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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榣山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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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如水,水复散去。
他们在布星台看了一夜的星星。
那银河缓缓流淌,温柔变幻,承载一路玲珑星子。
她靠在他的肩头,看流云成团,看飞星滑落,看夜幕西移。
他在她耳边唱歌,唱着折子戏里的曲词,哼着她未曾听过的调子。
“润玉清寒,并没有什么珍贵神物可赠与你,唯有这串人鱼泪,自幼佩戴,意义重大,还望露儿莫要嫌弃。”润玉褪下腕上的人鱼泪,递到邝露面前。
“怎会嫌弃?只是这串人鱼泪对润玉哥哥很重要,邝露不能收。”邝露有些迟疑。
“人鱼泪怎有露儿重要。”润玉笑着道。
他温柔地看着邝露,将人鱼泪戴到了她的左手上,“这是我的心意,你当真不要吗?”
“要。”邝露坚定道,瞬时又害羞了起来,头低了下去,深埋在润玉怀里,双颊绯红。
润玉吻了吻她的额头,兀自道:“露儿,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注定与孤独寒夜为伴,直至遇见了你,我才知晓挂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从幼时湖边初次见你,我便一直期待着能再次见到你。”
“邝露再也不会离开你。”身下的人儿柔软得像一池春水。
此夜,安好。
第二日,润玉带着邝露去了榣山。
他从歧黄仙官处得知娘亲脸上当年被天火灼烧的伤疤,只有榣山的若紫香草方可治愈。
榣山地处九州大荒山旁,素来多奇花异草。
润玉故地重游,满目旧景,却已物是人非。
记忆中的榣山,是一片水墨山水般的所在,云海流转,时聚时散。那云间层峦叠嶂,红色花枝的若木顺山势渐次而生,山间有清泉流下,汇聚成潭。
如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草木欣荣。
“长琴哥哥,悭臾哥哥……”润玉抚着那块凸向潭中的嶙峋巨石,恍然似见石台之上,有一白衣男子,端坐抚琴。琴声悠悠,一黑一白的两位少年坐在琴侧,沉醉乐声。
幼时大荒山修行,润玉和师兄悭臾某日听见飘渺琴声自邻山传来,音韵袅袅,二人沉醉其中,便往榣山寻访。
这一去便结识了常来榣山奏乐怡情的太子长琴。
而后,润玉与悭臾便常来榣山听长琴抚琴。
三人对着溪风饮松子酒,对着淡月下玲珑棋。
如此千年倏然过去,高山流水,恣意潇洒。
数千年后。
润玉回了天界,初学挂夜布星,而后封为夜神。
某日人界南方出现一条黑龙戏水,水漫岸边,引来民怨。
黑龙打伤惩戒它的仙将,逃入不周山中。太子长琴前往不周山捉拿黑龙。未曾料到,此孽龙竟是昔日水虺悭臾。
太子长琴于心不忍,私放黑龙。
天帝震怒。命贪狼星君前往不周山捉拿二人。
更有意外之事,却是三人阴差阳错,引发不周山天柱倾塌,天地几近覆灭之灾。
上清天众神合力,天地终究平静下来。
悭臾灰飞烟灭。
太子长琴被贬为凡人,受永世轮回之苦。
润玉兀自回忆着这些旧事,神色凄怆。
“人间倏然百年,不知长琴哥哥可安好?”润玉道。
“许久未见到他们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邝露摘好了若紫香草,问道。
“先随我去拜见娘亲。”润玉笑着道。
洞庭湖畔,烟波渺渺。
莲子结了一蓬又一蓬。
“小仙太巳府的邝露,拜见洞庭君。”邝露跪拜在簌离面前。
簌离看了看下面的女子,倒是娴静清雅。又不经意见到她腕上的人鱼泪,已知晓来意。便笑着道:“仙子请起,没想到太巳竟生出这般标致的女儿。”
“娘亲,这是露儿去榣山采摘的若紫香草,可以医治您脸上的伤疤。”润玉道。
簌离听到伤疤,脸上闪现一丝伤痛,转瞬即逝。她接过仙草。笑着道:“难为你们有孝心。”
她又把着邝露的手道:“今晨做了鲤儿最爱的莲子羹,你与我去端过来。”
“是。”邝露道。
她们一前一后走着。
“鲤儿孤苦,日后还望仙子多多费心。”簌离缓缓道。
“邝露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邝露道。
簌离手中唤出一个透润明珠,递到邝露面前道:“本君没有什么珍贵神物可赠与你,此乃东海夜明珠,是幼时本君父王所赠,可观世间事,仙子若不嫌弃,便拿去赏玩吧。”
“多谢仙上。”邝露接过明珠,恭敬道。
簌离不觉笑了一下。
当年自己与钱塘二公子定下婚约,去拜见他母亲,也是这般毕恭毕敬。
日后若不是遇到太微……
簌离收回思绪,不愿再想。
她不该遇到天帝,可她从未后悔生出润玉。
清甜莲子羹,去掉苦芯,加入冰糖,文火慢慢熬煮,软糯绵软。
润玉幼时内火强盛,此莲子羹最是败火。
他仍然记得,幼时自己被内火烧得滚烫,虚弱地躺在冰床上,体内龙族之火周游全身。他尚幼,不知如何调节体内的水火。
这时,娘亲端来一碗清凉香甜的莲子羹,抱着他,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冷静下来。
而后,他体内水火调和了,不难受了,还是日日嚷着要吃那莲子羹。
润玉端着莲子羹,忆起儿时之事,嘴角挂着幸福笑意。
“娘亲,这莲子羹真好吃。”他欢喜道。
“莲子性寒,如今你体质调和,亦不可多食。”簌离道。
“我想要日日吃娘亲做的莲子羹。”润玉仰着头道。
润玉哥哥真像个小孩子。邝露看着他们二人幸福的模样,她心里欢喜想到。
润玉与邝露在蓬莱海上徘徊许久。
终究他们没有寻到那座熟悉的岛,亦没有听见熟悉的琴声。
“长琴哥哥……长琴哥哥……”润玉空唤了几声,声音传得很远,却没有回音。
这声音却唤来了海边的土地仙。
只见一个白胡子小老头从沙滩上冒出来,扑棱棱地飞到润玉面前,揉着眼睛惊讶道:“原来是夜神殿下大驾光临,真是叫这方圆千里蓬荜生辉大放异彩啊!小仙有生之年得以一窥殿下倜傥的风姿,真是三生有幸福祉无边啊!”他边说边挥动手臂,表情陶醉,甚是夸张。
“行了。”润玉有些不耐烦道。“我且问你,此片海域最近可发生过什么事?”
“小仙本不管这海上之上,只是数月前,海上突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像是要撕裂般,那是叫一个可怕哟。”
“小仙躲在地下,听着声音都心惊胆战的,而后殿下猜怎着,突然轰隆一声,感觉什么掉进了海里,那浪头打得几十丈高,还淹了边上的青龙镇呢。”
“电闪雷鸣,莫非是雷公电母所为?海上结界亦消失了,莫非蓬莱已沉入海底?”润玉想着。复对土地仙道:“多谢土地仙,想必今日日头大了些,照得人晃眼,你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土地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道:“是是是,小仙什么都没瞧见,也不曾见过殿下。”
土地仙离去,润玉与邝露深入蓬莱海底。
果然,是蓬莱废墟。
雷电依旧包裹着这片废墟,入眼的是满目疮痍。
当时的抚琴,对饮,赏花,酿酒,下棋,还有故人,均不见了。
此处并无故人半分气息。
“长琴哥哥,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