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成荫》存十万

6、约会

　　夜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高嘉木脸上的错愕化作一个温柔的笑，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成荫颊上有点热，可这风分明是凉的。

　　“愿意啊，”她没有移开目光，唇角微微上扬，“你约的话，我总是有空的。”

　　讲完这句，她仿佛再没有留恋，飞快地转身进了玻璃门。

　　高嘉木望着她进了电梯，眼角的笑意渐渐被风吹散。

　　他站了好久，一直到十三楼的灯亮了，又灭了，这一处完全地安静下来，他才终于转了身，没入那萧索的夜色中。

　　假期出行似乎总是格外艰难，处处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也不知到底看景还是看人。

　　在路上堵了近一个小时后，成荫总算到达市图书馆，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高嘉木坐在显眼的位置，成荫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出声，看了会儿才往那边走去，刚在他旁边坐下，就感觉有几束目光投过来。

　　成荫摸摸鼻尖，心想错了，或许显眼的并不是位置呢。

　　高嘉木合上书，侧过头看她时，唇角已染了笑意：“路上很堵吧？”

　　成荫点点头，低声道：“神仙桥那段水泄不通的。”视线下移，“在看什么呢？”

　　问完已经看到书封，顿时脸上一热，“你怎么——”

　　怎么还看漫画呢，还是她画的……

　　成荫一贯自信，眼下却莫名有些赧然，只觉得他手里那本书封面花哨，分镜不够干净，剧情也啰里啰嗦……好像哪哪都是缺点……

　　她强作镇定:“这是我早期的作品了，不太适合你，换一本吧。”说着就要去夺他手里的书。

　　高嘉木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望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成荫”二字，轻声说：“我觉得挺适合的，画得很好。”

　　成荫瞪他，他微微笑了：“我说真的，不是恭维你。”

　　成荫扬眉：“飘了怪你啊。”

　　高嘉木说：“好。”

　　成荫语塞，站起身：“我先去找书。”

　　成荫正好有资料要查，提前列了书单过来的，在搜索器上挨个找到编号和位置记下，全都找完还是费了点工夫，回去的时候，高嘉木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或许也是去找书了吧，她没有多想。

　　成荫从包里摸出眼镜戴上，手指点过那一摞书，取出靠下方的一本。刚翻开序章，就看到高嘉木端着两杯饮料过来。

　　他今天穿得休闲，浅色的圆领针织衫搭咖色外套，深色长裤，运动白鞋，头发也没做造型，软软地散在额前，看上去清爽干净，像个还没有踏入社会的大学生。

　　成荫望着他走近，眼前画面好似突然开了背景虚化，以他为中心万物都失了色，只余下那一抹清浅身影，无端在心间激起层层涟漪。

　　成荫眼眶一热，忽然低了头不敢再看。

　　直到高嘉木在旁边坐下，推过来一杯淡紫色的果汁，她再抬起头，已然神色如常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葡萄呢？”

　　高嘉木点了下手机：“信息时代么。”

　　成荫有些惊讶：“我好像没有公开讲过这些呀。”

　　“想知道总有办法的。”

　　成荫侧过头看他，好几秒，唇角轻挑：“还查到什么了？”

　　高嘉木微笑：“猜猜看。”

　　成荫盯着他看了会儿，神色软下去，突然就笑了：“原来你这么关注我啊。”

　　高嘉木一脸坦然：“才发现么。”

　　成荫愣住，蓦地想起那晚他说的话——我争取下次可以说是。

　　难道……不是为了应付姚芊若吗？

　　成荫向来容易专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却频频走神。

　　看不下去书，索性就看人。

　　反正看他的也不止她一个，只是其他目光大多矜持，她却明目张胆的。

　　不多时，高嘉木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书：“走吧。”

　　“不看了？”

　　“你没办法专心，我就能吗？”

　　成荫微怔，高嘉木已经抱着她的书起身：“都要吗？”

　　她下意识点头，又摇头：“太多了……”成荫抽出三本，“先拿这些吧。”

　　“可以先放车上，省得你之后再跑一趟。”

　　成荫想想也是，又放回去：“那就都要吧。”

　　从图书馆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高嘉木怀里抱着书，下意识空出一只手遮到成荫头上。

　　成荫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仰起头，高嘉木立马察觉到，也垂眸看她。

　　一左一右，四目相对。

　　成荫抓住他的手，很大，有点凉，触碰到的时候，他似乎微微颤了下。

　　高嘉木似乎此时才发现这个动作有点傻气，想收回手，被她握着，又舍不得动了。

　　成荫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下，若有若无的，也不敢太过放肆，牵着他的手在身侧放下就松开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高嘉木的话忽然多起来，有点没话找话。

　　成荫心里奇怪，直到注意到他耳尖酡红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有点紧张，或者说……是害羞。

　　成荫有些错愕，不过是碰了下手么……这么纯情吗？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已经二十六了吧？

　　成荫车里有伞，不大，勉强够两人合撑。

　　谁都没有提买伞的事，高嘉木当然也不会主动说，他车里也有伞的。

　　在粤餐厅吃过晚饭，雨已经停了。

　　沿着玉林中路走到头的时候，成荫久违地有了一种永远的错觉。

　　她恍惚半晌，连高嘉木的话也没听清，听到他喊“阿荫”才抬头，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清亮的眼眸望着她，只有她。

　　成荫莫名地胸腔一热，来不及思考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抬手揽住他的后颈，踮脚吻上去。

　　雨后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湿漉漉的地面落满了银杏叶，金黄的颜色，经过昏黄灯光调和，温柔到令人想哭。

　　“高嘉木……”

　　成荫松开他，唇上润泽湿亮，“对不起。”

　　她能够感觉到，这是他的初吻，生涩而珍贵，连回应都干干净净。

　　高嘉木眼中似乎有失望闪过，但他很快地掩饰好，什么也没问。

　　“没关系。”

　　他轻声说，“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