干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