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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做梦 ...

  •   半勾斜月,白惨惨地投下光。几颗零落暗淡的星子,隐蔽地藏在天角。空气中无香,没有风,略有腐朽的沉木门,却咯吱咯吱的响着,开开合合。引起门柱上的风铃,起起落落,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林修站在门口,着迷地看着那一盏风铃,像盯着情人深情的眼眸。
      我要把它拿下来。他想。
      他并不知道他在何处,他的恐惧似被压制了。他的眼里只有那盏风铃,由硫璃而制,白玉为骨。风铃扬起,叮叮呤呤;风铃落下,仿佛风息。
      林修一步一步靠近,他伸出手,就快要触到风铃了,他眼底是令人震惊的狂热,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吱呀″,大门的两扇门板向后缓缓退去。一盏艳红的灯笼,蓦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提着灯笼的女人抹了胭脂,穿着锦绣,雪一般的皮肤笼罩在火焰一般的红光下,美艳不可方物。
      林修被惊得猛然后退,冷汗浸透后背,这才清醒了几分。看着做工精巧的风铃,想起刚刚自己无缘无故的想要得到那个风铃,又是一阵后怕。
      出来的美丽女人却仿若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动作略有些僵硬,提着红色的灯笼,向林修福了福身。
      \"恭迎丞相回府″,女子的如同红润樱桃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
      丞相?我!我是谁?我在哪里?
      一种古风穿越的即视感,却阴暗地能令人笑不出来。
      见林修迟迟不动,女子微微侧首,也能看出几分疑惑的意思。
      提着灯的女子静静候着,妆容精致,如同匠人精心雕刻的木偶。
      夜色如墨,女子手中的红色灯笼摇曳,斑驳了片片光影。光影之外的黑暗,似乎隐藏着什么,一种被窥视的危险感,在林修心头越来越强烈。
      看来不得不进去了。下定决心。
      林修向前试探着迈了一步,那女子在前面也迈了一步,林修走了几步,那女子便莲步微移,也行了几步。提着灯笼的女子始终和林修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不卑不亢,在林修的脸上印下火红的焰影。
      门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童,林修刚进去,小童便把门阖上去了。
      \"咯吱。”长长的声音在门被关后归于平静。
      这回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
      林修皱皱眉,心中更加谨慎。小心翼翼的跟在提灯笼的女子后面。
      进去便是庭院,庭院布置的很是简约雅静。淙淙的溪流穿过假山,汇聚成一汪清池,池中养着锦鲤,自在地嬉戏。
      有两个香苑,由一条幽静的小路隔开。提着灯笼的女子带着他走着,走了许久,却没有见到其他人。玉栋雕梁,笼罩在月光之下,亦如琼楼玉宇,高不可攀,遍体生寒。
      粉装女子提着灯笼,带他绕过小路,进入另一处新的院落。
      这个院子布置的比先前更加雅致,古木青石,仙草奇葩。最吸引人的是院子中间有一棵梅花树,树下设着案几。
      他绝对见过这个场景,他进过这个院子!
      本已忘记七八的梦,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他想起了那个白衣男子的音貌。
      \"陪我画一幅画吧。\"男子伸出温柔的手,将他拥入怀抱。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又一次问自己这个显得荒诞的问题,林修却笑不出来。
      粉妆女子不知何时消失了,空空的精致院落里,只剩下林修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他踌躇着,上前推开了厢房木门。
      出人意料的是,虽然渺无人迹,房间里却很干净。笔墨纸砚,整齐地放在案上。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床锦被。
      他的目光被桌角一幅画吸引,画上画着远山寒寺,后面落款:
      一一林逍。
      神圣四年赠与叶兄。
      这幅画给特意地放在一角,可以看出屋主人对它的珍重,必是日日放在眼底观摩。
      但在这个房间,悲伤氛围太重。几乎是夺路而出,林修跑出了那个院落。
      过了很久很久,冰凉的夜的气息刺激着毛孔,清幽寒冷。林修的心还久久不能平息。他顾不得细想,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子。
      女子站在亭上,背影窈窕,似在观赏风景。他想要靠近,比当初靠近那个风铃的欲望更加强烈。
      林修缓缓靠近,他看到女子如凝脂一般洁白的侧脸,小巧的耳朵,如瀑的云发。越靠近,亲近的感觉就越浓厚。唇边似乎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又无法呼出,仿佛他是过了千百年才回到此地的故人,思卿却不知卿。
      林修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人,那人却先转过身来。臻首蛾眉,端庄秀丽。
      女子似乎很哀伤,两道如烟黛眉轻轻皱起,本应明眸善睐,却是盛满泪水。
      情不自禁的想要安慰她,林修揽住她的肩。
      她的嘴一张一合着,恍若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林修对着她的口形,发现她一直念叨着重复的一句话。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呢?”那张秀美的脸瞬间长满了怨毒的神色。翻涌挣扎,令人恐怖恶心。
      “不……″林修看着她狰狞的面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女子瞬间变了模样,衣衫褴褛,扭曲古怪。她的手变成了两只利爪,狠狠地向林修脖子抓来。
      \"不……″林修痛苦地大喊,倏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摸了摸后背被汗透湿的地方,林修再无睡意,便起来倒了杯水,被窗台口慢慢喝着。
      今晚的月亮是钩月,泻下一地落霜,皎洁明亮。到时和梦中有几份共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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