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25、第二十五章

　　郑秋韵用请帖拍了拍旁边的空处，单臂斜靠在横栏，斜了二丫一眼：“你喜欢站着跟人谈话？想请教就坐好。”

　　二丫赶紧掏出一块锦帕，垫在横栏上，小心坐了上去，“你能告诉我那日你生气的理由吗？”
　　郑秋韵反问：“为什么？”

　　二丫道：“那天你生气的神情很像一个人，我想试着了解他可能动怒的理由。”

　　“你傻吗？！即便相像，我们的理由又不可能共通。”郑秋韵嘲笑了两声，不以为然。
　　静了一会，她又忽的偏头问：“你听过我的事吧？”

　　想起翠尾的话，二丫点了点头。
　　郑秋韵笑笑，露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捏着请帖，眉眼涌上一片难消的愤怒，“城西有家玉灵阁，那里有很多胡人舞姬，我无事常去那坐坐，因此也结识了不少人。
　　其中有个自幼被卖来烨城的舞姬，与我最聊的来，名叫莎莎。

　　那纨绔子弟，谁不好惹偏要来招惹她！还甜言蜜语说要迎娶她进门，怎么可能，这可是烨城……也就那傻瓜会当真。
　　不出所料，那人临头又反悔，怕莎莎纠缠竟由着亲族闹上玉灵阁，口口声声说异族不配入他们家门。
　　莎莎颜面尽失，整日以泪洗脸。你说他错没错，该不该打？”

　　“反悔没有错。”二丫捏着下巴想了想，“他错在忘记了反悔是两个人的事。”

　　郑秋韵听到前一句，眉头一下皱作一团，就要发怒，听到下一句又显出疑惑的神情。略微想了想，她才赞同道，“你说的没错。”

　　二丫右手握拳，用力击打掌心，忿忿然道：“自然！这种事是两个人一同许下的承诺。
　　若有一人不愿了，不是不可以反悔，但定要两人一同和解才对。
　　他不去解释，让人不明不白的独自伤心，还让不相干的人插手，哪有这样错上加错的道理！”

　　郑秋韵不屑的笑了两声，“这样浅显的道理，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自私又寡情的人，怎么会懂？
　　那家伙若照你说的做了，我不过是瞧不起他窝囊。他现在这般行径，不教训教训，简直出不了这口恶气。
　　平日不是最爱颜面吗，哼，就让他好好尝尝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的滋味！”

　　“原来如此，活该！”知晓了因由，二丫赞同了郑秋韵的举动，随即又不明白，“但以县主的权势，直接当街将他暴打一顿就好，为什么还搞得如此麻烦？”

　　郑秋韵双腿伸直，脚脖相交，咂了咂舌反问，“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的‘身份’再为胡姬出头，流言蜚语该传成什么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二丫盯着郑秋韵，目光有些怪异。在把人看毛前，她喃喃道：“竟差的这么多……
　　我还以为你是个随心的人，没想到你顾虑也如此之多。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莎莎？气那公子让她哭了？”

　　抖动的脚尖停了下来，郑秋韵对上二丫的眼睛，神情有些空茫。

　　在她降世的十八年，身周之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
　　父亲慈爱的目光，主母魏夫人和同胞兄妹冷漠的视线，出生于正统士族血脉的贵族隐藏不住的嫌恶，还是路人对她好奇探究的目光……

　　所有的视线中，从没有过这样坦诚又平淡的目光。更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想法，这样心平气和，开诚布公的与她谈天……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同你讲这些话？与你才不过见过两面。哈哈哈！”

　　郑秋韵忽然捂着眼睛，仰头开怀大笑，笑声清朗。不过笑过两声又戛然而止，面上笼上一层淡薄的惆怅，眼瞳却清亮无比，如宝石璀璨。

　　“古人说，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莎莎就像一面镜子，从她身上我总会看到自己。
　　纵使地位悬殊，实则我们的处境并无不同。无能为力的事太多，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少。

　　我时常感到很愤怒，对于自己、对于旁人、对于现状的不满……
　　哼，那家伙简直像是那群自视甚高之人的缩影，一看到他，怒意就涌上心头。
　　你要问理由，或许是为了莎莎出气，又或许是为了我自己……”

　　“这样吗……”二丫听完身子一软，背靠在横栏上，也顾不得嫌弃脏。

　　她从不擅长理解复杂又曲折的情感，此次若非巧合得到答案，依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那裴战呢？那夜他打翻烛台那种难以解读的神情背后，理由又会是什么？

　　两人沉浸在各自的心绪中，比肩而坐，一时沉默无话。由着烂漫春光攀爬满身。

　　“啪” 不知过了多久，郑秋韵忽的站起身，一把将请帖拍到二丫手中。换上一副冷漠的神情，闷声不响的背身走开。

　　“诶？”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二丫还是冲着那暗红色的身影，大力挥手喊道：“今天之事多谢县主！再会。”

　　语气是显然的轻松，声音洪亮，落在空阔的庭院隐约还带点回声，怕不少人听到了！

　　郑秋韵顿住了身，静止了几秒。而后飞速走回夺过请帖，不轻不重的在二丫头上敲了一下，‘恶狠狠’道：“你是不是呆？与我扯上关系，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二丫揉了揉头：“哪里没有？好处我已经拿了。”

　　郑秋韵问：“你不害怕我？”
　　二丫笑道：“你不与我一般，两只眼睛两条腿，我怕你做甚？”

　　重新将请帖塞回二丫手中，郑秋韵面上有了一点笑意，嘀咕道：“也不知你是真笨还是大智若愚。”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挥手道了别。

　　顺着一道略有坡度的长廊，二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清幽无比，几乎不见人，所以稍微有些动静便非常明显。

　　二丫拾阶而上时，故意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身后一条‘小尾巴’也跟着慢了起来。

　　这条小尾巴从她与郑秋韵分开后就一直跟着，不过动作相当笨拙，在二丫眼中暂且够不上威胁，还激起了她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