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焰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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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伦此次前往乌兰察布，除却有接亲的重任在身之外，还要替额祈葛做一点私事，这事说起来不大不小，却是要给苏祁将军送几味药材去。木伦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但几日前看到了部里的蒙医拿了不少晒干的橐吾叫孩子们帮着捣碎，想来便是在准备送给苏将军的药材了。
额祈葛特意用结实干燥的麻布把几大包药材裹了好几层，选了脚步最稳健的马儿驮了，让他千万当心别让药材沾了水，一定把这包药万无一失地送到苏将军手里。还叮嘱他不许多问话，只把东西送到便是了。
木伦一路扬鞭策马，不过四五日便抵达了乌兰察布，竟是比原定的日子提前了整整三日，苏将军的驻地就在几十里之外，可他担心自己提前贸然前往有些冒犯了，便借宿在察哈尔部的一位台吉的营帐中。
乌兰察布再往南边，便是汉人聚居的地方了，这儿比起喀尔喀部的封地要更热闹好些，每半月在边境都有一次集市，牧民们都会把自家的风干牛羊肉、奶糕和牛羊毛毡子拿到集市上，与汉人们换些草原上没有的油盐、茶叶和瓷器银器。
这样的集市喀尔喀部上偶尔也有，但规模却远远比不上察哈尔部的，有不少喀尔喀部的牧民家里要嫁娶祭祀之前，都会算好了日子特地从北边赶来这儿的集市购置东西。
木伦这回来得刚巧，抵达后的第二日便是赶集的日子，察哈尔部不少能干的牧民一大清早就赶着驮了满满当当货物的马匹出发了。
木伦闲着也无事做，也打算在四周走走逛逛，见有位裹着头巾的额么格正吃力地拖着几块厚重的羊毛毡要步行去集市上，立刻牵了自己的马出来，小跑着把那躬着身子慢慢走着的老人拦下了：“额么格，上马来，我载你去集市上。”（注：“额么格”为蒙语里的“奶奶”）
老人扶着木伦的手上了马，木伦替她扛着那几条羊毛毡，牵着马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听老人家咧着缺了牙的嘴和他絮叨些察哈尔部的事情。
“那汉人的年轻将军，真是个慈心人哩，他手下的军爷出来集市上，一个个都顶威风，可从来不赖不抢，每次来买奶糕，还要多塞些钱给我。”
“年前乌兰察布下了好大的雹子，砸死了一大片牛羊，将军还让附近的牧民把牛羊赶到他们的屋子里去躲避，啧啧，真是神仙下凡一般的好人。”
木伦笑着和老人一路闲聊，不多时便把她送到了集市上。老人家谢了他好几次，还塞了一大块自己做的奶糕给他，木伦怎么推她都不肯收回去，只得拿在手上一边吃一边逛。
牧民的货物不过就是这么几样，可这些年汉人拿到集市上来卖的东西却一年比一年丰富了起来，除了日常必需的那几样，还有好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像是巴图鲁之前常常捎回来的给他那几位房里人的姑娘家的首饰水粉，还有些精致糕点、精巧荷包、扇套、书籍纸墨、竹编箱笼等等。
木伦一路看过去，也觉得有几分新奇，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处摊位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还有许多人不断地想要往里头挤，多是些半大的孩子。
木伦一时好奇，随手拍了拍人群外围一个小胖子的肩头，询问道：“这是卖什么的摊子？怎么这么多人？”
那小胖子一张黝黑的脸上带了两抹兴奋的红晕，看着这摊子，眯缝的小眼睛都快发亮了：“是焰火！焰火你见过吗，就是‘砰’的一声飞上天去，炸开来一朵五颜六色的花儿的那种玩意儿！”
木伦被小胖子这幅稀奇得不得了的样子逗笑了，焰火他怎么可能没见过，当年他随额祈葛一同进京，刚住进皇宫的那晚，大清皇上设宴迎接他们的时候，就专程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焰火让他们这群“蒙古土包子”开了开眼界。
木伦笑着应和了小胖子两句，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眼底透露出一些寻常不见的渴望来。草原纵然是有成群的牛羊和接天的碧浪，可比起大清幅员辽阔的河山来说，终究还是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若是满足于马背上的温饱日子，今日大清能做出他们没有的赏玩用的烟花，来日就能有更多他们没有的东西。到那时，只怕……
正在这时，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叫声，围观的人们纷纷迅速往四下散开来，木伦顺着大家的视线也看向了空中，只见一束金色的光芒腾空而起，在空中“砰”地绽开，闪出绿色金色的碎钻一般的光来。
现在是白日，空中的阳光亮得耀眼，这焰火的光芒色彩被日光掩盖，不过展现了十之一二，却依然把围观的人们惊得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仰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几响焰火全都响毕，才渐渐回过神来。
“好！”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随后人群中立即响起一阵激烈的鼓掌声，木伦身边的小胖子脸涨得通红，把一双厚实的巴掌拍得啪啪响个不停，便是这样还嫌不够，直接上前几步凑到了那摊主跟前问：“姐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先回去找额吉拿钱，你帮我留一个焰火好不好？”
这小胖子说的是蒙语，摊主却是个只会讲汉语的清瘦汉人姑娘，听他叽里咕噜讲了这么一堆，只以为是他想买，笑着用手比了一个“五”，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奶糕摊子，意思是一个焰火值五块奶糕的价钱。
“我有钱我有钱，但是我得回家去拿，姐姐你千万不要卖光了！一定要给我留一个！”小男孩急得直跺脚，但是他也不会说汉语，在原地抓耳挠腮地转圈。
那汉人姑娘也不急，只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的焰火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卖出去了，眼看面前的焰火越来越少，小胖子急得都快哭了，从姑娘手里抢过一个焰火便急匆匆地往回跑了，想是要回去拿钱。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挥手叫了几声，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挪动，眼看那小胖子就要跑远了。突然从摊位后面的杂货堆里却蹿出一条黑影来，迅如闪电一般冲到了他身后，一口叼住他的衣领就要把他往回拖。
“惊雷！快松开他！”姑娘吓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挤到了人群里，“惊雷！”
木伦这才看清楚，这摊主姑娘唤的居然是一匹狼！围观的人们见这集市上突然蹿出来一头长着尖牙的狼来，也都吓得不轻，胆子小的早就跑开去了，摊子前顿时空旷了不少，倒把木伦让到了前面。
那狼却通晓人性，被姑娘一唤便松开了嘴，把小胖子撂在地上不再理睬了，自己摇着尾巴又大摇大摆地绕回了那杂物堆后趴着。
小胖子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哭嚎着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木伦看了这一出好戏，微微眯了眯眼睛，走上前去把小胖子扶了起来，带着他走到摊位前，对摊主姑娘用汉语解释道：“他刚才说的是他要回家拿钱给你，担心你的焰火会立刻卖完。所以他才拿着焰火跑了，是想回家拿钱来给你，让你误会了。”
这姑娘漆黑的长发凌乱地垂在额前，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木伦却能感到她对自己和这小胖子都没有敌意，反倒是带了几分歉意诚恳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惊雷，让这位弟弟受惊了。这个焰火就当我送给他赔礼的，吓到孩子是我们不对。”
木伦友好地对她笑了笑，又用蒙语翻译过来对小胖子解释了一通，本来还在一抽一抽哭得肉一颤一颤的小孩儿顿时高兴起来了，高高举着焰火一路“噢”“噢”叫着跑回家玩去了。
木伦看到小胖子走了，才转过身来又把这姑娘和她的摊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勾起一边唇角道：“大清不允许民间私制焰火，你们胆子倒是大得很。还敢在这集市上公然叫卖。”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焰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