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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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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答应了留下,这婚宴上大大小小繁琐的事情就交到了邝露一个人身上,早晨出宫要到傍晚才回来,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对那人的事却是十二分的在意,连彦佑都看不下去,问她怎么能如此淡定。
那时邝露正在查看御衣坊送来的婚服,抚摸着那洁白仙袍柔软的布料,神情淡淡,“殿下大婚,我们做下属的自然是该高兴的。”
“你当真将自己,当作他的下属,仅此而已?”彦佑问道。
邝露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从来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主动权从来就不在她的身上啊,她能选择的只是一直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罢了。
她要将婚服送到新娘子那,在去的路上恰好撞见了火神殿下拉着锦觅仙子的手往栖梧宫去,二殿下对锦觅仙子分明有意,在她下凡历劫时甚至还陪着一起跳了因果轮机盘,听闻他们在凡间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缘,邝露实在担心,锦觅仙子的心是否还在殿下身上。
殿下处处为他人着想,不想让锦觅仙子感到不适,于是从不强迫她,只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从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以前,他就撞见过几次二殿下和锦觅仙子拉扯不清的情景,也未曾说过他们半句,可如今,他们都要成婚了,殿下怎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毫不上心?
殿下一大早就去了书房,听仙娥说,她离开天宫的这段时间,殿下也是天天呆在书房里,邝露也没太放心上,转身就出宫办事去了,现在想想,殿下实在有些反常……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看着前面二人,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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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发誓,她绝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
她本意是跟进来最好能将锦觅仙子带出栖梧宫,怎知这两人刚进来就吵了起来,她被迫只能躲在一旁,想等等再出去。
哪知等着等着,这两人就亲上了,邝露倒抽了一口冷气,她长到十九岁,还未见过如此越举之事,对着远超自己认知范畴也没看过什么人间话本的邝露来说这无疑是相当失礼,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以与男子如此亲密呢!
她正要上前出言阻止,火神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反手一掌将她推了出去,邝露手上的婚服掉在了地上,也不敢再呆在那里,一路神色慌乱的回了璇玑宫,走路脚下都带风,路也不看,直接撞到了面前人身上。
“慌慌张张的,又是在做什么?”
润玉刚从书房出来,就看见他宫里的青衣小仙子埋着头飞快笔直的朝他走来,按这个方位,若是他不躲,就一定会撞在他身上,若是他躲了,约末会撞到他身后那根柱子,年轻的夜神殿下一动不动,任由她撞着自己,伸手扶稳了她。
“殿下?”邝露撞着人才茫然的抬头,发现是殿下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措。
润玉正好看见,瞧她两手空空,“去御衣坊领个衣服,能给你领成这样?衣服也不知去哪了。”
邝露轻呼了声,她把婚服拉在栖梧宫了。
“随我进来,我有事和你交代。“
邝露跟着进了书房,殿下站在桌案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让她过去,邝露忐忑的靠近,看见桌上放着一把宝剑,殿下极少会用剑,少的大家都忘了,他幼时便在剑道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和造诣,也曾随军征战,剑上饮血如毛,后来,天后见他锋芒渐胜,便有意打压着他,他主动辞去了当时身上的兵权,讨了份冷清的差事,被封了个终日与黑夜相伴的神位,转眼就过去了千年。
这把剑,又出现在这了。
邝露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他想在大婚之日手戮仇人,为母报仇。可是,凌霄殿上戒卫森严,四周都有天兵把手,更不要说当日受邀前来观礼的都是天界法力高强,有头有脸的神仙,天帝和天后的法力也在他之上,他这么做,无疑是以卵击石!
“殿下……“她看向那人,想要阻止他做傻事。
“打点完手上之事,便回东海去吧。“润玉说道。
好好养伤,好好度过化神期,做个普普通通的神仙就好,也不要介入天庭的这场纷争里。
“我不走。“邝露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前两日不让你走,你想走,如今让你走了,你偏又不走了。“
“殿下,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我已经安排好了。“
早在很久前,他就已经在策划着这件事,暗中联系曾经的旧部,天帝无德无能,天后骄横跋扈,早生积怨,他不过就是点燃了这根导火索,加上洞庭一事后,天帝对天后处事也颇有微词,旭凤又下界历劫,天帝便将许多事都交给了润玉处理,无疑助长了他的羽翼,他并不怕失败,左右他也是孤家寡人,失败了,也不会再失去什么。
也就是在前几日,他才发现,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放心不下的人。
“你就要化神,想着给你准备些什么,礼物,自然该到你封神那日再送的,只是……“他没说完,拿起那柄宝剑,”此剑乃龙牙所制,曾随我出生入死,征战四方,就送给你日后行走防身用吧。“
邝露不语,看着那把剑,也不去接,小姑娘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一直摇头,“我不要,殿下要送礼物的话,就等到我封神日之时再送。“
夜神殿下淡然的面上多了几许无奈,“你又是闹什么脾气?“
“邝露只想要殿下平安无事,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说完,怕他再说出什么叫她害怕的话,急忙转身就跑了。
只留下屋里的人,极轻极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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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邝露都在躲着,生怕看到那出尘不染的白衣人出现,往往是瞧见个白色的衣角,就已经跑掉了。
彦佑是搞不懂璇玑宫这两人又在闹的哪出,平日不是形影不离的紧,怎么现在玩起躲猫猫来了。
“你们这是……“彦佑投去询问的目光。
夜神殿下揣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的回了句,“随她去吧。“
斗姆元君要开法会,天界众仙都要参与,天帝那边的意思,是让润玉和锦觅这对未婚的小新人一块儿去参加,在众仙面前露个脸,提前庆贺庆贺。
邝露收到天帝那边派来的宫人传讯后,就要去请锦觅仙子,也不知殿下是何时站到了她旁边,应该也听到了宫人的话。
二人就这么站着,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是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了?“夜神殿下率先开了口。
“邝露不敢。“
“嗯,这是赌气上了。“那人淡淡说道。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正在闹情绪的小仙子立刻羞恼的抬起头,小声辩驳道:“我没有!“
润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颌首道,“去吧,一会儿也到法会上来,斗姆元君的法会是百年一遇的大事,此番你正好有机会可以去听一听。“
邝露点点头,领命离开。
站在她身后的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怎么看都还是个刚入世的小姑娘,比起锦觅好不到哪儿去,哪有点女神的样子。他将随身的剑送给她防身,真的是希望能够护她平安的,他至今仍未找到他们命星相连的原因,倘若当真他们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他出事了,她又会怎么样呢?
润玉皱起眉,思虑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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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还没见到锦觅,倒是先撞见慌慌张张的彦佑。
“小邝露!快!快去告诉你家殿下,锦觅被天后派来的人带走了!”
“什么!”
邝露稍加思索,“你去告诉殿下,我去找锦觅,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她应当不会为难我。”
彦佑还没来得及反对,就看见青衣的仙子提着裙子跑走的背影,不禁担心的皱起眉。
锦觅被带走时,留了心眼,在路上都悄悄留了记号,邝露顺着记号摸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宫殿,外头设了结界,看来天后是算好了今日天宫大多数神仙都去参加法会无人在时要悄悄将锦觅拿下……
邝露指尖一捻,化了片柳叶,留了传音,一吹,那柳叶便往远处飞去,但愿……来得及知会殿下,彦佑能及时带人来……
她不敢耽搁,施法强破结界。
三道结界解开后,邝露已是满头大汗。她毕竟还未化神,纵有一身修为,也是父母所赐,并不能很好运用,只是现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屋中,天后手中握着琉璃净火,锦觅瘫在地上,方才抵御天后的七道火让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断然承受不住这最后一道火,爹爹还没有来……她绝对不能死在这。
“下去见你那个恬不知耻的母亲吧!”
天后刚扬起手,一道青绿色的光就罩在了锦觅的身上,那光迅速生出无数的树枝将锦觅保护了起来。
“木灵之法,春舟倒是教了个好女儿。”
春舟是邝露母亲的名字,邝露飞入殿中,给天后行了个礼,“请天后娘娘恕罪。”
“看样子,你是来阻止本宫的。”天后笑了笑,指尖的火不减反盛。
“锦觅仙子并未犯错,不知天后娘娘为何置她于死地?”
“她方才意图行刺本宫,以下犯上,心怀不轨,本宫不过是替天行道,以正天罡罢了。”
“即便真是如此,此事也该由天帝陛下定夺,以免影响娘娘的清名。”邝露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天界,谁敢乱嚼口舌,说起来,太巳仙人前不久向陛下请辞,举家迁往东海,本宫很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走就走,更奇怪的是,太巳府的三十万兵权迟迟未交还天界,而太巳仙人的好女儿,本该呆在东海,却时常出入夜神的璇玑宫,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邝露心中惊骇,强作镇定,“绝无此事,邝露曾在璇玑宫当差,此次是因为殿下大婚,这才回天界替殿下打点杂事,待殿下婚后,邝露便会返回东海。”
“呵,巧言令色,给我让开!”天后挥掌。
额间的神印微微发光,邝露回手相抵,竟挡住了天后的一击,僵持中天后看见了她额头上的印记,“神印,我记得在不过数日前,你还是个连仙阶都没有的小仙,如今却要化神?”
天后的眼神,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洞悉她最害怕让人知道的秘密。她心中一乱,手中的法术便弱下,挡不住天后的攻势,被压制着半跪在地,而天后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邝露在那一瞬间,感受到她身上令人胆战的杀意,她是想将自己也杀了!
腰上隐隐有针刺之感,一股阴冷的感觉冲上心头,邝露感到那个龙印正在发作,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她拼命压制,绝对不能让天后察觉……
可天后是什么人,她法术在邝露之上,对龙的气息也无比熟悉,即便是那一缕气息再淡,也被她抓住了。
极冷……极寒的龙息。
强大,古老,神秘。
不是天帝,而是一只更强大,血脉更纯正的龙。
“你果然有问题!“天后大惊,天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必须要除掉面前这个未知数。
她一掌劈下,直拍向邝露的天灵,邝露紧闭上眼,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龙印替她裆下了这一掌,灵力相撞后,邝露被震飞出去,撞在一旁的柱子,昏了过去,天后也被灵力震的往后连退数步,受了内伤。
她正要追上前,了断邝露,被包裹在树中的锦觅冲破了法术,及时攻击天后,替邝露吸引去火力,两人缠斗时,天后亲口承认了自己当年是如何杀害花神,锦觅实在不敌,救兵终于赶到。
爹爹和小鱼仙官同时冲了进来,水神挡在锦觅前,天后不得不停下了手。
润玉一收到彦佑的求救,立刻将这事告知了天帝和水神,再听见彦佑说,邝露已经去阻止了,一直说话都一个语气的人突然怒而呵斥道:“你怎么能让她去!天后是什么人!是她能阻止的吗!“
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熟悉的焦虑感再次袭来,等收到邝露那片传音的柳叶时,这种焦虑感达到了顶峰,心底深处好像有个声音,呼之欲出,要冲破囚笼。他极力抑制,在赶到那里闯入门内时,却只看见她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样子。
“邝露……!“
耳边嗡嗡作响,润玉咬紧牙关,有股骚动从血脉中渐渐复苏,顺流而上,沿着四肢脉络直汇大脑,一只眼睛里,幽蓝的火忽明忽暗,那种寒冷的气息又开始弥漫起来。
润玉抱起邝露,发现她只是昏迷,心里才稍定下,此时场面已经乱做一团,天帝也来了,水神正在和天后对峙,他想要杀了天后,被最后赶来的旭凤阻止,旭凤挡下了水神的一击。
就在润玉要克制不住那股骚动时,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手背上,邝露醒了过来,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殿下,没事的……“
咚咚——
润玉好像回到了梦里,那个极大的雨里,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在龙的身边,拍着它,“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骚动停止了。
如风过境,令他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如此神奇,宛如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