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哭》朱小北

4、第4章

　　母亲去世后，这个世上，李雪再无其他亲人，除了刚出生的女儿，李婉。可能是，李雪把母亲遭遇车祸的罪责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所以，李雪回到老家之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任性妄为，变的寡言少语，一个人抚养着李婉。李雪恨透了抛弃自己的男友，于是，让女儿跟随了自己的姓，取名李婉。
　　随着李婉一点点的长大，李雪终于体会到，当年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是多么不容易。对于李雪来说，李婉就是她的全部，不管自己多么辛苦，李雪也会尝试着把最好的留给李婉。
　　李婉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李雪背着李婉走了四个小时的夜路，方才把李婉送到医院。那天晚上，李雪哭了，哭的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因为李雪害怕，害怕李婉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更加害怕，李婉有任何的闪失，自己最后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幸运的是，李婉并无大碍，只是烧的厉害，昏厥过去而已。
　　李婉醒来，李雪抱着李婉，笑的像个天使，眼中擎着泪花。
　　后来，李婉离开家去外地上学，李雪常会在深夜里看着李婉的照片入睡，实在想念女儿了，李雪就给李婉打个电话。不过，李雪每次给李婉打电话的时候，开头总是先问李婉有没有在忙，因为李雪害怕自己会打扰到女儿。所以，李婉总是俏皮的取笑李雪，说道，妈妈给女儿打电话，即使天大的事，女儿也不敢忙啊，毕竟对于女儿来说，妈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夜色昏暗，零星点点，远方有微弱的灯光闪烁，一列火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郊外。
　　车厢内，鼾声四起，有坐着趴在面前小桌子上睡觉的，也有直接躺在过道或者座位下面睡觉的。时而，会有一两个旅客缓慢且小心翼翼的穿过过道，取水抑或上厕所。
　　火车中间两节车厢中间的位置，李雪坐在地上，上身倚靠着车门而眠。虽然李雪处于熟睡的状态，但是她的眉头紧皱，嘴唇略微颤动，不难看出，此时的李雪正在梦境之中。
　　李雪面色憔悴，头发散乱，身着工地上的工作服，嫣然一个农村妇女的样子。
　　突然，火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随即一阵颠簸，李雪被惊醒，随即睁开眼，嘴里喊着李婉的名字。躺在李雪身旁的三两人被李雪的喊声惊动，挪动一下身体，随后继续睡觉。
　　刚刚，李雪梦见了李婉，梦里面，李婉笑的很灿烂，对李雪说，妈妈，女儿想你了。李雪想要抓住李婉的手，但是李婉却向远方跑去，身影在李雪面前逐渐消失，李雪开始惊恐起来，不停呼喊着李婉的名字。
　　李雪打了一个哈气，知道刚刚只是自己在做梦，脸上的惊恐逐渐消失，稍稍缓和了许多。
　　车门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窗，李雪通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夜景，心里想着，李婉，妈妈来看你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雪的钱都转给李婉了，仅仅从张永胜那里借了一点车费，本来张永胜想要多借一点给李雪的，不过被李雪拒绝了，因为李雪心里清楚，同是工人，他们赚的每一分血汗钱是多么不容易。买完车票之后，李雪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充饥，李雪只能躲在厕所，饮用自来水充饥。
　　火车在行驶了三十个小时之后，终点落在了北京站，这个时候，已经深夜一点钟。
　　李雪背着一个略显破旧的背包，挤在人群之中，艰难的前行。
　　宽敞的通道，却容不下如此多的灵魂，显得异常拥挤。可能是因为，这是一座充满魔性的城市，所以，不管任何时刻，通往它的路道总是被人潮填满。
　　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人呐，就是自相矛盾的产物，狭隘的内心充斥着欲望的贪婪。
　　李雪虽然挤在人群中，却与他们不同，毕竟李雪是因为女儿，因为人类的情感寄托才来到这座城市，而他们，因为贪婪，无知来到这座城市，最后带着自私离开。
　　走了好一会儿，李雪可算走出了车站，逃离了人群，站在出站口，四下探望一番。
　　现在是深夜一点三十分，本该是安详舒适，沉浸梦乡的时刻。可是，生活总是背道而行，不能如我们所愿，逼迫着我们安于奔命，徒而伤悲。
　　李雪在车站前，走了停，停了又走，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的地在哪。
　　这是李雪第一次来到李婉上大学的城市，所以，李雪对这座城市是陌生的，更加不知道李婉的大学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仅仅知道李婉所在大学的名字。那是李婉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李雪看着喜极而泣的李婉，自己也哭了，就是那个时候，李雪刻意记下了李婉所在大学的名字。
　　李婉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李雪不放心女儿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本打算送李婉去学校的，但是被李婉拒绝了。李婉心里想着，那么远的路程，一天一夜的火车，她不愿李雪太过辛苦，而且自己那么大人了，完全可以一个人去学校的。李雪拗不过李婉，最终同意李婉自己一个人去学校，再三强调，李婉到达学校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报平安。
　　后来，李婉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去学校，期间，李婉也曾尝试要求李雪陪同自己去北京玩几天，看看自己的学校，但是，李雪害怕自己会叨扰到李婉，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李婉。
　　就在前一段时间，李婉还在电话里告诉李雪，再等两个月，她就可以大学毕业了，然后把李雪接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李雪同意了李婉，对李婉说，等你毕业了，我就去北京找你。李雪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前两个月来到北京，来到女儿所在的城市。
　　李雪在车站前转悠了一圈，然后来到一个特警面前，询问特警，怎么样才能到达李婉所在的大学。特警很友好，详细的把坐车方式告诉了李雪，同样也强调，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如果很急可以打车过去，不然只能等到天明，坐地铁或者公交。
　　李雪谢过特警，转身，默默离开。一会后，李雪来到一处天桥上，准备在天桥上休息几个小时，等到天亮些时，坐公交前往李婉的学校。天桥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李雪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连吃一顿饭都是奢侈的，更加不可能连夜打车去李婉的学校。虽然对李婉的思念与担忧很强烈，但是这样的花费，对现在的李雪来说，不切实际。因为李雪把自己身上都所有的钱都转给了李婉，来北京的车费都是从张永胜那里借来的，李雪不能允许自己再浪费任何一分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