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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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的一众将军们正在议事，卫兵几次想进去通报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沈彧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卫兵面露难色，温言道：“不着急，大帅如果太忙的话，我可以先回去，改日再来。”
刚打算离开，厅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开了。
三五个将军鱼贯而出，互相攀谈着，倒是都没注意旁边等候的沈彧，卫兵见这会儿终于得了空，对他说：“大人稍等，我现在就进去通报。”
很快沈彧就被请了进去。
戚长明坐在里面，埋头批复公文，即使半垂着头，沈彧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他双眉紧锁，似乎心情不是太好，他有点后悔，觉着自己可能来错了时机。
前厅空荡荡的，卫兵出去的时候把门都给带上了，此刻屋里就他们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沈彧抿着嘴、眼巴巴的盯着戚长明半晌，也不见那人抬过一次头，不晓得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进来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空气里还留着刚才那些将士们身上冰冷的黄沙气味，沈彧觉得有些冷，可是这屋子没烧火盆。
“站着不累吗？”
戚长明突然开了口。他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的笔，刚在在身前那摞小山高似的公文也被挪了个位置，沈彧瞬间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似乎早就看了过来。
沈彧：“......还，还好。”
他说着，人已经走过去十分自然的放下肩上的药箱，随后转过身来，说出此来的目的：“最近太忙，没顾得上来给大帅诊脉，今天特意来看看。”
“我挺好的。”戚长明说着，微微笑了起来：“你要是不放心，就看一看吧。”
“......好。”
沈彧从来没想过给人诊脉的时间会这么漫长，尤其是他察觉到戚长明似乎一直低头看着他的时候。
“大帅的身体，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沈彧抬起头来看他，问道：“是吃了什么补药吗？”
戚长明笑：“这地方能有什么补药，一直都是按照医生开的药去吃的。”
沈彧疑惑了一眼，就见戚长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笑：“前些天小藕让人送来了些上好的西洋参，最近用来泡了几次茶喝，不知道算不算医生说的补药？”
沈彧一听小藕两个字，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轻声道：“西洋参性温，很适合大帅的体质，泡茶喝是对的......不过听说六公主是昨日刚来，怎么......”
“她人没到的时候，礼就先送过来了。”戚长明说：“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沈彧点了点头：“哦。”
“那这病就算瞧完了？”戚长明问。
沈彧垂着头：“嗯，瞧完了。”
他虽这么说着，人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想走的意思。戚长明也不接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送客。
两人一阵沉默，沈彧心里头乱，也没注意人家这会儿瞧他的眼神似乎跟往常都不太一样。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戚长明问：“那，还有事吗？”
这是想要赶他走了吗？沈回过神来心想。
“没事了。”他说，慢腾腾站了起来，走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那些东西。
戚长明坐着没动，沈彧一双手收拾到哪，他眼睛就看到哪，气氛有些奇怪，甚至已经到了有些尴尬的地步。
沈彧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戚长明单独相处的时候开始变得气氛为妙起来了呢？
好像是从那日他说要帮他舔伤口吧？
还有后来酒肆外的相遇，以及一个月前‘相思病’那事......
确实挺尴尬的，这种感觉就像你知道对方的心思却还要当做不知道，着实挺让人为难。
戚长明又不蠢，甚至还很聪明，他不会不清楚沈彧的心思，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承不承认或者面部面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之前不知道他跟六公主之间的事倒也还好，如今知晓了，总有一种，自己在偷偷挖别人墙角的感觉。
果然做贼心虚的人看谁都像警察。
“上次你跟我说，以后不单单想要只成为一位大夫，是不是？”戚长明问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沈彧弯着腰没看他，‘嗯’了一声，才说：“上次说完其实有点后悔，这话实在是自不量力得很，就算今后真的有能跟大帅在战场上比肩的人，那也不会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戚长明道。
沈彧眼睛有点发酸，甚至眼眶已经开始有些红红的了，他手下的动作又缓又慢，继续低着头忙活，闷声说：“大帅是战神，别说是我，多少人都望尘莫及，我自知自己的本事，所以不想自不量力。”
戚长明轻轻一笑：“这话似乎不对啊。”
“哪里不对了。”
戚长明笑道：“上次你说的，明明是希望成为在战场上能够提刀的人，怎么现在又变成希望能和我一样的了？”
“哦，是吗，那我记错了。”沈彧说：“那就算是记错了吧，所以大帅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戚长明笑：“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
“......那里奇怪了？”
“怎么话语里，净是些孩子脾气？”戚长明打趣他：“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沈彧终于没什么可忙的了，硬着头皮直起腰来转身看他，说道：“没有，大帅没做什么惹我生气。”
“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总是怪怪的？刚才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一眼？”戚长明道：“还有，上次的话明明就是你说的，怎么今天又不认了？不是耍孩子脾气是什么？”
沈彧觉得周围空气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要是再继续在这待着，恐怕会出洋相，他有点被戚长明戳穿之后的心虚，脸上把想要落荒而逃这几个字写的清清楚楚。
不，这不是他喜欢的自己。
他说：“就当我说错了吧，大帅，今天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想给戚长明留下任何开口挽留的机会。
可事实却是事与愿违。
“等一下。”戚长明刚一开口，沈彧就走不动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戚长明站起来走了过来，沈彧心慌的很，又不敢转头看他，只得垂着头站在原地，等着看他想要说什么。少顷，脚下就出现一道月白色的衣角，戚长明已经站在他身前了。
“到底怎么了？”戚长明的声音和人一样，都近在咫尺，他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彧闷头摇了摇脑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真的吗？”
“嗯。”
戚长明突然不说话了。
他上下打量着沈彧，眉心忽然微微簇起，似乎有些不耐烦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十岁之后就很少有‘情绪’了，似乎对他来说，任何事情都能心平气和去看待，更别说他平时连脾气都不发一个。可是这会儿看着沈彧这样，搞得他有些心烦意乱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良久，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既然没事，那回去注意安全。”
“......嗯。”
沈彧一路沿着长廊走出大门，刚跨过门槛的时候，就听到一道女孩子的声音从旁边擦肩而过：“.......忙完了吗？忙完我就去找他了......”
声音刚响起又落下，沈彧猛地抬头，只能看到一道鹅黄色的背影往前厅去了。
想必那个就是跟戚长明青梅竹马的六公主......
沈彧心里一涩，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不就是想看看那位六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吗，现在人没看到也就算了，刚还在戚长明面前失了态，实在是丢人的很。
不过战区这种地方往往十分不近人情，很多时候根本容不得人去缅怀伤悲伤。
一阵巨大的骚乱瞬间就从不远处轰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街头巡逻站岗的虎豹骑脸上都是不解之色，然而就在轰鸣声停止之后的顷刻，长街上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医馆被炸了！医馆！医馆被炸了！！！”
“哪边医馆！”首领登时冲过去问道。
那人脸色慌乱，一指前方安置区，语无伦次的哭喊道：“就是那边，死了！都死了！”
沈彧拔腿就冲了过去。
......
刚刚改修过的安置医馆甚至只勉强在此处支撑了两天。
沈彧冲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狼藉的瓦砾和到处哭喊的人群。
那些被压在建筑下的伤患和百姓被士兵们用担架一个个抬了出来，火.药炸出的鲜血被泥土遮盖的一干二净，甚至连血腥味都被压的严严实实。
沈彧抱着药箱冲向旁边几个重伤患者，手吓一刻不停的开始救援工作，很快，士兵们都跟了过来，太医也越来越多。
“大夫！这边快来个大夫！”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沈彧豁然抬起头来，只见几个士兵正将一个下半身被炸的血肉模糊的人，从土堆里挖了出来。
他将手里那个轻伤的孩子扔给旁边的太医，抱起药箱就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沈彧一手扶住患者被炸得只剩下一块皮连起来的右腿，焦急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士兵说：“应该是有细作前些日子混进了施工队伍，趁着咱们改修医馆的时候，把炸.药埋了进去，刚刚我们都在外面巡逻，那人趁我们不备，引爆了炸.药，所有人都被埋进去了......”
他说着突然悲愤大哭起来，沈彧直觉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没等他细想，患者昏迷中突然婴宁一声，似乎是被痛的。
“快，先把他放到平地上去。”
士兵按照吩咐放好患者，赶紧道：“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去救其他人，这人就交给你了。”
沈彧刚想说自己一个人根本不行，可还没等开口，两个士兵就已经调头重新冲进了废墟堆里。
周围一片杂乱，人群皆脚步匆匆，不知谁在议论了一句‘戚大帅来了’，沈彧也没听见，忙着给这个重伤患者开始止血。
然而他的伤实在太重，人都被炸掉了半个，剩下的半个，连一盏茶的功夫都等不了，人就呜呼着过去了。沈彧刚转身拿了个止血棉的功夫，就发现患者脸色不对，他翻了翻患者眼皮，又按了按脉搏，果然已经是已经断了气了。
他有些无力的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人，战争残酷，谁都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可真当死亡发生在眼前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一点。
任何人都是这样，求生是他们的本能。
人要活着，却不仅仅是为了活着，可现在就是为了这点‘不仅仅’，每个人似乎都在努力挣扎着。
沈彧从怀里取出手帕盖在逝者脸上，随后开始准备救助下一位伤患，他踩着陡峭的瓦砾往里走，去寻找重伤患者，没两步，就见戚长明也赶来了，正背对着这边跟一位年老的将军说话。
戚长明看到了沈彧，也不惊讶，只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听到声音就赶过来了，你呢？”
“一样。”
“嗯。”戚长明道：“受伤的人不少，敌军不知在这埋了多少炸,药，所以很有可能还会发生第二轮爆炸，你进去之后要注意安全。”
沈彧抿着嘴，问他：“那你呢？”
戚长明神色凝重道：“我一直在。”
沈彧不便多停留，说道：“那你也注意安全。”
“好，去吧。”
“嗯。”
几个士兵跑过来找戚长明汇报情况，沈彧也从原地离开径直往爆炸的最深处走去，硝烟味越来越浓，那里面，是东病房，也是安置病人最多的一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生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