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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一章  ...
            
                
                
                    - 
                          砖红色的教堂外错落有致的缠绕着红葡萄藤,高耸的塔尖下,几扇窗户大开着,周围镂空的设计被阳光一晃,在白色的地砖上形成影影绰绰的光斑。
  庄严肃穆的歌声传出来,是诗班在唱诗。
  “欢迎,天降和平王!
  欢迎,辉煌公义光!
  他赐世人新生命,他消痛苦治创伤;
  舍弃荣华离天上,降生奋斗灭死亡,
  消灭死亡赐再生,再生宏福万古长!”
  今天是杜衡母亲的葬礼。
  乔菀青生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面前的这所教堂里做宣教的工作。空闲时候,在教会创办的儿童福利院里给孩子们做饭,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
  别人都说,她这一生太苦了。
  二十出头便嫁给了杜衡的父亲——教堂里前任神父的小儿子。这小儿子比女方大了十岁,成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可好在,他对这还未嫁过来的媳妇不错。虽说没宠着哄着,但也言听计从。结婚后,更是改过自新的找了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这大女儿刚五岁的时候,他便出了车祸,下半身瘫痪,以后都要靠轮椅生活了。这时候乔菀青正怀着小儿子杜衡,一边照顾丈夫,一边还要顾及着自己。
  父母和公婆都去世的早,这下一家四口的重担全部压在了乔菀青一个女人身上。可这种日子也没过多久,终于在去年,杜父是怕拖累了这个家,割腕自杀了。
  俗话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乔菀青岁数不大,却得了重病。这些年一直拖拖拉拉,没好好的救治。在大女儿十九岁这年还是撒手人寰了。
  颂诗唱了一首又一首,全体宾客开始起立致哀。
  杜衡和姐姐站在诗班最前面,像是置身之外的陌生人。
  他不懂。
  他不懂什么是新生命,什么是再生。他更不懂,母亲这一生没做坏事,敬畏侍奉耶和华,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他听到人们开始祈祷,整齐的阿门声随着祷告词在耳边绕啊绕。一声带着哭腔的阿门混在里面,杜衡转过头,只看到姐姐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抓过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发颤。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竟比姐姐还大了。
  杜衡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很奇怪。父亲去年冬天去世的时候,鹅毛大雪覆盖了整座教堂,他蹲在茫茫大雪里,眼泪沉重又生动地落在雪地上,洇出一个小坑,他狼狈又难过。可这次,他没哭过。外面烈日当头,他只觉得心被狠狠揪了那么一下,嘴里发酸发苦,吐也吐不出。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神父站在台上做饭前祷告,示意大家可以享受神赐给各位的午餐了。
  杜衡根本没胃口,他跑出教堂,在福利院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盯着门口的那棵法国梧桐发呆。每次和家里人吵架或是心情不好,他就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对着那梧桐树说说话。有时候还能碰见福利院的护工——和杜若一起做兼职的姐姐。她讲话温温柔柔,每一句都能打在他的心坎上,和她聊天心情也会好很多。
  可是今天,杜衡对着那梧桐树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站起身踢了踢树根,“听了我这么多秘密,建议砍掉。”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个三阶魔方,魔方已经被打乱了,他边往家走边复原。
  杜衡的手指很长,又骨节分明的,在一个个鲜艳色块中上下翻飞,很漂亮。
  路过福利院门口的时候,有几辆车停在那,打头的那辆紫色Lamborghini挺酷,杜衡多看了两眼。
  他想着这次的领养人排场真大,又想自己现在和福利院里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了,想着手里却没停,魔方底面十字已经还原了,他又快速转动几下,魔方复原成功。
  杜衡顺手把魔方塞回兜里,轻吐了口气,就好像把这一天里无处倾诉的难过,迷茫,不安,统统都释放出来了。
  不错!我真的很不错!
  褚珵这次是来捐资捐物做慈善的,为了公司形象走走形式。他可不想领养小孩儿。
  抱着一纸箱玩具从门口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里,杜衡软软的发丝被风撩起,一片梧桐树叶顺势从头发里被吹落。少年转头,转头的瞬间嘴角还挑起着一个小弧度,眼睛像汤面上点进了油花,亮晶晶的。
  杜衡和对方对上视线,抓了抓头发,转头走了。
  褚珵:领养个小男朋友倒是不错。
  虽说这25年,喜欢褚珵的追他的人,少说也得站满这福利院大院了,但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
  所以脑子里涌出这种想法对他来说不常有,很新鲜。
  新鲜感驱使,褚珵从纸箱里拿了个魔方出来,几步追了上去。
  杜衡刚走了几步,左肩就被拍了下。
  他回过头,刚才站在福利院门口的男人此时已在眼前。
  褚珵看着睁大眼睛的杜衡,笑了笑。哄小朋友的语气,“你知道魔方有多少个小方块吗?”说着把手里的魔方递了过去。
  杜衡愣了愣,对方比他高了一个头,气势压迫,他伸手接了,然后顺手转上了。
  “26个”杜衡手没停,“为什么问我这个?”
  褚珵盯着他的手,几秒才抬起头,改盯他的眼睛,“看你思考的眼睛,我觉得要比说‘hallo’好。”
  杜衡手一顿,噗地笑出了声。
  他这是被一个男人撩了吗?
  “笑什么?”褚珵挑了挑眉。
  杜衡没回答,低头继续摆弄。
  杜衡高一高二空闲时间里一直在一家星级餐厅做帮厨,备考冲刺阶段辞掉了,高考结束的假期里才又捡起来了。杜衡喜欢做菜,嗅觉很敏感,褚珵距离他一步之遥,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后调丁香营造出了一种野性狂放,香草和树脂又压抑着性感味道,杜衡感觉自己被对方圈进了危险领地,手上不觉加快了速度。
  完成的一瞬间,杜衡没等褚珵有所反应,把魔方往对方手里一塞,走之前还说了句,
  “我喜欢女人。”
  意思是,别撩我,没结果。除非……没除非。
  杜衡穿了条极宽松的运动裤,裤腰堪堪卡在胯上,跑动的背影里小屁股一晃一晃,褚珵看的直乐。
  第一次撩汉失败,还挺高兴。
  其实褚总纯属一时兴起,既然对方没那意思,他也不会死缠烂打,太跌份。
  助理梁川这边都处理好了,站车旁边看半天戏了。
  见自家总经理嘴角噙着笑往回走,心想着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被拒绝了,还笑得一脸浪荡。
  褚珵忙着找刚从那小孩儿头发上吹落的那片梧桐,还不知道,在助理眼里自己的人设又被添了一笔波浪号。
  四周都看了一遍也没有,褚珵放弃了,转身要上车。
  一低头,树叶在梁川脚底下踩着呢。
  梁川顺着对方的视线慢慢低下头,只见一抹嫩绿从自己鞋下探出,这颜色让他想起今早司机小吴系的那条领带。这小子一大早就和他炫耀媳妇儿给买的新领带,想是新婚,梁川当时没多想。这会儿又觉得回去还是得提醒提醒,别明儿真戴个媳妇儿送的绿帽子还傻乐。
  “啧。”
  褚珵忍着第366次想fire了这个没眼色的玩意儿。
  “我说脚让开。”
  突然提高的音量终于打断了梁助的脑内剧场,他反应过来退开了一步。
  褚珵赶紧捡起树叶,用手拂了拂灰,塞进了西装内口袋。这一动作的完成,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只树叶隔着衬衣贴近心脏的一瞬,让他想起那孩子干净似葱白的手指,抚在自己胸口一定很带劲。
  “走了,回公司。”
  褚珵一脑袋黄色废料,抬了抬下巴。
  梁川赶忙过来给开车门,看对方心情不错,赶紧问,“褚总,那树叶有啥特别啊?”
  褚珵仰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我缺个书签。”
  嘿,梁川想,褚总啥时候看过书啊。
  “那,那个褚总,您最近看啥书呢,我也学习学习。”
  褚珵睁开眼睛,转过头,“《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梁川:……当我没问。
  车窗外快速掠过一栋砖红色建筑,梁川换了话题。
  “旁边那教堂正办葬礼呢。”
  知道助理这嘴闲不住,褚珵嗯了声。
  “我刚才听院长说。”梁川顿了顿,转头看了眼褚珵才接下去,“死的是刚才那小子他妈。”
  褚珵皱了皱眉,听旁边梁川又补了句,“拧魔方那小子。”
  午后阳光穿透车玻璃洒满褚珵周身,他转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长又翘的睫毛上跳跃着如金粉似的阳光细末。
  褚珵眸色很浅,上挑的眼尾看起来多情又温柔,紧盯着什么的时候,车玻璃都能被他看出水儿来。
  车开到公司楼下,梁川一路跟着褚珵进了电梯,才终于没忍住的开口,“褚总,今天那小子也是心情不好,跟您这魅力可没关系,您可别妄自菲薄。”
  褚珵眼睛看着楼层显示,听到这话嗤笑出声,他转头拍了拍梁川的肩膀。
  “你也跟我身边五年了吧。”
  电梯“叮”的一声,褚珵抬脚往办公室走,头也没回,声音里还带着笑,“就他妈没有我褚珵睡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