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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璧花】陌上花开,可无人归已(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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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连城璧,是连家堡的堡主,我的后半生本该是美好的,若要打个比方,就好比现在连家堡前院冬日的红梅,虽被洁白鹅毛般的大雪压制,却开的比哪朵娇花都艳。
然而我现在却倒在这棵红梅树下,大量鲜红鲜红的血从我身体内流出,如同纹路似的,顺着积雪,浇灌到根基之下。说来也是讽刺,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全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被猪油蒙了心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所以当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时候,只不甘心的将眼睛死死盯在为首的那个女人身上。
“连城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我各大门派、世家尽数再此,就诛了你个杀人魔头!也替我的掌门师兄讨回公道!”
“没错!枉我们曾经那么信任你,还决定推选你做下一任武林盟主,你却屠尽了昆仑派,还杀我妻儿!”
……
一声接一声的讨伐响彻整个连家堡,全都是我十分熟悉的声音:有南宫世家的人、有慕容世家的人、也有武当派的、也有峨眉山的,不计其数。
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这些曾经与我交好,各个恭维我,说由我来接任下一任武林盟主的人,如今却围在我的身边,那样子就像一群饿狼,围捕他们期待已久的食物,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把我四分五裂。
我却不为所动,只盯住女人有些挺直的身姿。直到感受一股巨大的内力袭来,我知道那是少林寺的方丈,带着他从不离身的禅杖,估计下一秒我就得下地狱见阎罗,但我还是看着女人,眼睛眨也不眨。
本以为我的一生就要就此终结,直到一声干净如同泉水的声音顺着春风细雨而来,温润的几乎要化了我身子下的寒冬冰雪。那声音传彻整个连家堡,而我的目光终于有所转移,在不知不自觉中流淌下一滴血泪。
他的人还是和他的名字一样——万花不残、百花不谢,让人无时无刻不置身于春日阳光。
我可以听见那人踩踏积雪,发出‘——吱——吱’的脚步声,急匆匆穿过众人,不顾自己成为众矢之,跪下身子将我搂在怀里。这一刻,我冷冰冰的身体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抑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你这个傻子,还回来做什么?还嫌被我害的还不够吗?
......
与花无谢态度发生转变,是在我发现他为我服药取血的时候,一直到我拿着血参去看他,才知道这个傻子过的有多不好。我很愧疚,所以当机立断,废除了当初在毒医谷订下的约法三章,让人搬到前院。
本以为一切以后都会好。我犹豫过,挣扎过,试图放弃对沈碧君单相思的感情,试着接受与花无谢的夫妻之实,从此一心一意对他好。然而还没有等我彻底郁结出个结果,意外发生了......
那天是连家堡的第一场雪,纷飞的鹅毛不多时就铺满了整个院落,本该是意境融彻的日子,我却亲眼看到花无谢给沈碧君下毒。
当我抱住碧君缓缓跌落在地上的身子,眼睁睁看着原本红润的唇变成黑紫,我已经听不得花无谢在我耳边说了什么,直到他上手抓住我的肩,大力摇晃。
“连城璧你听见没?不是我!但这一次,就算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后悔。”
“沈碧君她要害你!你知道吗?你,清醒一点。”
碧君要害我?我仿佛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放肆大笑起来。花无谢却想从我怀里抢去碧君的身子,边对我说:“你让我救她!我能救她!我要她醒来亲自与我对峙,来对你说!”
我却狠狠将他堆到一边,语气冰冷:“不用你救。”接着把沈碧君抱给赶来的大夫,打算好好处理此事,开口,却只有一句话:“花无谢,你走吧。”
我拼命压制内心蠢蠢欲动的愤怒和肆虐,本不该如此轻易放过他,但往昔眼前人为我所做的一切,终究让我动容,下不去手。
“你要赶我走?”
花无谢问出这一句话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等到茶凉灯灭,我似乎感受到花无谢眼底的光,彻底灭了。
燃尽掉沧海桑田,只留下皑皑死灰。
他开口,虽笑着,口气却解脱一般,如同破海而出的礁石,带了一丝绝望,听的人难受:“连城璧,你休了我吧。”
“也不对......自始至终都是我缠着你、一厢情愿而已。所以没有娶,又哪来的什么休”
......
花无谢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静悄悄的,就好像连家堡从没有过这个人。碧君中的毒很轻,没几天就痊愈了。我本该感到开心的,却开心不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如同缺了一块,满脑子都是花无谢看向我那心死的眼神。
直到后来发生的一切,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对无谢的无情,赶走他,成了终其一生折磨我的噩梦。
生活恢复到平静,但我总该想到,每每看似平静的海面下,都藏有不比寻常的暴风与骤雨。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练功,每次练功之时,碧君都会陪在我身边,见我累了会为我擦去额头上的汗,为我倒水上一杯清茶,那是她从不曾对我有过的温柔与爱抚,以至于让我忽视自身的异常。
起初是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再然后精神恍惚,可内心嗜血暴虐的冲动一刻不曾减少。我深刻认识到——我走火入魔了。
我在走火入魔、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下杀的第一个人是我连家堡的下人,后来不知怎地,这消息传遍江湖,人人都说连家堡主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没办法反驳,只能继续练功,希望突破最后一层来改变这样的现状。
到底是我太天真,从没有想过:原来在我身边,有一张无形却难以挣脱的大网,早早让我深陷其中,再难脱身。于是得知真相那天,是我彻底入魔的时候,可也是我不能动、不能言、力不能支的残如废人。
绣着金丝花纹的裙边讪讪出现,可入眼的人却没有了从前的温柔与眷恋,我像个垂死之人倒在地上,拼了命才喊出两个字。
“碧君......”
我恍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因为走火入魔而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终于想起来了?”声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没错,确实是因为我下了药,才导致你练功走火入魔。”
或许是我眼中表现出太过于浓厚的疑问,她无视我的难过,好心施舍的告诉了所有我不知道的答案。
真相往往很残酷,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彻心扉。
“其实花无谢没有说谎,那天他所说的黑衣人,就是我,所以,你又怎么可能找到其他人?”
“这也不能怪我,让花无谢留在连家堡,迟早要坏我的事,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赶走他。”
“但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吗?就为了今天。我想看到你亲手把爱你的人伤透了心赶走,最后得知真相,追悔莫及的样子。”
“可我算漏了一点,你居然真的会对花无谢动心。你的纠结我全看在眼里,所以我不在犹豫,让你亲眼看见所谓的,花无谢下毒害我。”
沈碧君猜的很准,算的也很准。当她叙述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几乎陷入了崩溃的边缘,花无谢一句一句的‘你相信我’像空荡石壁间的回响,不断在我的脑海里撞击。除此之外,就是我对他所有的无情和冷漠。
那一瞬间,我不顾沈碧君在身边,放肆的流起泪。我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对花无谢深深的愧疚在煎熬我,压着我,一口血从我胸腔里喷出。
沈碧君离开了,临走时她拿走了我的袖中剑,之后她每来一次就会告诉我她用我的剑杀了哪个门派的哪个人。又有什么人将哪条人命算在了我连城璧的头上。
一直到沈碧君不再来,我却等来了各大门派,围杀连家堡。拼着最后的力气,我奋力厮杀,可终究只是徒劳。说来也是报应,我最后被废了武功,甚至是挑断手筋,倒在一棵开的正盛的红梅树下
本以为今日大限将至,就是我的死期,若说唯一的不舍和遗憾,就是一个人。我终究没法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所以当我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见日思夜想的人朝我徐徐走来,将我抱入怀里,我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切。
可曾有一人不求回报的陪着你?即便哪天你油尽灯枯,他也会毫不犹豫散尽自己所有的温柔,只为让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