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与兔》苏海笑

22、第 22 章

　　“你怎么想的？”张承洋站在一地狼藉中间，踢开一个易拉罐，“干嘛掺和这事？”
　　“有点良心。”何明一握拳怼了怼张承洋胸口，“你能眼看着人小姑娘挨打？前两天咱们还坐一起玩游戏呢。”
　　“那也不能答应替她还钱啊！直接把人撵走不就行了？”张承洋崩溃到揪头发，“咱上哪弄五万去，卖窝窝头？一块钱四个？”
　　“话说到那个程度，不答应他们不会放人。”何明一也很沮丧，“你有多少钱？咱们凑凑。”
　　“打算蹭你一顿酒来着，我兜里就五十。”
　　“合着你是叫我来买单的？”何明一掏出手机看了看余额数字，“我有两千多，陈子墨你......算了，加一起是两千零五十，还差......”
　　“四万七千九百五。”张承洋接话道：“我们已经完成了目标的二十五分之一，胜利就在前方！加油！”
　　“别开玩笑，说正事呢。”
　　卡座上的唐然然悄然坐直身子，“不用你们还。”
　　“你有钱？”何明一松了口气，“早说啊，我刚刚都考虑来鑫迪找富婆了。”
　　“我没钱，那也不用你们还。”唐然然表情木然，优美的脖颈机械般转动，直勾勾看着何明一，固执地重复着：“不用。”
　　“可是......”
　　“没有可是！”唐然然突然怒吼着打断何明一，“我活该，算我活该行吗？”
　　“你如果有困难可以说，我们帮你想办法。”
　　“帮我？”唐然然冷笑着站起，肿胀的半边脸使她的神色更显狰狞，“何明一，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你以为在学校老师喜欢你，同学捧着你，你就无所不能？”
　　她走近几步，声音略带哽咽：“那时你看到我了吧？你是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又当又立的婊子？现在又说要帮我，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何明一完全不明白唐然然为何这样说，试图安慰她说：“你冷静点。”
　　唐然然却一把抓住何明一的手，疯狂又固执地贴上他，“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告诉别人？”
　　何明一傻眼，连忙后退躲避唐然然的身体，想推开她又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只能高举双手冲身后的两人喊：“赶紧把她拉开！”
　　陈子墨先于张承洋反应过来，上前架住唐然然的胳膊，张承洋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把唐然然从何明一身上拉开。
　　“咳，我提醒你一下哈。”张承洋将不断挣扎的唐然然按回沙发，“现在知道你秘密的人有三个，你光堵何明一的嘴没用。”
　　唐然然停止了动作，空洞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茫然。
　　何明一理理衣袖，重新组织被唐然然冲击得七零八碎的语言，斟酌开口道：“我从来没想从你那得到什么，帮你是因为咱们一个班，运动会时也玩得不错，我把你当朋友。”
　　“朋友？”唐然然喃喃重复道。
　　“不是，”何明一抬头看了陈子墨一眼，“当代高中生有个朋友是很难理解的事吗？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像没听说过这个词似的？”
　　陈子墨无辜躺枪，默默望天。
　　“我不想做救世主，说实话，我现在非常生气，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何明一居高临下地看着唐然然，“五万块钱不是小数，我觉得大家一人摊点比你自己承担容易，但如果你说不用，我也不会死皮赖脸非帮你这个忙。”
　　他蹲下来平时唐然然，“所以，你用，还是不用？”
　　唐然然低着头，何明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到两行眼泪滑落，滴在她沾染酒渍的白裙子上。
　　“用。”唐然然乌黑的眼珠盈满泪水，声音微微颤抖：“我用，何明一，帮帮我。”

　　三人将唐然然送回家，直到某个窗口亮起灯，确认她安全到家才离开。
　　“没想到啊。”张承洋感慨：“我初中跟她一个学校，当时她就被奉为校园女神，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也许有苦衷呢。”何明一踢着路边的石子，“如果她真爱慕虚荣，多少人傻钱多的老实人排队给她送钱，何必招惹张明？”
　　“老大的女人，说出去有面子呗！”张承洋不以为然，“反正我觉得她肯定有问题，刚才酒吧那一出也太刺激了，哪个普通高中女生会那样？”
　　“是有点奇怪。”一晚上存在感颇低的陈子墨开口道：“像是笃定何明一会让她付出......那种代价。”
　　“我早有这种感觉，从我看到她和张明那天起，她暗示过我很多次。”何明一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还想大家的课余生活都这么丰富了吗？相比之下，找片都费劲的我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别扯了。”陈子墨将何明一踢了一路的小石子踢飞，“我们要好好琢磨从哪弄出来五万块钱。”
　　“四万七千九百五。”何明一说。
　　“好，四万七千九百五。”陈子墨说，“我可以找放假了老板预支工资，加上手里的，我最多能拿四千。”
　　“我还有点压岁钱，跟茜茜商量商量下半年不买礼物，有个小一千吧。”张承洋掰着手指算计，“明一你压岁钱剩没剩？”
　　“我家不兴压岁钱。”何明一说，“我有个来钱的路子，但半个月也只能保证有两千。”
　　“什么路子？咱一起干就有六千了！”
　　“只有我才行。”何明一含糊着，“这些加起来有一万了吧。”
　　“有吗？”张承洋算了算，“真的诶，这就一万了？我怎么觉着五万也不是那么多了呢？”
　　“这是我们拼尽全力能弄到的数。”陈子墨泼他冷水，“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拿不出一分钱。”
　　“靠。”张承洋郁闷地踢了一脚路边的树。
　　“别想了，这几天能弄多少是多少，等唐然然情绪好点我再问问，没准加上她手里的就差不多呢。”何明一拍拍张承洋肩膀，“先回家吧。”
　　张承洋在十字路口与两人分别，何明一挥挥手，转头见陈子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不走？你家不住城北吗？”
　　“我今天夜班，住店里。为了送唐然然我让同事代班，我现在没地方住了。”
　　“回家啊。”何明一理所当然地想，也说出来。
　　陈子墨习惯性推眼镜，却只摸到光溜溜的鼻梁，“我跟我妈说了不回家，所以，我不能回家。”
　　“我怎么听不懂这个逻辑呢？”何明一捋了捋思路，“你跟你妈解释一下不就完了？她还能不让你进屋啊？”
　　陈子墨沉默片刻，有些懊恼地说，“你平常不是挺机灵吗？怎么到我这就反应不过来？”
　　“你有话直说，别兜圈子。”何明一急道：“还让人猜，我跟你俩处对象呢？”
　　陈子墨深吸一口气，“我今晚没地方去想去你家住你床和你头碰头脚碰脚你要不同意我只能去城南广场桥洞底下凑合一晚上......”
　　“就是去我家住呗！”何明一提高嗓门打断他，“还碰头碰脚，你怎么不搂着我睡呢！”
　　“你让我直说的。你睡单人床吧，咱俩都躺上去可不是头碰头脚碰脚。”
　　“谁同意让你睡床了。”何明一加快脚步把陈子墨甩在身后，“你打地铺。”
　　“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陈子墨撵上他，瞥见这人耳尖泛起一抹连夜色都掩饰不住的红。
　　何明一瞥了他一眼。
　　“你放心，大丈夫能直能弯，我今天直。”陈子墨揽上何明一的肩。
　　“别闹！”何明一打掉他的手，指指头顶，“我妈在家。”
　　陈子墨虽然觉得何明一此举与自己不能回家的逻辑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没点破，规规矩矩地跟着何明一上楼。
　　“回来了？”屋里的何妈妈听见钥匙声探出头，“吃饭了吗？”
　　“没呢，我带个同学回来，今天住咱家。”何明一在陈子墨脚边放了双拖鞋，自己穿着袜子踩地板，“我家就两双拖鞋，你穿吧。”
　　代表这家里只住两口人。陈子墨在心里得出结论，不动声色的穿好鞋走进屋。
　　“是承洋吗？”何妈妈从屋里走出来，陈子墨抬头就看见一个绿脸女人向自己走来，差点没跳起来，定定神仔细看，发现是何妈妈敷了面膜。
　　“不是承洋，他叫陈子墨。”
　　“阿姨好。”陈子墨乖巧的问好，“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何妈妈开心地咧嘴笑，凝固的面膜上出现几道裂纹。
　　“诶呀！”何妈妈惊呼一声，连忙往卧室跑，“餐厅有饭，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你俩想吃自己拿，我不管了啊。”
　　说完“砰”地关上门，客厅里恢复安静。
　　“我妈就这风格。”何明一食指尴尬地在脸颊上搔了搔，“你见谅哈。”
　　“挺好的。”陈子墨吸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