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列与曦》长泾

1、第一章 云川

　　少女叫曦，不是晨曦的曦，也不是程曦的曦，单字就一个曦。

　　她生活的地方没有高楼林立，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高楼，只是听外面回来的形形色色的人讲城市里的新鲜玩意。她家附近多的是叫不上名字的树木花草，但满眼望去都是清新果绿，再往深了看，还有黑乎乎的森林重叠出的幽深绿荫，那地方，她却从没去过。

　　“曦妹儿！”

　　一声清脆的男声从少女的身后传来，不用猜，都知道是她的好哥哥。

　　他叫云川，不是少女的亲哥哥，只是两家住的近，年龄又相仿，玩着玩着便就成了她的哥哥，其实曦心里还是很不愿意的，毕竟具有大哥风范的她又怎会甘愿做别人的小弟呢？

　　曦站在小河边的青草地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沙沙树叶，微风正好。知道是云川哥故意不转头看他，只是把脚下的石头子一个个踢进河里，溅了他一身水。

　　“大清早的，干嘛？”曦问他。

　　云川哥比她大一岁，个子却比她高整整一颗半头，去年这个时候，曦还可以居高临下，谁知道这小子吃了什么好东西，蹭蹭蹭往上长。虽说大家都生活在这座小山丘上，男孩子大多都被晒成了麦色，只有云川哥的脸蛋比有些女孩子的还要水灵，白里透点红。还有他的头发，是很罕见的银白色，听说在夜里还会发出点点白色荧光，当然不会像电灯泡那么亮了。就凭这一头白发都足以吸够不少女孩子的眼球了，但他却对那些女孩子一点都不感冒，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云川哥听见少女应他，应的不情不愿的，便俯下身子侧过脸看她的神情。云川身上有好闻的薄荷草味，曦一转头，本想和他搭话，哪成想正对上他的黑色眼眸。

　　天哪！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他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感受得到他胸腔的起伏，薄荷味也更加浓郁......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曦才反应过来和他的距离挨得太！近！了！

　　少女像是触了电似的猫一般，直接在他身边炸开，脸上红一块紫一块。

　　少年倒是一点没有觉得不自在，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少女的反应觉得很好笑，仰着头问她。

　　“怎么啦？曦妹儿刚才说话不是还挺傲娇的吗？这就破功了？”

　　“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刚才都差点......”

　　他似乎很想知道少女会接着说什么，继续盯着窘迫的曦，饶有兴致的玩弄着脚下的狗尾草。

　　“哼！”

　　少女扭过头去背对着他，嘟着嘴朝着远处的山峦小声嘀咕。

　　“什么嘛，都差点亲上了......还那么悠哉。”

　　他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没有，只是盯着眼前的她暗自发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喜悦，终于，眼前的女孩长大了呢。

　　曦正想着怎么恢复平日大哥的样子，不能任由云川这么欺负她呀！两只手环在胸前，脑袋里闪过一万个捉弄他的小诡计，没有防备的她突然眼前一黑，冰冷的触觉剥夺了视觉，她的眼睛被蒙上了......

　　“云川哥！别闹了好不好。”

　　曦放下环在胸前的手，想去掰开他的手，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早有防备，瞬时间，少女的纤细的双臂被少年环在一只胳膊里，另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

　　曦被他这样亲昵的举动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僵直了身体，能感受到云川哥的发丝凌乱在她的脸庞，他的呼吸，他胸口的温度，还有那清新的薄荷气息。

　　“云川哥？”

　　曦试探性的问他，他不回答，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他的下巴顺势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微风中在她耳边轻轻道：“生日快乐，曦。”

　　话音未落，视觉上的黑暗被释放，但曦并未重获光明。因为眼前已不再是几分钟前的暖阳白日，映入眼帘的是高挂弯月，星辰点点，还有白色荧光。

　　白色荧光？

　　少女心里一阵诧异，慌忙转身，寻找云川哥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质朴的衣裳也遮不住他的气质，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白色荧光正是从他的银白发中发出来的，就像是会飞的萤火虫，又像是柔软的蒲公英，没有生命的荧光，没有温度。从山的这一头飞到那一头，整片山头被映出了莹绿色。此时此刻，在曦的眼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她的哥哥，是她所不认识的云川哥。

　　曦惊讶的说不出话，只是静静感受窒息般的美好，看着他。

　　他向少女走来，脚下似乎有羽毛般物体在支持着他前进，每走一步都有白色的光亮闪烁，他走在上面，让人感觉不到重量，就像是踏云而来。

　　“云川哥，你，这些太神奇了，你怎么会......”

　　云川哥看着少女难以置信的样子，并不打算作解释，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次还算温柔，没有把她的头发抓成鸡窝，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吧。

　　“这些都不重要。”

　　他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清泉叮咚过山涧，一字一词都敲击在曦的脑海里。

　　“曦妹儿。”

　　“人人都说我的白发会发出荧光，但却从未有一人见过，是因为我不愿给他们看见。”

　　“今天是我曦妹儿18岁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希望从今往后，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人。”

　　“满眼山河，只能有我。”

　　他从手心里变出了一个系着羽毛的链子。说实话，少女凑近了看，是真看不出来是项链还是手链，那羽毛看着也不是平常的鸡毛什么的，又似铁非铁，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玩意？

　　他只是摊开手心想给曦妹儿看看这个东西，随后帮她戴上的，但看着眼前的少女表情十分有趣，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

　　“曦妹儿！”

　　少女回过神，还不知道他的好哥哥有什么鬼点子，乖乖的嗯了一声。

　　看来柔情似水确实可以制服一切傲娇皮皮虾。

　　“帮我戴上。”云川一脸平静，哪能想到少女的内心像是遭受了五雷轰顶。

　　“啊？”“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帮你戴上？”

　　“是啊，我给你看了我的荧光，你帮我一下也是可以的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少年一脸正经，像是老师教导学生一般，教她怎么做。

　　她看着少年手心里的小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男孩子会用的东西，银白细长的链条还点缀着零星的碎水晶，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清冷美丽，她原本以为是云川哥要送给她的......她还挺喜欢的，结果是自作多情嘛！

　　她抬头看了看少年的表情，没什么异常，就是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眯着个眼仿佛在盯着被锁死的猎物一般，看的曦心里直发毛。咽了口唾沫，从他的手里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思考着要给他戴在手上还是脖子上。

　　曦的脑海里此时闪过无数个未来影像，戴脖子上嘛，云川哥太高不方便，况且这个也可以自己戴用不着别人帮忙。再说这个样式怎么看实在是不适合男孩子，戴在脖子上太招摇，还是给他戴手上吧，不容易被人看见。要不然传出去，她的大哥是个喜欢女孩子玩意儿的人，这样的结果她可不愿意，于是，她决定帮他戴在手腕上。

　　少年看她有了主意，嘴角玩味的笑容更深了，问：“想好了？”

　　“那是自然，小事一桩，就是没想到云川哥还有这种女孩子的一面。哼哼。”少女像是知道了他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没了刚才半分乖巧，平日里的皮性又回来了。

　　“男左女右，戴左手，你把手给我。”

　　“好嘞，遵命我的好妹妹。”少年说着挽起袖口露出手腕，看着少女一脸认真要帮他，十分开心。

　　“瞧把你嘚瑟的，就这一次啊，不会有第二次了。”少女嘴上说着不情愿，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站在他面前乖巧的像只兔子，就在少女快要完成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顺势将她扑倒在草地上，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少女即将发力锤他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少女惊慌失措茫然的样子，哼哼轻笑。

　　曦这下是彻彻底底懵了，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还手也不是，脸上青红交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抬眼就迎上少年的眼眸，耳边全是云川哥抑制不住的笑声，堪称魔音绕梁三日不绝。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摔倒了。”少女灵魂式发问，想让面前的云川哥停止得意的笑声。

　　少年先是定睛看了她一眼，随后来了一句。

　　“曦妹儿就是聪明，你哥哥我刚才确实啊是脚滑了一下。”

　　曦原本想让他停下来，没想到这神仙哥哥笑得更大声了。

　　曦被他这么一弄反倒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扭过头去看远处的山峦星辰，干脆不理他了。

　　云川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用宠溺的口吻对她说：“傻瓜，这链子当然是送给你的，你哥哥我怎么会喜欢女孩子家家的小玩意儿。”

　　少女听他这么一说，扭过头来看着他，反问：“那你喜欢什么？下次你过生日，我就可以送给你了。”

　　少年一怔，看着她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还没等少年说出来，曦又来了一句。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教我的。”

　　“好好，那等到我什么时候想好了，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少女此刻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划怎么恶作剧好玩一点，下次等云川哥的生日到了，一定不能放过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符合她的性子嘛！

　　突然，少年一个俯身，用双手很小心的拨开她的长发，将这个项链戴在了她的脖颈上。云川哥身上的薄荷气味和着青草地上阳光的味道令她很安心，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云川哥，但这种心动又奇妙的感觉她从未有过，是怎么回事呢？

　　“好了，很适合你啊。”

　　少年起身坐在草地上，将曦也拉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坐在星辰之下，大地之上。

　　“曦妹儿，这项链上的羽毛不是普通的毛，不会随风飘走。当然了，它也不是铁制品。你只要记住，有它在的地方，就有我。”

　　“像护身符一样吗？”曦低下头抚摸着羽毛，柔软却能从中感到一丝坚硬，确实不是普通的物件。

　　“是的。”少年理了理她鬓角细碎的乱发。

　　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这个时时能带她欢乐的人，她的哥哥。

　　“我很喜欢，谢谢云川哥。”

　　“我也很喜欢它（她）呢。”少年看着她微微一笑，轻轻道。

　　没过多久，天边的月夜开始渐渐消散，没有了刚才的弯月和星辰，暖阳代替了弯月，云朵代替了星辰，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但刚才的事情确确实实还历历在目。

　　“云川哥。”

　　“嗯？”

　　“所以刚才那些神奇的东西都是什么？白日变黑夜？踩着羽毛腾空？”曦仿佛一瞬间爆发了好奇因子，追在少年的屁股后头不停地询问，想要一个满意的答复。

　　“哎呀，曦妹儿啊，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少年摆摆手表示不想告诉她。

　　曦可不会就这样一了百了，眼睛滴溜溜的转，有啦！少女顺手就在山坡上摘了一把苍耳揣在兜里，悄摸摸的避开云川哥的视线，准备来个突然袭击，打他一个措不及防！

　　奈何她的云川哥不是一般人，还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等等，你捏着个苍耳干吗？曦妹儿？”

　　曦见瞒不住了，迫不及待要实施计划，一个箭步眼瞅着就要成功了。

　　“哼哼，云川哥，看你还说不说。”

　　少年一看情势不对，一个闪身躲过了曦的苍耳攻击，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于是，满山遍野都是追击，投降和饶命的打闹叫喊声，清晨的寂静就这样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