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梁家南南

1、一

　　一
　　苏牧觉得自己大概时运不佳，来到代县第二天就出了命案。死者名叶嵘，叶家长房二子，与友人在醉香阁用午膳时暴毙。
　　叶家是代县的名门，分两房，叶家家主为长房叶斩，乃工部尚书，有二子四女。原配戚夫人有大少爷叶峥和二小姐宛云，后死于小产。丧妻一年后娶明佳郡主为续弦，诞有二少爷叶嵘和四小姐宛月。另大小姐宛如和三小姐宛宛乃姨娘所生。二房叶轩从商，二夫人育有三少爷叶崎，另四少爷叶峙，五少爷叶岐及五小姐宛纤均为庶出。由于下月就是叶家祭祖的日子，除了在朝中任要职事务繁忙的叶斩叶尚书和现担兵部侍郎的叶峥，其余叶家人都回到了代县老家，不曾想竟出了这等事。
　　苏牧想着方才在酒楼下听百姓说的话，来到了叶嵘暴毙的包间。仵作正在检查，代县县长贺余看见苏牧便唤他过去：“想必苏大人已经听过叶家的事了，大人怎么看？”
　　苏牧上下打量这个包间：“贺余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当了县长倒是懂礼数了。”
　　贺余无奈：“你是新上任的刑部令史，总归是要尊敬一下的。”
　　苏牧走到仵作身旁，蹲下身观察尸体：“死因是什么？”
　　仵作答：“尚没有发现死因。外表并无损伤，嘴角有轻微呕吐物残渣，唇舌微微发紫，初判为中毒。具体情况要解剖才能知道，不过叶公子身份尊贵，恐叶家不会同意解剖。”
　　“中毒？”贺余走了过来，“但桌上每一道菜都用银针测过了，并无毒。”
　　“这案子不简单啊。”苏牧摸摸鼻子，“贺余，你派个人去征求叶府的解剖同意。然后我们去见见叶公子的友人，本案的目击证人吧。”
　　当时与叶嵘一同用膳的有两人，一是高家二房长子高岩，另一则是巨商君古之长子君流。两人皆是见过世面的，但见到友人在身边暴毙也是有些惊慌的。因此当苏牧见到他们时，高岩神色惶恐不安，倒是君流只是脸色白了些较为平静。
　　苏牧友善地邀请他们坐下：“我想高公子和君公子都知道我的来意，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目光微扫过二人，“先请高公子讲讲今天中午的经过。”
　　高岩镇定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寻常的饮酒用膳。然后不知为何，叶兄就突然倒下了。”
　　“叶公子前面没有任何异样吗？”苏牧问。
　　高岩思索一会：“说异样，倒是有。叶兄曾腹痛一阵，不过他说是这阵子肠胃不佳，老毛病而已。”
　　“腹痛？可有呕吐？”苏牧皱皱眉。
　　“吐了一次。吐完本想送叶兄回家的，不料马上就倒下了！”高岩高声道，“难道是这家店菜有问题？可是我与君兄并无腹痛啊。”
　　“菜里没有毒。”苏牧又转头询问君流，“不知君公子可记得今日午膳上的菜品？”
　　君流一颔首：“自是记得。因是友人小聚，并未点前菜。菜品依次为宫保野兔，芙蓉大虾，龙井竹荪，金桂柿饼，口蘑鹿肉，佛手金卷，翡翠烧鹅还有全蛇羹。”
　　苏牧看了看贺余，见他点头便笑着说：“君公子好记性，菜名都记得这般清楚。”
　　君流也是一笑：“君某不过是习惯而已，做生意的讲求的就是面面俱到，半点不能马虎。”
　　苏牧摸了摸鼻子：“不瞒二位，今日叶公子之死却是蹊跷。仵作说多半是中毒，但现场的菜并无毒性。苏某实在是伤脑筋，想问问二位有没有什么高见？”
　　高岩和君流一对视，都没有说话。
　　“不过是揣测，二位不必拘谨。”贺余虽不明白苏牧此举何意，但凭着对苏牧的新任还是补充了一句。苏牧满意地看了老朋友一眼。
　　“会不会是厨师未将蛇毒除尽，正巧叶兄吃下那些毒素？”高岩猜测。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苏牧又看向君流，“君公子以为呢？”
　　君流轻酌一口茶：“君某倒是认为可能是因为藓。”
　　“藓？”苏牧诧异，一挑眉，“说下去。”
　　“君某曾有一表妹因食杏仁险些丧命，大夫说表妹患的是杏仁藓。某因好奇便仔细询问过大夫，得知人人都可能患藓，而且引发藓的物品是不同的。因此才斗胆推测叶兄有没有可能食了某物而患藓。”
　　苏牧点头：“这个病倒是稀奇。感谢二位公子的配合，那么就不打扰公子们了，二位请便。”
　　“告辞。”高岩和君流行礼后一并离开了。
　　贺余起身来到苏牧身边：“你觉得这二人中可能有凶手？”
　　“我可没这么说。”苏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准还真是什么藓呢。对了，叶府那边怎么说？”
　　“没同意。”贺余沉声说。
　　苏牧拍拍老友的肩：“别太沮丧，我早料到了。先回去吧。”
　　“嗯。”

　　叶嵘并不是叶家死的第一个人。在叶嵘死的前两天，叶家二房五小姐叶宛纤溺水身亡。不过经官府审查，定性为意外。但纵然如此，议论声还是起来了。都说是叶家当年死去的长房三小姐宛宛成了厉鬼，来报复叶家人了。
　　关于叶三小姐宛宛的身亡，在卷宗里记载也是意外。四年前叶家人回来代县祭祖，叶家小辈几个孩子耐不住寂寞便跑去城外红叶山玩耍。红叶山算不上多陡峭危险，但风景很美，又有独特的红叶花。叶三小姐是去摘红叶花时失足滚下山崖，等下人们下去寻时，已是血肉模糊的尸首，早早断了气了。本是意外致死，却因叶家如今连死两人而被传成厉鬼报复。贺余觉得有些头疼，上面已经传令，让他们五天之内必须给出解释。但这叶嵘之死，实在诡异。莫不是真是那所谓的藓？问苏牧，他也只是笑笑而不作答。贺余心中抑郁。
　　没成想，两天后叶家又出事了。这次是马突然发狂，导致马车翻撞，车内的叶家长房二小姐宛云和四小姐宛月都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