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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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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仑向阎君邪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直起身子正要再拜,阎君邪上前一把拉起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我受你一拜是代表那些无辜的人原谅你了,你这再拜就没意思了吧?”
苍仑抿着唇,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您双目失明数十年,修为散了两成换做功德,自毁本命玉于人间历劫十五年,终于替我偿完了这笔债,我跪拜您多少次都不为过。”
阎君邪抚着腰间的本命玉微微思索,勾唇笑了笑,“我的眼睛可还在你那?”
苍仑点了下头,“在的。”
阎君邪眨了下眼,抬起头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苍仑抿了抿嘴,歉然道:“抱歉。”
阎君邪笑了笑,摇摇头,“无妨,那我的眼睛能还给我了吗?”
苍仑欠身道:“是。”
阎君邪回头对冥落笑道:“看,你总该放心了吧?”
冥落眨了下眼,终究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欠身拱手道:“恭喜吾主。”
阎君邪笑得灿烂,“乖啦,去看看白恒,到时候给人家送回仙界去。”
“是。”冥落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苍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他信阎君邪,只要是阎君邪的决定他就决不会质疑,他只要追随着他的唯一真神就好了。
阎君邪压低声音对苍仑说道:“苍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吧?”
苍仑垂了垂眸,“是。”
“记得要跑,跑得越快越好,我以后还需要你的帮忙。”阎君邪轻声说道。
苍仑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微微颤抖着,“是。”
“对不起,谢谢你了。”阎君邪笑了笑。
苍仑摇了摇头,“一直都是我们对不起您,一直都是我们该对您说谢谢。”
阎君邪笑着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我得去找阿左了,拜托了。”
他又笑着加了句,“得演得像一点呀,别露馅,阿落很较真的。”
苍仑咬了咬牙,颤声说道:“其实您……”
“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师父的。”阎君邪眨眨眼笑道,“而且说不定这一次我们可以只是朋友呢?”
“吾主……”
“我是真不喜欢听你们叫这个。”阎君邪一脸不耐又无奈地打断了他,“听我说,我找到办法了,和本命玉里面那位重新融合的办法。”
苍仑微愣,震惊地看着他,阎君邪微笑道:“而且我已经没了痛感,不会疼的。”
“但如果融合……”听到这话苍仑猛地记起一件事,急切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不是都熬过来了吗?”阎君邪无奈地说道,“拜托啦。”
“可是您……”
“苍仑!”阎君邪冷了脸,“分担那三成痛苦是我的责任。”
“不是!”苍仑突然尖叫,眼底又隐隐翻涌起疯狂之色,阎君邪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他赌对了。
“不是什么了?怎么就不是了?”阎君邪轻声问道,浅浅笑着,不动声色地蛊惑着他。
“不是不是不是!”苍仑眼神愈发混沌混乱,他死死瞪着阎君邪,“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那些杂碎的痛苦是他们自己的孽,关你什么事!”
“那么苍仑,对于我来说,了结痛苦的方法是什么呢?”阎君邪继续轻声蛊惑道,“好像是……杀……”
“对!”苍仑被提醒,脸上的笑容扩大,显得狰狞可怖,“哈哈哈哈!对!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哈哈!”
冥落突然察觉到了阎君邪这里的不对劲,回过头之时却看见苍仑的手已经穿过阎君邪的胸膛,而阎君邪的手里是那块捏碎了的本命玉。
冥落突然耳鸣了,他听不清苍仑在疯狂地笑着叫嚣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得去救阎君邪,不然,阎君邪又得忘记回家的路了,又得忘记他是谁了。
冥落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刚跑了两步就感觉天旋地转,跌倒在地,他顿时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手上被温热的液体砸了一下,他才猛地回神,狠狠地抹了把眼睛,继续跌跌撞撞地向阎君邪奔去,乱七八糟的脑子里只剩了两个字——
不要!
冥落疯了般乱撞,再次跌倒在地,只会胡乱地念叨着:“不要,不要,吾主不要……”
然后他爬起,跌倒,再爬起,再跌倒……
不过几十米的路程,怎么这般遥远?
冥落有些绝望了,苍仑狂笑着,一直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大笑,他捶着地,突然跳起,冲冥落甩出了银链。
冥落的时间被延迟了无数倍,心中的不安也被延长加重了无数倍,几秒钟过得比几个世纪还艰难,他的心脏跳得无比沉重缓慢,震得他耳膜直疼,他的眼前除了红还是红,再不能看到其他的事物,他张口喊了一声,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茫然地接住了那个倒下的红影,眼中染了那人的血,看他的脸都是可怕的红。
“阿……阿邪?”
不,这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冥落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笑了,紧紧抱着阎君邪,“吓我一跳……别开这种玩笑……”
“抱歉……”阎君邪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这次你可别再傻傻地等了……”
冥落的瞳孔狠狠地缩了缩,他迷茫地问道:“什么……?”
还未等到回答,怀里就空了,什么都没了,莫名其妙的,什么都没了,像几十年前的那样,像梦一样的,突然什么都没了。
苍仑早就狂笑着跑了,白恒还在昏迷,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哪,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他想知道刚才到底怎么了,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睡了一觉就到这了,他想知道给阎君邪做的饭熟了没,他想知道阎君邪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他想知道后院的萝卜长得怎么样了,他想知道今天阎君邪又要和他说什么“魔君黑料”,他真的好想知道……
这是不是只是个梦?
只是一场噩梦?
会醒的噩梦?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法知道,他只能这么跪着,抱着没有任何质感的的空气,半天回不过神,觉得这世界都在和他开玩笑,这像是一个不好玩的恶作剧,而且几乎要了他的命。
一阵风吹过,清脆的铃铛声惊醒了冥落,然后他就觉得浑身没由来的冷,冷到了骨子里,他跌坐在地,满脑子的噩魇,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阎君邪第二次为了救他,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叫他没法找到,叫他一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煎熬,甚至死掉。
啊……
又是苍仑……
冥落抖了抖,紫色的眸子爬上血丝,染上了一抹嗜血的色彩,他发了疯地想杀人,想杀了那个疯子,那个叫他再一次和阎君邪分开的疯子!
又是苍仑,又是苍仑又是苍仑又是苍仑!
他要杀了苍仑!
管他苍仑是个疯子还是什么,他要杀了苍仑!杀了苍仑!杀了他!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不解恨!
他的希望,他的信仰,他的神,又不见了!又不见了又不见了!
冥落忍无可忍地发出哀鸣,周身气流极其不稳地涌动着,那把扇子受主人心智的影响,毫无规律地飞舞着,掀起来的风把魔君府刮得摇摇欲坠,白恒眉头突然皱了皱,隐隐有醒过来的趋势。
“为什么又要再来一次!我已经受够了啊!”冥落目眦欲裂,胸口处的红莲悄然绽放,满满地爬上他的脖子,再开到了他的脸上,娇艳地摇了摇身子,放出一点红光来。
随着那点红光的闪耀,冥落终于听到了响了许久的铃铛声。
“叮铃铃、叮铃铃……”
一声一声,清脆动听,坚持不懈地尝试唤醒冥落的神志。
冥落狠狠地抖了一下,终于彻底回神,那朵花不再摇摆,慢慢缩小,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冥落的胸口洁白无瑕,没了那朵红色小莲花,也再没有曾经被莲花盖住的黑色咒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黑一红的两颗铃铛累了一般晃了两下就不动了,先前一直闪着的光慢慢消失了,估摸着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偷懒了,就开始一动不动地装死了。
有谁打开了回忆的大门,动作极轻,过往片段烟一般从门中飘了出来,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
“怕什么?这不还有我嘛。”
冥落耳边又响起那段带着笑的话,那个红色的身影向前跑了两步,半转过身冲他笑,青丝乱飘,红衣半散,那人咬了一下唇。
“走啊!以后我罩着你!他们别想动你分毫!”
冥落呆呆地半张着唇,两行泪突然滑下,他歪了歪头,粲然一笑,世间万千风华刹那失色。
少年一袭黑衣,却比这世间最净的雪还要纯洁无瑕,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见过最肮脏的人心,却因为无上的信仰保留着最为干净的本心。
而他的信仰,他的骄傲,他的神,便是那个永远都在笑的红衣少年,那个天与地的孩子,那个世上唯一的真神,那个被世人唾弃、污蔑、不敬,却还爱着世人,默默忍受所有生灵三成痛苦的魔君殿下,那个默默听着生灵苦恼的人,那个不着正形的人,那个没心没肺的人,那个从不后悔退缩的人。
是那个他爱的人。
“我听你的,我不等你,我要找你,一定会找到你,等我,等我。”冥落在心里默念着,眼中坚定之色愈浓,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勾唇笑了。
“清欢呢?”白恒突然开口问道,他好不容易醒了,却不见阎君邪的身影,连苍仑都不见了,只有冥落一个人在那傻笑,心底也开始腾起一丝的不安。
冥落表示自己不想和这傻子说话,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说道:“吾主叫你回去。”
“他人呢?”白恒扶着墙站起,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
冥落皱了皱眉,“你管不着。”
“他是我的清欢。”白恒沉声说道。
“也是所有人的神。”冥落讥笑道,“同时还是我爱的人。”
“冥落!”白恒沉声吼了一嗓子,用力捶了一下石壁,险些把自己捶倒在地。
“做什么?”冥落理了理衣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阎君邪教他说做人呐,脸皮得厚一点,心态得好一点,就能气死对手,嗯,还能赶跑情敌……呀,袖子破了口子,得给阎君邪备些新衣服了,不知道萝卜长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只不长眼偷啃叶子……
“他到底在哪?”白恒一口血差点又给吐出来,闭着眼睛缓了好久才把一口气换回来,遇到有关清欢的事,他总在两个极端,极端冷静和极端急躁。
“出去玩了,有本事自己去找。”冥落拍了拍衣摆,想着要给阎君邪备什么新衣裳。
呵呵,傻逼才会跟情敌回报心上人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