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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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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虔呆滞了五秒钟。
李越这个名字特别普通,随便打开一个中小学校的学生名册,都能找出三个叫李越的。
那个男模一样的李越摘下墨镜,深邃的眼扫过沈虔的脸,审视一般从头顶的呆毛一直看到脚上的鞋。
沈虔被陌生人看得背后发毛。他轻咳了一声,细框眼镜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绷住,露出些警惕和防备的姿态。
李越对他的警惕毫无察觉,还是那副骚包嚣张的臭屁样,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们被困在这里了?”
周浩大大咧咧地笑着说:“点背儿,船被昨天的风浪冲坏了。”
李越说:“我的船可以坐三个人,你们怎么走?”
周浩大大咧咧地说:“那就麻烦兄弟了,先带我这两个小姑娘上岸。李青,徐媛媛,你们先跟着这个大哥去岸上,通知咱们接应的人。”
沈虔在眼镜后玩笑似的眨眨眼:“大浩,你也不怕这是个人贩子,拐走你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两个女孩子捂嘴偷笑,甜甜地撒娇:“沈哥,我们愿意。”
李越扫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斯文的男孩,面无表情地问:“你会开吗?”
男孩有点不情愿。
周浩已经笑着说:“他是我们的金牌司机。”
李越说:“那就你开我的快艇带两个女孩子先上岸,我和剩下两个人在这里等。”
那个男孩子收敛了眼底不情愿的表情,听话地开着快艇带两个女生驶离了海面。
荒凉的小岛上,只剩下三个男人默默地并肩看日出。
小岛上是茂盛的天然植被,大树扭曲着生长,直冲天际。
沈虔在树影下打了个寒颤,这里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
李越冷不防在他耳后说:“你的手怎么回事?”
沈虔差点被他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他用尽力气控制住自己那张纵横情场二十年的老脸,才保持住温柔沉静的表情,堪堪挤出一个温柔有礼貌的微笑:“没事,小伤。”
李越“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虔捏捏鼻梁,心里直犯嘀咕。
沈虔拿出手机,已经有了一点微弱的信号。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给他的金主李越发消息:“李总,我昨晚给您发的消息,您都收到了吧?”
李越饶有兴趣地探头看了他一眼:“金主?”
沈虔嘴角抽搐着收起手机。
这个从来不为别人考虑的臭脾气,倒是真的和他的李总一模一样。
沈虔认真地说:“兄弟,这样偷看别人的手机屏幕很没礼貌。”
李越说:“是吗?”
沈虔:“…………”算了算了,这位大兄弟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还没学会人与人之间应该适当保持多大的距离。
特别是两个今天才刚刚互相认识的陌生人。
周浩倒是和李越十分投缘,兴致勃勃地拉着李越聊天。
李越敷衍地偶尔回一句,目光时不时瞟向沈虔手上的伤口。
按照估计,那三个年轻人一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渡口,找救援队来接他们。
可三个男人在岛上等到日薄西山,也没等到接应的船来。
李越站在山顶看风景,也不知道他穿着皮鞋怎么爬上的那么陡的山。
沈虔心里一动。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他的金主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息。
可沈虔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古里古怪的倨傲男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高冷金主。
想到这里,沈虔也跟着上山,悄无声息地在那个一米□□的男人身后爬山。
日,这男人真他娘的高。
李越回头看了沈虔一眼,默不作声地伸手。
沈虔鬼使神差地握住那只大手,被李越拽上了山顶。
两个男人站在山顶上,一起看夕阳。
沈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顾自地点了一根,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
烟圈在风中扭曲地飘了一会儿,渐渐显出诡异的殷红。
李越说:“不用试了,这座岛上有个厉鬼。”
沈虔苦笑:“李总,麻烦你了。”
李越冷哼一声:“你还知道?”
沈虔没说话,乖巧地继续抽烟。
李越说:“这里不是我的管理范围,我本来不该管。可你已经招惹到那只厉鬼了,我能怎么办?还不是要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沈虔轻咳一声,说:“条件反射没忍住,我下次注意。”
李越警告他:“你别忘了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沈虔低头看一眼自己GUCCI的风衣,觉得自己沦落得这一步十分快乐,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毕竟上哪儿才能找到第二个连奢饰品都给报销的好老板呢?
李越忽然抓住沈虔的手,用力握在了手心里。
他看上去冷冰冰的一个人,手心的温度却很温暖。
沈虔心里一悸,假装轻松玩笑似的任由李越抓着他的手:“李总,我的手白吗?”
李越严肃地看着那条细小的伤口,忽然捧起沈虔的手,近乎虔诚地放在唇边,伸出舌头慢慢舔过去。
沈虔僵硬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李……李总……大庭广众的……不好……”
李越舔完他的伤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唇,漫不经心地说:“鬼气很重,多半是个建国前就成精的老鬼。”
沈虔无言以对。
他差点自作多情的以为酷炫狂霸拽的高冷金主在对他进行性骚扰。
李越若无其事地又舔了两下。
沈虔:“…………”
李越面无表情地说:“帮你把残留在里面的鬼气清理干净。”
沈虔:“哦……”
第一次和金主见面,他可能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沈虔说:“李总,你知道这儿有问题,所以今晚就没打算离开对吗?”
李越说:“我原本打算把你和那群小羊羔都送走,没想到那几个小朋友这么废物,这么久了还没过来。”
周浩是个心大如斗的人,在山下乐颠颠地支起了烧烤架,向他们挥手:“快过来,咱们仨今晚正好来个烧烤派对。”
李越施施然踩着硬底皮鞋稳稳当当下山。
沈虔不敢妄动,谨慎地一步一步踩着相对平坦的地方慢慢往下挪。
李越回头,平静地问他:“要我抱你下去吗?”
沈虔看着李越一米□□的身高宽阔的肩膀漂亮的腹肌,鬼使神差地微笑了一下:“好啊。”
李越抬手要揽他的膝窝。
沈虔这才如梦初醒,退后一步躲开了:“李总您真是体察民情,臣开玩笑的。”
李越不悦地皱着眉:“抓紧下来,天快黑了。”
天快黑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也该出来作孽了。
沈虔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小声问李越:“李总,那我这哥们儿怎么办?”
李越不耐烦地说:“打晕了,布个阵扔帐篷里。”
沈虔舍不得对老同学下手太狠,还是拿了一只瞌睡鬼,悄悄塞进周浩的鼻孔里。
李越站在帐篷外等他。
沈虔钻出来:“李总,咱们去西海岸?”
这座岛不大,东西海岸之间隔的山地却很复杂,两个人在崎岖的野生山林里借着月光慢慢往前走,耳边偶尔传来夜枭的嘶鸣声。
周浩在帐篷里睡得人事不省,脑海中闪烁着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条清冷的小巷子,破败的木门上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看建筑的风格,像苏淮那一带的老民居。
他耳边隐约响着些琐碎的低语,说清河班台柱子秦月娥,前两年倒了嗓子,再也没法登台唱戏了。
丢了吃饭的家伙事儿,当年风光一时花旦秦卖掉了柳花街上那套叫鹤云堂的大宅子,搬到下水区和一个老寡妇挤在一个小院子里。
周浩抬起手,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破败的木门。
小小的院子里养着些鸡鸭鹅,吵闹的叫声里应和楼里传来的柔美琵琶声。
泥泞的地上胡乱铺了些青砖和石头,青砖上粘满了肮脏狼藉的鸡屎鸭粪,在江南的幽幽细雨中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味道。
一条瘦骨嶙峋的大黑狗被拴在角落里,见到陌生人立刻凶狠地咆哮起来:“汪!!!汪汪汪汪!!!”
周浩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油纸伞掉在地上,沾满了泥浆和粪水。
简陋的青砖楼里,幽幽的琵琶声戛然而止。
大黑狗停止了嚎叫,前腿伸长半匍匐,喉中仍然溢出防备和排斥的低吼。
周浩仰头看着青砖楼二楼的窗户,一匹洗到发白的红缎子当窗帘挂在那里,挡住了窗后的人。
曾经风光一时的花旦秦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和江南细雨的轻软湿意:“周公子,你来了。”
周浩张张嘴,口中却发出一声有些冷漠的:“嗯。”
秦月娥轻笑一声。
他的嗓子真的坏掉了,连笑的时候,都带着凄冷的沙哑。
可那很好听。
周浩用一个直男的审美对天发誓,这个低柔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窗帘后的人站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轻轻巧巧地走下楼。
鞋跟踩着木质楼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的脚步不算快,但也不太慢,就是那样让人舒服的韵律,一步一步都踩在人心尖儿上。
周浩站在雨中,看着那卷小竹枝编的帘子,心头一颤。
竹帘掀开了,露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然后是纤细的腕子,腕骨上没了那些金银玉环,干干净净得更加纤楚动人。
长长的旗袍用深紫色的玫瑰绒贴着细细的腰肢剪裁出来,上面绣着大朵殷红的牡丹。
乌黑的发弯弯曲曲贴着鬓角梳好,黛青画出细细的柳叶长眉,大红的胭脂染着丰润的唇,一双凤眼如烟如雾,噙着三千春色的勾魂笑意。
秦月娥依着门口,用他低柔沙哑的声音轻轻说:“周公子,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