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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蜜诗视角] 作者: DDG ...

  •   楔子
      我见过黑暗,是一种灰蒙蒙的黑,不是完全看不清,凑近一点还是能看见他们:一具尸骨或者是另一具尸骨。我试过逃跑,是那种屏住呼吸的逃,最后我发现我根本跑不出那片黑暗,因为那黑暗一直在我心里。于是我凑近一具一具尸骨,找到我最喜欢的那具,轻轻靠着她的边上,用手拂去她身后墓碑上的灰,露出墓碑上的字:苏采壁。

      一.
      我拿出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油画材料,在五彩斑斓的画架上搭上一张白色的画布,我挤出一些红色的颜料在调色盘上,想要调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红色。兴许是调料盘里有些黑色调料没有清除干净,我用笔沾着颜料在画架脚上画出的红色过于暗,不是我想要的红色,倒是像那天我穿的旗袍的颜色。
      那天,场子里约了我和采壁的演出,本来我是穿着小洋装出场的,可后来又让别人拿了一件旗袍出来,白色的小洋装真的叫人透不过气来,换上朱红色的旗袍,让我觉得温暖了点。到场的时候采壁穿了水蓝色的戏服,一条长长的水袖,从蓝色渐淡至乳白色,好似人间不食烟火的仙子。我快步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妹妹这一身很好看。”采壁可能是被我拉了小手,顿时慌了神,脸蛋红红扑扑,满是韵味。眼神又清澈见底,好似不染世间的烦心事。到底是苏家的小姐,我当时这么想道。
      二.
      我又挤出来一些红色的颜料,搅拌在之前的朱红色的颜料里,企图冲淡一些里面的黑色。我拿出笔又沾了一些颜料,在画架上涂抹出红色,但是里面有些黑色没有调开,像是一块大红色的绸锻,被踩上了斑斑点点的黑色的脚印,看上去有些眼熟。
      出场的时候,我拉着有点紧张的采壁,引她到舞台中央。台子外面的黑压压的都是人,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些穿军服的洋人,一出场就吹着口哨,大声的喊着一些婊子之类的话。我习以为常,采壁转过来看着我,我按了按她的手告诉她,都是一些赞美之词。我努力不去听那些粗鄙的话,场子中响起了音乐,我在斑斑点点脚印的大红色的绸缎上,开始跳起我的舞。
      这种舞叫作芭蕾,是在国外学的。十四岁的时候,洋人的车撞到了我挑着扁担的父亲,洋人一定要我父母赔钱。可我父亲不服,就和他们争论起来,最后动起手来,洋人一枪打死了我父亲。这事闹到了洋人警署,起先那洋人在衙门上只想强调自己无罪。可看到我的时候,卑鄙无耻的洋人又说自己是被害方。最后,衙门觉得惹不起洋人,任由着洋人把我带走,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一头撞向洋人的枪口。后来的日子,我就像是堕落了无边际的黑暗,野兽啃住了我的肩胛骨,不知道是什么撕裂了我的身体,血液从下面流出来,眼泪蒸发成盐渍,而这只是开始。洋人让我学习了洋画和芭蕾,然后在客人面前展示着我的才华,像是展示着一件有趣的商品,在客人酒肉过后,他们便拖着我进房间,有时候洋人也和他们一起进房间。
      三.
      我试着去擦掉眼角的泪,但是发现早已干枯了。于是我又开始调起来我的颜料,在里面掺一点点黄色,让它更亮一点。但是最后画笔在画架上留下来的却也还不是我想要的红色,而是类似一种火的颜色。
      在红绸的舞台上,我一不小心歪了步,放软了身子,缓慢地跌落在采壁的怀里,合适的往台下飞一个眼花。采壁的身子柔软而暖和,她身上好闻的气味在这燥热的场子里,像是安神催眠的草药,让我不由地闭着眼睛想要在她身上昏睡过去,而这时候枪色骤起。
      场子里洋人混乱地开战,而之前的一些官老爷,早已经夹着尾巴溜走了。一些流弹打在其他中国人的身上,他们痛苦的哀嚎着,但是没有人来管他们,明明在自己的国家,却像是无依无靠的流浪人。眼泪在眼眶打转,变成了煤油在眼中燃起熊熊的烈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忽然,一只手握了上来。采壁握住了我的手,柔软的手传来了坚硬的力道,把我拽下舞台。
      我僵硬着身体,恨声道:“我恨不得绑上炸弹与他们同归于尽。”
      随即瘫倒在墙边自语道:“可是没用。”
      采壁用力地抱住了我问:“姐姐,我们,真的还有祖国吗?”
      我心疼都看着她说:“采壁,会有的,会的。”
      “哪里都是洋人,又怎么算中华。”
      “中华,中华永远在,在我心里,在所有人心里。”我噙着泪道。
      “可是很多地方都不是中华了,他们都被洋人占了,那不是中华了。”采壁忍不住痛苦地哭起来。
      我见过黑暗,是一种灰蒙蒙的黑,不是完全看不清,凑近一点还是能看见他们:一具尸骨或者是另一具尸骨。我试过逃跑,是那种屏住呼吸的逃,最后我发现我根本跑不出那片黑暗。我只能回到叫做祖国的地方,那个地方虽然非常黑暗,但是还有一点点温暖,一点点血液里的温暖,我不想再逃了,我说道:“可那终究是中华,我们会把他们赶出去的”,我抬起头更坚定道:“我们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四.
      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怎么都调不出来我想要的红色,我放下颜料盘。战乱的气息铺面而来,大街上全是混乱跑动的人,枪声炮声换成一片,天黑压下来非常应景。我深吸一口气,换成旧时的白色花边裙,走去楼去。
      再见到采壁的时候,她穿着对襟旗装,她跑出来拉着我的手,开始逃起来。可是枪炮声密密麻麻,无处可逃。我们被迫跑进一个死胡同,采壁贴近我的身子,舔舐起我刚刚流弹擦破的额头,是熟悉的温暖。耳边幽幽响起留声机温软的歌,我们相对而笑,踩着一些残肢跳起了最后一支舞。
      舞毕,“采壁”,我闭上眼对她说:“我骗了你一件事。”
      采壁楞了一下,莞尔道:“我也骗了你一件事。”
      “我叫蜜诗(Miss),其实就是做小姐的意思。”
      “我叫采壁,也并不是月光。谁都可采,永非完璧。”
      耳边呼啸着炮弹的声音。

      终章.
      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红色,那是从采壁裂开一半的头颅上流下来血的红色。我用脚尖点蘸着她的鲜血--那鲜红的颜料,在斑驳的地方点划着。
      “采壁,当初你要我教,一直没记得,现在就画给你看吧。你看呀,这就是我们大中华的版图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蜜诗视角] 作者: D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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