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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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船
放暑假了，我特高兴，高兴的倒不是放假的本身，而是我终于有了机会，去揭开那个琢磨已久的秘密，它让我欢喜让我忧愁…
我和秦飞雨约好，寒假不回家，而到湘西一带游玩…这一天下午，我选择了坐小渡船去一个荒凉的小岛，看来，这真有点儿傻，因为，它好象即花时间又没啥玩头的，搞不好还挺危险的。 可是我的劲一上来，那就顾不上别的了。再说我本来就是“傻丫头”嘛！只是秦飞雨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好在他那表情只有一刹那间，随即他对我又是顺从，呵护有余…
小摆船相当旧但并不破，它用一张宛如弯弯月牙的雨棚复盖着，我想：情愿我们象它，他是小摆船，我就是那雨棚，随他漂向四方，我愿粘在他身上，为他挡风遮雨！
摆船的老伯站在船头，穿着棕衣戴着斗笠，一摇一摆地划着浆。天空没有雨也没太阳，好象它们在较劲，一会儿天边透亮透亮的，我想大概太阳要赢了，一眨眼，天又变得阴森森的，唉，猜不着，自然界的迷。
我和秦飞雨坐在船舱里，在轻轻的摇摆中，我仿佛回到摇篮时代，靠着船舱，在吱呀的浆声里，我迷迷糊糊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大衣，还留有他的体温，多暖和，带着一股熟悉、亲切的男孩气味，在我觉得，挺好闻的，他却睡着。我心头热乎起来，他粗犷却又细腻，他的爱抚令我激动不已，浮想连翩…
上大学之前，我是个无忧无虑、活蹦乱跳的“傻”丫头，高考前几周，我收到同班一个相当优秀的男生的求爱信，居然把它交给父母处置…
进了大学校门后，一夜之间我长大许多，我常常怀着一种莫名的憧憬之情，渴求全新的生活，当然也包括领略爱的滋味，于是，我就给那个男生写了一封信，不算爱情却蛮有感情的，之后，如石沉大海…
就在我差不多感到沮丧的时候，秦飞雨来找我了，他是学哲学的，高我二届，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在学生会工作时认识的，他个儿不算高，好象与我差不多，但他结实，宽厚的肩膀，让我一见了，就感到心里踏实，当然他为人沉稳，演讲起来，使我非得仰视他不可。
“霏霏，我们摄影小组，明天到野外拍摄，你想去吗？”
“行呀，”我正愁不知如何打发星期天，他的提议象是给我注射了兴奋剂…
一大早，我就醒来了，起床之后，洗涑完毕。我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梳着长发，圆圆的镜子中，一张椭园的脸儿，容光焕发，咦，看来，今个乌黑的大眼儿转得格外的活跃，我对自己的翘鼻儿颇为满意，它使我显得俏皮，可是一笑起来，左边嘴角有点儿往上挑，平时我总是担心它会显得不太对称？所以不敢大笑。此刻，我却挺放心的，笑起来对称了，就没特色，不是吗…
望着自己，我沉醉了，忘了时间，忘了自己该去哪儿，直到秦飞雨低沉的叫唤声响起，我才慌作一团，拎起挎包，匆匆忙忙跑下楼去。
“嗳，怎么就你一人？”我想，摄影小组至少有十几个人吧。
“分散行动呗，大家蜂拥而来，找不到感觉还叫啥艺术？”
绝对正确，他的话，我总是无条件地佩服，我不再说啥，紧跟着秦飞雨快步走着。
一路上，我们话不多，虽然我们挨着很近，他的胳膊时常擦着我的挎包，但我们始终规规矩矩的，不过，我从心里想，要是他拉起我的手，我也不会拒绝，只是，他并没有拉我的手。
树上的鸟儿，对我们点头叫唤着，太阳露出红彤彤的脸儿，我还看到树梢上滴着晶莹的露珠，万物滋润，青春是多么美好的，我哼了起来，随着走路的节拍，我哼得有滋有味。过马路穿斑马线时，我还照样哼着，突然，秦飞雨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一楞，一辆车子刷地在我们身旁擦过。
“瞧你，过马路也不看看，还是我拉着你吧。”他那双厚实的大手，紧紧嵌住我的手，我感到一股热流从手心流向心窝，热得我透不出气来，那是什么感觉？麻麻的，烫烫的，象吃了我们四川的麻辣豆腐…我简直不想走了，就想停在斑马线上，让自己的手一直留在他手中。我的步子越迈越小，越走越慢，可他一把拽住我急冲冲地就过了马路，我几乎就要叫了出声。
我们上了公共汽车，窗门关着，到了郊外时，外面的风在吼叫，周围的雾并不厚，但飞扬起来的砂土打在窗子上，又在风中飞舞，渐渐地把广褒的原野给遮没了。我什么也看不清。又开始胡思乱想，我可不想孤独地度过大学四年，身边的秦飞雨是我崇拜的大男孩，尽管他个不高，而且我也不大喜欢他那太凹太细的小眼睛。
然而，我喜欢听他的演讲，我认为他有主见，也有生活的勇气。其实，最主要，我喜欢有人爱我，我在校园里来来往往，许多人都注目指点着我，大家夸我漂亮，却没有一个男生当面来约我，写纸条的，我不屑一顾。而秦飞雨对我一见如故，他对我关照备至，他的存在使我感到生活就是为了他，从而就使自己获得真实的存在…
车子到了一片石林，我们下来了，在这，可以任你尽情想象这是什么，那又象什么，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犹如我的心境，多好啊。我们沿着石板小境穿梭在石林中往高处奔去，几缕阳光漏进石窟，象金色的花纹。风已经停歇，天空一片晴朗，我们登上一个大平台，目光登时开阔，远处钟声在山谷石林间回荡而后嘎然而止，四处寂静。此刻，我觉得即使整个世界只有我和秦飞雨也是美的。远处天和地连在一起，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在此之前，我从没感觉到它的存在，尽管我知道自己缺些什么。
他不时地找景拍照着，聚精会神，有时也一本正经地指点我站在某块象雕塑似的石头旁，做个象征性的姿态，拍个照，我们在某个小店吃了简便的午餐。我的身子随着他的指点而移动，我的思想却留守在那个点上，天空静止不动，浮云凝固不流，人语稀疏不多，时光似乎停顿不逝，只有我的心因惊喜的发现而颤栗…
丧失热力的太阳渐渐下沉，回来的路上，车窗外有几只野狗在暮色中声嘶力竭地狂吠一阵，天冷了，我接连打了几个寒颤，秦飞雨把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闻到一种陌生的，说不出的气味，并不好闻也不难受，我有点儿累，在车上晃晃悠悠的，我需要他，他需要我吗？我自信地在心里想，肯定，他迟早要对我开口。
黑色的夜，一串串星星挂在数梢上方，几只小昆虫扑打着双翅，要冲向光亮的夜空，有一颗星星坠落下来，我有点伤感，但想到秦飞雨在我身边，我的呼吸平缓了，身心归于自然。
从那以后，我们常常在星期日单独外出，在学校阅览室大门前有一个大柜子，专门存放学生的书包，我们有一个共用的小柜，经常在那留下小纸条，约定见面外出的时间，我们有时到书店或是博物馆，有时去看画展等等。关于哲理方面深奥的知识，他说不上有多么丰富，但多少还算在行，我欣赏他，大概主要是，他能很执着地探究人生奥秘。也能满足我，所想知道的东西。可他始终没有开口说我认为该表白的话，也许大家都太忙了，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这样过了快两年了，我觉得有点缺陷…
…现在，我念大二，他念大四，现在，在小船上，我才意识到再过半年，他就毕业啦，从前，我是傻丫头，现在可别再犯傻了，我看了古今中外不少书，应该知道一个人如何登上爱的殿堂，我要爆发积聚的全部，若不如此，我要疲倦麻木了。
小船靠上岛，我们跳下沙滩，他挨着我走着，我的上身略向他倾，比较明显地表示愿意和他亲近的意思，他没有反应，对此，我既满意又懊恼，难道他对我的喜欢，不是那种心情激动的爱？我对他有一种强烈而明显的兴趣，是呀，连我自己都纳闷，怎么会对他，一个其貌不扬的，学业也不如我的人动情呢？
我俩都沉默不语，只听见沙滩上传来浪涛声，秦飞雨，我们是不是太不相象了，最终无法使你产生追求我的愿望呢，我担心有没有道理？我停岩石边一株小灌木的荫影下，心不在焉地摘下一片叶子，轻拂着自己脸颊，我在思量，现在开始吧，可一切如旧，我在激动，他却不动情，天色不早了，我说，“真想知道，此刻，是有东西新生还是消亡。”说罢，我用嘴唇咬一下叶子。
他没有回答我说的，却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叶片在我手指间粉碎了，我把头发掠到耳后，“无论如何，我要搞明白，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喜欢。”他毫不迟疑地说，“我不是一直在喜欢你吗？”
“是那种喜欢！”我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某种判决，风儿吹过，我感到寒颤。信心在一点点消失。
“可我说不清，我一直象哥哥那般喜欢你。”
天快黑了，我开始焦急，这回是急着回去。“那是今天之前，以后呢？”
“今后？”他不语了，我看出他力图使谈话变成一桩随便的事儿，可到底却不成功，因为他的脸开始发白。
我看他说不出更多的话，不忍逼他，我明白没戏了。泪水涌出来，我赶紧又擦了眼睛，“回去吧，我觉得有些雨点落下了。”
天空更暗了，可并不下雨。他说再谈谈吧。却又谈不出什么，表情里显得退缩不前，完了，一切都完了。
夜很美妙，我的内心一点也不妙，我想在沙滩上奔跑，然后躲在丛林里痛哭，我也想扑向浪涛，这太荒谬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呀？我只想恢复过去那，傻丫头的心情。
“我连活着的目标都没找着？”他往日生活的勇气跑到哪儿了，我更伤心了。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在近几年，我无法考虑这事儿。我是农村里出来的，知道饭碗的重要性，这几个月，我四处奔波，在找工作单位的过程中，才开始领悟到现实的含义！哲学与意识是一回事，饭碗和生活又是另一码事，原谅我，我需要好好思索几年．．．．．
“几年？我愿意等你，陪伴你。”我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努力着，我不明白，找工作和恋爱有啥矛盾？爱情是一种精神境界，超越一切世俗。他怎能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因为找工作，世界观发生如此的变化？
他无动于衷，凄凉地摇摇头，“我是被风雨吹断绳索的小船，在波涛汹涌中颠簸挣扎，不知驶向何方？现实生活是不需要什么哲学、精神、意识的，它需要的是钞票、关系、合群、般配！怎能把你系在我这无依无靠又无助的小船上，我用什么来保证会给你带来幸福？”他象谈论衣食住行似地谈论我们的感情，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此单薄、脆弱、世俗！
“哦，我有所作为的时候，定会去找你！”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恐怕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安慰罢了！
这个偶像在顷刻间崩塌，他原本就是夸夸其谈？有所作为？一颗无花果？唤不起任何形象，毫无意义的词汇！
爱，我看不透你，摸不着你，你这般虚幻神奇？你是自然的代名词？还是灵魂的焦聚点？也许，等我抓住你，天就要黑了，黑黑的夜，静静的水。纷纷的思绪，缕缕的忧伤，当它胀满时，我便把它洒向音符，引吭高歌，不求共鸣只求解脱。
单纯，我谴责你，你统治于我的大脑中，只留下咸咸的泪。
多情，我厌倦你，你扩散在我的细胞里，只留下酸酸的痛。
然而，我不忍失去你们呵，失去了你们，少女之心就失去魅力。在这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候，为什么结出的却是一颗酸果子？梅雨季节还没有降临，却洒下毛毛雨。多么不合时节，多么不合情理，但却是真实，你是胆怯还是野心？你辜负了我的爱，你象迷一样走来，又同样走去，我泪眼汪汪，心甘情愿吃着你的酸果子，也淋浴着你的毛毛雨。
我抬起沉重的脑袋，张大迷惑的双眼，小船啊，我离你而去，留下一片心，让江水载着它，漂向陌生的人儿，让我留下残余的温暖，伴你流向未来的小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