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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雾里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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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个下午就从医院里出来了。当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柚木霖觉得自己的人生瞬间灰暗了起来。
“哟,霖,不知道抄得怎么样了呢?我要下班了!”
震惊,妙龄少女竟在上班时猝死未就,无情上司居然不仅不反思,还加毅然加大工作量,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柚木霖拿着三支笔,誊抄着她的上司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下属手册,一边腹诽着,一边试图用毅力来抵抗来子太宰治的音波攻击。
可怜见的,她居然要白天和黑夜,一起被摧残两遍,做人真是太难了。
她的上司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舒服的椅子上,笑意吟吟的说:“以后霖再和我说这些借口,我再也不信了。”
“爱信不信。”她在心里说。
“霖,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呢。”他突然地靠近,又在看到柚木霖整齐而虚弱无力的抄写的时候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样近的距离,他看到少女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无力的垂下,一件蓝白色条纹的裙子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看起来十分瘦弱无力。脸色也十分苍白,他耸耸鼻子,霖身上传来的是沐浴露香气都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您是站在什么立场问我的问题呢?”她抬起头来看他,嘴角仍旧轻轻上扬,一双猫眼如无波古井,带着疲惫。
是朋友呢?还是上司?抑或是别的什么。
“对霖来说,我是什么呢?”
柚木霖怔住了。
她忘了她的上司是这样一个敏感而聪慧的人,或许他早已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在那双鸢色眸子下,她仿佛无所遁逃,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实情:“我去……特训了。”
“是吗?”他轻轻地撑着下巴,又长又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特训什么的,这里不能做吗?”
他看着少女眼白分明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嫌弃。他想起了玩票性质的训练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我这个上司,让霖失望了呢。”
她鼓了鼓嘴巴,小声辩驳道,“只是从前和朋友的约定。”
“不要这样紧张嘛,”他好似无事发生似的笑了起来,指了指她抄错的一个地方“这里,写错了哦。”
“……”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看我抄错,却没有说出来吗?
多么恶劣的人啊,她愤怒地瞪视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苦抄了。
太宰治看着女孩头上的发旋,鬼使神差地戳了戳,又戳了出,看到她几乎要把笔捏碎,才笑着收回指尖。
“霖,如果有什么想去的部门的话。和我说一下吧。”
柚木霖下笔的姿势顿了顿,抿了抿嘴角,仍旧是低着头。
“我哪里都可以去,太宰先生不用特意迁就我。”
***
“我不明白……她是受委屈了吗?”
玻璃杯里,棕褐色的液体上漂浮着巨大的冰球,太宰治盘着双腿坐在高脚凳上,像一只灵巧的黑色猫咪,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太宰治趴下,厌恶地盯着自己的左手,他看到掌心的纹路繁杂,伴随着伤痕愈合后的伤疤更加显得杂乱无章,就连自己都看不清那些纹路和走向。但不知何时起却突然长出一条柔弱而纤细的纹路,坚定的穿过那些繁杂的线条,最后与他的生命线交织在一起。
不起眼的,他居然到今天才发现。
“居然连一向很受女性欢迎的太宰都会有这样的烦恼啊。”安吾坐在他的旁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木质的桌子,“但是啊,在思考这种问题之前,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吧。”
“嗯——”太宰治枕着脑袋,摇头晃脑,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红晕。“到底有没有呢,想不起来啊……”
“织田作,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织田作偏着头想想,也轻轻晃着酒杯。
“其实,几个孩子里,霖是我一直最担心的那个。一直都是最懂事的,一直在付出,但是也是最让人心疼的。”
“霖,虽然看起来很勇敢,实际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做噩梦。”
“啊嘞啊嘞,那可真是……”
“是啊,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谁都没有说出来。”
“总之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好像还是要额外的照顾呢。”
“说起来,霖也向我提起过她的噩梦。”安吾双手交叉,把头的重量压在上面,漫不经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在思考死亡的事情,其实她也并不让人省心啊。”
某个更不让人省心的人笑着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头发。
“嘛,我总算理解boss之前的痛苦了。”
“是啊,据说小孩子会不自觉地模仿崇拜的长辈,要是霖哪一天想不开想模仿太宰了,那一切就悲剧了。”
“那可是个无可救药啊。”他摇晃着双脚,轻轻地说道,“所以在boss的监视下养小孩,真是一件再讨厌不过的事情了。”
***
柚木霖抄完之后,也已经是傍晚了,她看着早早消失不见的上司,想了想还是要回家告诉他一声。
她正收拾衣服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衣人从楼梯上方跑下来,走到她面前,说,boss要见她。
“boss?我?”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boss这样公务繁忙的人,怎么会接见她这种组织里的小透明。
不过她还是乘着电梯上去了。
刷卡,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她走到boss的面前站定,森鸥外的桌子上仍旧放着和她上次来访时一个一模一样的昂贵的草莓蛋糕。
她在修炼肢曲的基本功——暗步,所以脚步无声,森鸥外正在和爱丽丝旁若无人的玩耍,直到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森首领”,男人才面带讶异的回过神来。
“霖,你隐藏气息的能力很厉害。”森鸥外温和儒雅的弯弯唇,“有句古语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用来形容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您过誉了。”她干巴巴地说。
“这是草莓蛋糕,你吃。”她的上司招待她,柚木霖发现她自从跟随现任上司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草莓蛋糕这种美味了。于是食指大动,小口小口得吃了起来。
“看来霖,对港口黑手党,还是挺习惯的嘛。”
“是啊。”她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仿佛全身心都被美食俘虏了,只是敷衍似的应着,爱丽丝看到她那样专注,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她。她从蛋糕上扒下了一块奶油,糊在了森鸥外脸上,后者也只是宠溺地笑笑,根本不生气。
柚木霖垂着眸子吃蛋糕,不想理会这对养父女之间畸形的关系。
“霖,觉得现在的上司怎么样呢?”
“太宰先生似乎很空闲。”
“啊。”森鸥外偏了偏头,无奈地看着埋头吃蛋糕,走向自闭的少女。
“其实太宰啊,因为才华横溢,一直被我作港口黑/手党的王牌使用。一般我派给他的工作都是谁也解决不了的,最近都是一些小事,觉得还是让他休息一下为好。”
柚木霖不动声色地吃蛋糕,森鸥外脸上的蛋糕也越来越多,一个八寸大的蛋糕似乎很快就要见底了。
“其实,我找你来的目的,是如果你觉得跟着太宰,不能发挥你的个人能力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上司的机会。你可以跟随着五大干部,或者是任何一个你相信的人,让她们把你教导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柚木霖进食的动作一停,放下勺子,抬头看正在努力哄人的首领。
“真得吗?”
森鸥外迫不得已地舔掉嘴巴上的蛋糕,模模糊糊地说道:“总之选择权力在你手上。”
她点点头,说我考虑一下。
***
她走出办公室的那一瞬间,直接瞬移回了“家”。
这里向来清冷灰暗,本来还布满了灰尘,近来开始请人打扫,才开始变得整洁起来。
在路上,或者在森鸥外提出这个提议的一瞬间。她其实已经有了自己想去的去处,她想去暗杀部,尾崎红叶是当代的暗杀大师,是港口黑/手党藏在暗中的一把利刃。她应该可以在那里学到很多不错的暗杀技巧,她自己的能力也很适合暗杀术。
总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决定过几天就告诉太宰治。他应该也不需要她,他需要的是医生24小时的陪护,他们这样待在一起只是互相增加嫌隙罢了,说不定到时候关系远了,以后见面还能多添几分和气。她慢慢地刷好感度,再策划一出为他而死的好戏,那么任务应该就能完成了吧。
她这样想着,转动几乎已经要捂热的把手,深吸一口气,抬脚进门。
她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太宰治就蹲在门旁边,双手抱膝,头一搭一搭地摇晃着,几乎快要睡着了。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好像突然从梦中清醒过来似的,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接着那双瘦弱的手臂,就环住了她的脖颈,他没有很用力的抱住她,只是虚虚的环在她的身后,他身上传来浓重的酒气。似乎喝了不少。
霖用分明的眼睛看他,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松开了她。
“抱歉……”
很短暂很短暂的一个拥抱,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但是这次或许是喝了酒,他的身上很暖和,驱散了霖一天坐在空调房里的寒意。
“我想喝醒酒汤。”
“我要去训练了。”
“喝完就放你走,不然……”
也没不然出个什么来。
“呵。”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药柜前,连秤都不用,熟练地拿出了相应的药材,用手一掂。准确到克数,一股脑地塞进锅里,又把闹钟设定好。
她闭着眼睛,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炉子里的火,忽然看见他从门口走进来,双手一撑坐上了灶台,过一会,腾腾的水汽蒸腾上来,他好像不怕烫似的坐在水汽里,偏头看着她。
两双眼睛就隔着水汽对望,柚木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书本上看到的一个词,叫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