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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是一朵彼岸花 ...


  •   无名山已经下了好几天的暴雨。而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山脉,却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翠明山,风峫洞。

      “那程家十几条人命,真是大手笔,芭蕉镇那个小地方向来太平,这样大动干戈,吓着那些凡人了吧。”一个脆生生的男声从洞外传来。

      寻红业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自从他从那小道士那回来,就放弃了用那道法给自己拔毒,这世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修道之人愿意给他拔毒了。一想起那个小道士,寻红业的眼角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阿夏,你来了。”

      那名叫阿夏的男子,有一张嫩嫩的娃娃脸,眼睛又大又明亮,看上去人畜无害,还带有一点天然萌。

      “你都闭关好几天了,寻哥。”阿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那小道士给了我不少灵丹妙药,可以暂时压一压毒性。”寻红业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曼珠缠,和游无絮住了一段时间,倒是收获了不少。

      阿夏撇了撇嘴,“修道之人都是道貌岸然的骗子!寻哥,你可千万别被道士骗了,他打不过你,才哄你的,肯定是想先让你卸下防备然后再害你!”,越说越像这么回事,“这天下没有道士不想杀妖的。”

      阿夏看着渐渐黑了脸的寻红业,终于闭上了嘴。

      游无絮打不过他?当时他尽全力施的惑术对那小道士没有起半点作用,而且相处这么久,他都看不出他真正的实力。小道士的修为那绝对是深不可测。寻红业还不知道的是,那天在程家大堂,小道士在梁上呆了一夜他都丝毫没有察觉,这等修为,放眼在世的道术名家,都找不出几个了。

      “程家的秘诀我已经知晓了。”寻红业岔开了这个话题,“那会封魂术的来晚了,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得手。”说完,寻红业邪气的笑了起来。

      现下,修为已经恢复了三成,要练那九宫妖令,还是差的太远了。

      想练成九宫妖令,要解决三件事,程家秘诀,拔毒,哭魂剑,程家秘诀已经到手,拔毒急不来,就只能先去找哭魂剑了。

      “寻哥,你得手了,我也不是空手而归,那哭魂剑的下落,有了!”阿夏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看来,是天助寻哥得偿所愿啊。”

      寻红业嘴角微微勾起,挥手间石桌上已经摆了几支红烛,照得整个风峫洞红红黄黄,印着黑衣男子红褐色的眼眸。

      “大白天的你也点蜡烛啊......”

      “我乐意。”

      ......

      阿夏看着眼前这个好看到不行的男子,心中无限感慨。

      寻红业在翠明山可以算得上一代山大王,但是不像别家山大王一样,收一群小弟巡山打劫,聚众打架。他只喜欢到处游历或者干脆闭关,似乎在练什么高深的功法。

      但是这大妖怪在这山头住着,就没人敢称王了,毕竟人家实力在那里。风峫洞也就成了翠明山的大王宫,附近多多少少聚拢了一些小妖来寻求庇护。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寻红业在小道士面前那些温柔平和,与人为善的模样就通通不见了。

      回来第一天就捏死了两个挡路的强盗,顺便把在山口见到的第一只鸡直接烤了。

      啊!久违的肉香啊!

      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大妖怪。什么狗屁道法,什么正义大道,全去见鬼吧!

      但是一想到那个小道士干净的眼神,心里还是有点波澜,他还给了自己千里传送符,还给了自己这么多灵丹妙药,还说问自己想要什么,他都满足......虽然这话听着......好像哪里奇怪,但是小道士是真心对自己好。他才不是骗子呢!

      无絮......

      自己竟然开始怀念那些不能吃肉的日子了,这也太可笑了吧。快醒醒吧,自己恩怨都未了,还肖想什么快活日子?

      京城的茶馆是个好地方,所有的八卦传闻,最终都会流到这个地方。

      “听说了吗?仁泽寺的藏经阁被盗了!”一个山羊胡的老倌捏着烟嗓说,“不不不,应该叫抢劫,是被劫了!”
      “仁泽寺可是皇帝御用的寺庙,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劫藏经阁?”
      那老倌用夸张的手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听宫里当差的亲戚说的,你们可别瞎传了,上面交代了,此事不得外传,怕皇家寺庙伤了面子。”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子。
      “这面子肯定是丢大了,话说这贼人可曾捉住?”看官们嬉笑着打趣。
      “捉什么呀,那就是条滑溜的泥鳅。”老倌啐了一口,“只看见一抹白影,脸都没见清。但是那藏书阁已经被翻的不成样子了,好多遗世名著散落了一地,还少了好几本佛法禁本。”

      正坐在茶馆里喝茶的阿夏和寻红业断断续续地听着,他们化作普通人模样,混进这京城茶馆休息整顿,顺便探听点消息,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么大的瓜。

      那边正讨论地起劲,突然从不知道哪里飞出一把扇子,直接插进了那老倌面前的木桌上。这可让那一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那扇子飞来的方向,正站立着一个男子装束的少女。

      “胡说,什么偷盗!什么抢劫!那是借一下,借!你们懂个啥?”那少女怒气横眉,又有一点委屈。

      “借?问人家方丈了吗?还借......”那老倌条件反应般的反驳了回去,“你说借就借啊,嘿!不会是你这个女贼偷盗的吧?”

      “一堆破经书,有啥可偷盗的。”少女很是不屑。说完径直走了过来,拔走了桌上的扇子。

      真是想不通,道长要这么多经书干什么。

      这少女有点功夫,是游无絮路上收来的丫头,名叫六喜。游无絮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本想花钱雇个小厮随行,奈何路上遇到了女强盗,结果没折腾几下就被游无絮制服了。这打输了的女强盗就赖上了游无絮了,非要再跟他打过。

      游无絮心想,好好一个姑娘家老是当强盗也不是这么回事啊,就说若是再打赢了她,她就得给他当丫头,给他做跟班。女强盗二话不说又出了手,然后分分钟变成了游无絮的丫头。

      游无絮是有职业道德的,收了六喜做丫头,就天天在她耳边讲上善若水,讲仁德济世。好在姑娘年纪小,听了几天竟然也硬生生被他掰正了。现在她一听到什么偷盗抢劫,就一肚子正义之气。结果刚路过茶馆就被她听到这些人这么说她家道长,瞬间她就不乐意了,一个没忍住就出了手。

      六喜这女子,女强盗出身,虽说相貌一般,但是功夫不一般,虽说没什么法力,却有一股子天生蛮力。但是她是真心敬佩她家道长的,但是这一出手,她已经后悔了,这不是把自己和道长暴露了吗?太蠢了!

      “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那贼的帮凶!”那老倌一拍桌子,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抓贼了!抓了这个贼,升官发财了!”

      这一喊可不得了了,茶馆能打的都围了过来,外面看热闹的也进了来,几个壮汉把六喜团团围住。

      看着眼前的这一堆肉山,六喜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眼看自己就要完蛋,本能的求生欲指挥着她的嘴,大声喊道:“救命!救命!道长!救我!”

      阿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旁边的寻红业笑道:“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么多人欺负一小姑娘?哈哈哈......”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寻红业过去替那姑娘挡住了一个壮汉的一掌,那壮汉瞬间飞了出去。阿夏磕瓜子的嘴久久没有闭上,瓜子壳还黏在嘴唇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道长两个字,他就想起了游无絮,想起来那些日子那小道士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正义和行善之道,有些东西听得多了,还真有点洗脑,比如现在,自己在干什么?

      六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替她挡住了一群壮汉,然后又呆呆地看着这男子将这群壮汉都打趴下了。现在这世道变了吗?好看的男孩子都这么能打的吗?道长也能打,这位恩公也这么能打!自己的确不配当女强盗!

      “姑娘,快走吧。”寻红业一边说,一边回头向阿夏勾了勾手。阿夏也终于回过了神,两个妖怪带着一个懵逼的少女离开这是非之地。

      “姑娘,那藏经阁真是你盗的啊!”阿夏上上下下打量着六喜。

      六喜一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是啊,是我是我,小兄弟眼睛真灵。”先替道长背了这锅再说吧,万一有人找他麻烦,自己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寻红业斜睨了她一眼,“没看出来姑娘还有这身手。”说大话也不打个草稿。

      倒是阿夏非常激动:“女侠!你是女侠!交个朋友?”

      “好说好说。”六喜咧着嘴笑。

      “刚姑娘情急之下,好像叫了句道长?”寻红业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是因为我有个小道士朋友,正好在附近”六喜有点心虚,“你看前面那屋子就是他的落脚之地,要不进去坐坐?”

      “道......道......道士?”阿夏对这个职业有应激反应,“不必了!”说完紧张地看了一眼寻红业。

      寻红业朝他嘲讽地笑了笑,随即对六喜说:“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姑娘,山水有相逢,在此辞别。”

      “恩公,这次欠了你恩情,可否留个住址给小女子,来日必将报答。”六喜有点舍不得这位好看的恩公,其实这已是寻红业幻化过后的模样,比起他本身那绝美的容颜差了不止一点点,但是在六喜眼里,还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算让她立刻以身相许,她也是愿意的。

      寻红业是狐妖,狐族一向重视报恩情,有恩不报那是会拖欠了修为的,于是觉得人家想报恩是理所当然。只见他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右手手腕,手上就多了一朵娇丽红艳的彼岸花,他将花递给了六喜,道“在下居无定所,姑娘若是想寻我,可问此花。”

      问一朵花?六喜又懵了,虽说跟着道长看到过不少符咒法术,也知道这世上有修道之人,但是这随手变出一朵花的本事道长可没有,这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六喜?”游无絮依稀听到人声,以为六喜遇到了什么麻烦,便出来看看。

      “道长,他们……”

      等她一回头,眼前的两个人都已经消失了。

      这是活见鬼了?

      “没事就赶紧回来吧,天快黑了。”游无絮没见到人,便转身又进了那落脚的屋子。

      心中虽有疑问,但是六喜还是将花好好收了起来,为了不弄坏,还在周围采了些草藤,编了一个容器,将那花朵存放起来,绑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对了!今天道长让她去集市买什么来着?!

      游无絮看着两手空空的六喜陷入了沉思。

      “对不起啊道长,我明天再给你去买符纸和朱砂好不好。”六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遇到了一点麻烦事,都怪茶馆里的那个老倌!”想起来还有一点生气!

      “腰上的是什么?”游无絮瞄了一眼那草藤袋子。

      六喜一把捂住了那草藤袋子,心虚道,“没......没什么的。是我太贪玩了,道长对不起啊。”

      游无絮不知道,如果他再问几句,他就不会错过和大妖怪在京城的重逢,但是命运偏偏是捉弄人的。

      这次擦肩而过换来了太过沉重的代价,游无絮太盲目了,盲目地想对一个人好,盲目地对一个妖上了心,盲目地为他做了傻事。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依旧叹气,如果当年你跟着六喜来见了我,或者我又问了六喜你的去处,那接下去的那些事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会少很多爱恨恩怨?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的错过!

      为什么寻红业这大妖怪会让自己这么挂心?难道只是因为他问了自己的姓名?还是因为他主动告诉了他的名字?

      可是那又有什么特别的?这次出山后,他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别的人问他的姓名,也有别的人告诉他名字,太多太多的人了,他不再是那个在山里啥也不知道的小道士了,寻红业好像变得不再特殊了,他就像这世间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员,和那些路人一样。自己为何像着了魔一样?总是忘不了那双哀求的眼睛。

      是了,寻红业是狐妖,最擅长惑术了,自己怕是中了那厮的招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那是一朵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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