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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水满溢 ...

  •   且说黛玉回了屋,又收了一串鹡鸰念香珠,她却很是高兴,这下所忧之事算是解决了,收一串和两串的意义完全不同,她到三生居,把这一串放到佛像另一只手上挂着,“你们既然是兄弟,就该当和睦相伴,一起受香火供奉吧!”说着还给佛像上了柱香。

      她细看那佛像,与外面庙宇和母亲小佛堂供奉的都不同,这是青华自己用木头雕刻的,不到两尺高,一尊佛坐金莲像,佛祖手势也是奇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目也甚为眼熟,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薄唇高鼻,黛玉越看越觉得像青华本人。

      她拉了青华,指了佛像问他,“怎么看着像你?”

      青华道:“这是转轮王,这是四德之相。”

      “何为四德?”

      青华想了想道:“长寿,从不生病,俊美无双,财富滔天。”

      “阿弥陀佛,这四德可是世间人人而想要的。”

      “都是身外之物了。”

      黛玉“噗嗤”一笑,“你也不怕亵渎菩萨,把这有世间人人羡慕的四德之佛刻得像自己,莫不是照着自己的脸雕刻的?”

      青华笑道:“我心向佛,自在成佛,我便是佛,有何不可?”

      “和尚狂妄!”黛玉见惯他的张狂不忌,她本也不是那等狭隘之人,也不就追源了,她指了那两串挂在佛手上的鹡鸰念香珠,“这两串就这么放着了,你可给看好了,别叫耗子偷了去。”

      青华道:“你的东西,我可管不着。”

      黛玉皱鼻子,“谁稀罕这臭男人拿过的东西,若不是怕给家里惹祸,我早扔灶塘烧了!”

      青华道:“仍不得,这忠顺王是一雄才,怕是你父母已经明白其中深意了。”

      黛玉看着他的脸色,把事情串联想来,惊呼道:“啊呀,这是提醒我们家别跟太子掺和吧?”

      青华摇头,“这些政事,太复杂,你一个小姑娘就别忧心了,自然有你父母处理。”

      才说着,贾敏的人便来了,说是要将忠顺王赐的鹡鸰念香珠送到贾府,黛玉明白其中重要信,哪里不肯,还道:“北静王这一串不若也送走吧?”

      来取珠的秋桂笑着摇头,“太太可没吩咐,姑娘留着玩儿吧!”

      黛玉叹息。

      那贾府收到林海的信,贾母看了信又看了那鹡鸰念香珠,明白了女婿的提醒,于是招了两个儿子一番训诫,不过老调重弹,说些祖上乃八大国公,又甚得恩宠,此时圣上年岁渐涨,太子青壮之计,倒是做个忠君无党之人才是正理,该当学习林姑爷的为官之道。

      贾政对母亲的言辞很是认同,他本就是端方正直之人,自此为官更是谨慎,贾赦却是表面应和,内里怎样却不得可知。贾母与大儿子情分一般,如今他也是胡子一把的人,又袭了爵,总不能过于苛责,不过再三叮咛几句罢了。

      贾母又留了贾政问家务等事,贾政回答不详,不过是宽厚持家等语,贾母沉吟,“赖大家前些日子做了些蠢事,田庄里打死了人,又让珠儿深陷匪窝,生了这么大一场病,耽误了应考,你太太很是生气,罢了他管家的事。我想着,他老子也是从你爷爷起就伺候起的人,为我们家出生入死的,一大家子为我们家做了一辈子的牛马,虽做了几件错事,不至于喊打喊杀。”

      贾政道:“那就复回原职吧,我这就家去跟太太说。”

      “糊涂。”贾母看着小儿子忠厚慈顺模样,把教训的话又收了回去,“我的意思,你太太既然不喜他家,她如今当着家,我们总不能驳他面子,他家如今也是田庄银子不缺的,倒不如各自撒手两散罢了,放了他们身籍,放回原籍自去过活吧!”

      贾政忙赔笑道:“老太太想的很是周到,这才是持家之道,济贫扶弱,宽厚仁慈,对下人到底该约束些,虽说是几辈子交情的老家人,到底也是犯了错,体面放手,也好全了祖上情分,赖大既然行事不周,自然就不用了,让他自家去务农作业,奉养老母,很是妥当。”

      贾母听着儿子奉承,心下欢喜,到底对贾政这个端方却有失决断不通世情的性子有所遗憾,倒是他生了两个好儿子,她还是留在身边,好生调/教孙子继承家业罢了。

      贾母又道:“珠儿这耽误一科,又得三年,如今刚与李祭酒家定亲,原本是待他高中后再娶亲,现这样若是再等三年,人家姑娘年纪也大了耽误不起,倒不如先把亲娶了,有人照顾,专心读书下一科再试不迟。”

      贾政本不大愿意,他是想着先立业再成家,奈何贾母想重孙子,又怕孙子青春寂寞,被家里那些个狐狸精勾引坏了,不如娶个老成持重的媳妇儿进来,好生管束后院,让他无后顾之忧地专心读书才好,贾政孝顺,贾母这般决策,他也不肯反对,于是贾珠成亲日子就定在秋天。

      王夫人等一边忙着元春应选等事,又忙着筹备贾珠与李纨婚事,还给贾琏与娘家侄女王熙凤定了亲,又要照顾体弱娇嫩的宝玉,忙得脚不沾地,倒是越发盼望儿媳妇早日进门能帮她分担。

      而赖大一家,自从上次随太太出城下乡巡视庄子遇到个和尚后,就事事不顺,田庄失手打死了庄户赔了许多银子,又在贾珠去乡下时让盗匪进了庄子,把贾珠吓得大病一场没赶上秋考。回了贾府,又连着办坏了几件老太太的事,这下全家说着好听被放了出来,回金陵代守老宅,实则已被贾府开出管家权利中心。

      赖大和赖二兄弟被赖嬷嬷好一通骂,奈何老太太主意已定,太太是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只得收拾了回去金陵。

      此后一心想着能在金陵做点什么大事,好让贾府另眼相看,起复回京城,因此惹出不少事来。

      且说住在林家秋梧院的水源和水溶,每日带着人手神秘出入,也不知忙的什么,林海作为巡盐御史,本就是监察、催课、督办职责,一向要求清廉公正独立人事的,又怕圣心疑惑,便只吩咐家人用心伺候,自己也不去秋梧院叨扰。

      水源见他如此态度,反倒是放心下来。

      这日,黛玉带着润玉在三生居的纱窗下读青华新抄的佛经,黛玉教润玉认字,和尚在窗台外的芭蕉树荫下,拿个镰刀劈竹篾,说是要编花篮。

      水源和水溶走进院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夏日午后的岁月静好模样。

      水源和水溶静静站着看着这副画面,青华察觉,放了手站起来,“两位施主请进。”那清淡出尘模样,愈发有高僧模样了。

      黛玉也抬起头来,起身迎接两位王爷,水源道:“见到这副画面,倒是我们叨扰了。”

      青华忙说“不敢”,亲拿了自己淘澄沙子制的云泥小壶给两位煮茶。

      黛玉帮忙,帮他先是用竹叶水烧滚了壶,再取深井里刚取出来的水煮沸,取几片明前的龙井放在玻璃水杯里,开水滚进去第一遍倒掉白毛浮尘,第二遍再冲滚了的茶端上去。

      只见透明的玻璃盅里,几朵嫩绿茶叶,茶水色泽青碧光润,一股鲜嫩茶香盘绕,青华道:“泡茶还需好壶好杯,滤了叶沫,细饮慢品,才是好时光。但姑娘说喜欢这玻璃杯这茶色风景,便要用玻璃杯,两位施主别见怪。”

      黛玉道:“看好就好,我就喜欢玻璃杯里这嫩绿翠碧的水色,只是味道上会差点。”

      水源尝了一口,“倒也鲜爽甘醇,可是十八树御茶?”

      黛玉摇头,“大和尚清明节自己去山上摘的,然后自己回来制茶。”

      水溶道:“大师还有此雅兴,如此手艺,甚是受教。”

      青华搬了个蒲团随意坐在地上,一身白色麻布衣,散落在地,衣角有了灰尘,他也不在意,有些散漫地端了茶杯,悠悠问:“两位施主来寻和尚可是有事?”

      水溶道:“听闻大师有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好手腕,不知对这面相可懂一二?”

      青华摩挲着茶杯,看着水溶,把原镇定从容的水溶看得发毛,“小僧倒是会看几分面相,像施主天庭饱满,鼻如悬胆这等好面相,将来定是会得一个貌如西子、心窍比干的好姑娘为妻。”

      水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去看黛玉,黛玉垂着眼睑,懵懂无知的孩童模样,水溶的小脸慢慢红了,皇家子弟懂事早,但也是觉得这个玩伴儿好玩,想了长大娶了做媳妇这么个心思。

      黛玉装着不懂,鼓着肉呼呼的腮帮子喝茶,心中却打鼓,感觉这和尚在映射什么。水源若有趣味地打量十三弟,又看看青华,倒看出几分神似来。

      水溶窘迫,转移话题,“那你看看我四哥面相。”

      青华道:“贵人颜重,小僧不敢妄断。”

      水源听着这话却是勾起唇角,甚为欢喜,“大师往来秦淮各地,前些时日还去了姑苏,对两淮风景可有一观?”

      青华道:“江南此地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富饶美丽,确实是好地方。”

      “我怎么听着大师这话有未尽之意呢?”

      青华道:“江南乱花迷人眼,小僧瞧的久了,倒念及大荒山下那处幽静来了。”青华执壶给水源添茶,修长的指端着青褐色的壶,显得分外的细白,水源望着那茶慢慢溢满,流出。

      水溶提醒道:“大师茶满了。”

      青华收起壶,淡淡道:“哦,小僧失礼,居然满了!这茶已失了原本味道,不如倒去。”他倒了茶水,起身合十,又去了林中,坐在翠竹下,劈竹成篾,编他的花篮。

      水源起身看了他许久,执手一礼,“多谢大师提点,来日有缘京城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水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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