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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喜当爹的纯阳 ...

  •   三日后,连续几天的大雪终于初霁,天光放晴,拨云见日,似乎连老天都在欢迎归人。
      待谢景行风尘仆仆地归来,石翁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添丁的喜讯。虽已过去数日,石翁提及此事,仍是笑逐颜开;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谢景行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石翁心里微沉,琢磨不清谢景行何意;他人老眼不瞎,自家郞主的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初为人父的惊喜和激动。
      ——郞主是不喜这个孩子吗?

      他嘴唇噏动,有意劝告,然看到谢景行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还是将话吞回了肚子。

      再往前就是内院,石翁眼尖,远远就望见柳青未领着一行人等候,连忙提醒谢景行。原本打算径直回书斋的谢景行,不得不止住脚步,转变了行程。
      柳青未本就生得纤弱袅娜,此刻披着厚重的狐裘,显得人越发清瘦。她上前迎接,盈盈行礼:“谢郎。”
      谢景行虚虚一扶:“郁娘多礼了。”

      众目睽睽之下,谢景行只得随着柳青未进屋落座。待服侍完谢景行洁面梳洗后,满屋的侍婢们悄声退去,留下了两位主人。
      旬月未见,谢景行与柳青未显得越发生疏。眼看两人客套地寒暄完后,丹娘连忙暗中示意乳母将孩子抱来。

      乳母抱着惟奴来到二人跟前,襁褓里的婴儿已经吃饱睡好,精神十足,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清澈得能照出人影。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惟奴也不惧,一双大眼睛瞅了瞅柳青未,又瞅了瞅谢景行,定定地看了看,继而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露出了还没长出一颗牙齿的牙床。
      见到惟奴,柳青未的眼里才浮现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她温柔地注视着孩子,没有看向谢景行:“郎君久未归家,我就冒昧先给孩子取了个小字,叫惟奴。郎君以为如何?”
      谢景行无可无不可:“你是孩子的生母,你喜欢就好。”
      柳青未心中一跳,无端觉得这话似乎大有深意。一旁的丹娘也是内心惴惴,强笑道:”小郎君出生一个月了,这才见到郞主,郞主要不要抱抱?“
      然而谢景行婉言拒绝:”我如今满身风尘,未曾沐浴更衣,惟奴如今还小,还是不要沾了我。”说罢他起身离座:“我还有事,先回书斋。你和惟奴早些安歇,我明日再来。”
      见柳青未还要起身相送,他连忙制止:“不必送我。我观你面色,身体还未恢复,多加休息才是。”他又嘱咐了一句丹娘:“好好照顾郁娘。”
      柳青未微笑答应:“多谢郎君了,就让丹娘替我相送吧。”

      转出内室,谢景行回头望了一眼,见柳青未熟练地抱起了孩子,轻柔地唤着:”惟奴,我是阿娘啊。”怀里的惟奴似是听懂了,咿咿呀呀地应和着。即使隔着层层帘幕,他也能看清她的脸上是有别以往的喜悦安宁。
      他心下暗叹,掀帘而出,彻底隔绝了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冬日里的白昼极短,不到酉时,阴影就一点点侵入谢宅,直到完全吞噬。无边的黑暗中,暗潮涌动。
      南边的书斋透着一星亮光,谢景行坐在案前凝神静思。良久后,他展开一方信笺,伏案疾书。
      谢景行自幼临摹的就是魏碑,字如其人,一样的峻逸端严: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年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
      谢景行一气呵成,片刻已写完。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折好放入信封。正要阖目入定,门外传来石翁急促的禀告声:“郎主,小郎君出事了!”

      东苑内此时一片肃静,柳青未紧紧地抱着惟奴,心里止不住地后怕:若非自己半夜前来查看,怎会发现照顾惟奴的仆妇如此惫懒懈怠!生了火盆竟然没有蓄水,险些就让惟奴中了煤毒!
      冬日靠火盆取暖,门窗紧闭,若不蓄水,婴童极易夭折。一想到那个隐隐的猜测,柳青未心中戾气更是止不住地翻涌,她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即刻拖出去发卖了!“
      院中的奴婢皆是柳家旧仆,没想到往日最是宽和仁慈的三娘子如此狠心,顿时哭号哀求之声响彻一片。边上的一媪妪见势不妙,连忙潜出角门,准备溜之大吉,却见丹娘站在门外:“卢婆婆,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

      待丹娘回来时,柳青未正哼唱着歌谣哄惟奴入睡。烛火昏黄,暖香袭人,女子柔婉的呢喃声如水般缓缓流淌。丹娘不忍心打破这一室的静谧美好,踯躅不定。
      柳青未听见了动静,吩咐左右仔细看顾好惟奴,示意丹娘随她入内。也许是屋外的朔风太过凛冽,当丹娘裹挟一身风雪进来时,柳青未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谢景行来到正堂时,迎接的丹娘虽整理了妆容,但仍能看清她眼尾泪痕未干。见惟奴无事,柳青未却迟迟未来,谢景行不由得多问一句:“郁娘无恙否?”
      丹娘迟疑答道:”因小郎君之事,娘子悲痛过甚,卧床休息着。“
      谢景行可没有深夜闯入闺阁的想法,叮嘱一番后就要离去。奈何石翁抢先问道:”郞主不去看看娘子?“

      谢景行还是第一次进入柳青未的寝卧。
      柳青未一向是规行矩步,从不失礼于人。然而如今谢景行已行至跟前,她却仍是却呆坐在榻上,怔怔出神。
      看着失魂落魄的柳青未,谢景行踌躇了片刻,终是安慰道:“郁娘,你不必担心,我都知道。”

      听到这一句,原本眼神涣散的柳青未似乎回过了神,她慢慢抬起头,看着谢景行一脸置身事外的平静,古怪地笑了两声,喃喃道:“你知道?”
      她笑了笑,带着从未有过的放肆和嘲弄:“你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见谢景行默然不语,她猛然站起,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你知道么!那你说啊,你说啊!”
      你不知道我这廿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我和六郎是怎么被迫分开的!你不知道惟奴是被谁害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假惺惺地说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的神色逐渐癫狂,彻底地撕破了以往柔婉和顺的伪装,声嘶力竭地呐喊:“你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迥异的柳青未,谢景行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光平和,不带任何异样的情绪。丹娘惊慌地想要辩解求情,谢景行抬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只余他和柳青未二人,随后掩紧门扉。
      冷月无声,中庭积雪清辉,照得室内一片霜白。他低低地开口,声音仿佛也染上窗外的月光雪色,虽冷淡却安宁,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然而说出的话却有如惊雷,震得柳青未浑身一颤——

      “郁娘,我知道惟奴不是我的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喜当爹的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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