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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初有小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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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白途,褚如意在钰矶城的生活不仅没有变得丰富,反而变得更加枯燥了。
谢辞锦拒绝了白途的极力邀请,依然带着褚如意住在了钰矶城的仙来客栈。但是,他却并不排斥每日带着褚如意去小院,并在院子里教她最基本的剑术。
对修仙而言,褚如意年纪已大,骨骼都已经长成,要再从头练起简直是难上加难。尤其是在练剑时,她操控曼珠沙华,要么就是灵气注入过多,要么就是灵气注入过少。在灵气注入得恰到好处时,又往往会因为太过注重控制灵气,而忘了招式。
谢辞锦教她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第一段剑招,弓步直刺、回身后劈、弓步平抹、弓步左撩、提膝平斩、回身下刺、挂剑直刺和虚步架剑。这八个动作,做上一两回,许多人就已觉得枯燥。
更何况谢辞锦不过教了她一遍动作,却从不管她训练的情况,而是自顾在小院里看青霜的手札。等他有所顿悟时,谢辞锦更是退了仙来客栈的房,在小院里挑了间密室,闭关进阶。
褚如意就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白日练剑,晚上练气。风雨无阻,日夜不辍。
有时候,就连白途都看不过去了,暗搓搓地问她:“冬祀就要结束了,大集在冬祀的尾声还会再开。你们刚来的时候不是没去初集吗?现在也不去看一眼末集吗?”
冬祀持续四个月,如今距离他们刚到钰矶城,已经过了三月有余了。褚如意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抹了把汗,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我时间本来也不多了。等我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把灵气控制好吧,要是能,我就奖励自己去冬祀末集。”
她近来除了在白途的指示下不断地重复第一段的剑招,还想出了另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控制曼珠沙华在半空练字,既能习字,锻炼臂力,还能控制灵气。
她发现,如果只要速度够快,而且灵气均衡,在半空中所写的字就会形成实体。天幕为纸,剑尖为笔,灵气为墨。灵力越充沛,这个字存在的时间就会越久。字体浮在半空,虽然是透明的,却隐隐绰绰地显现出淡红色的光芒。有时候褚如意写快了,竟像是从曼珠沙华的剑尖划出绚丽的火焰。
她自从成功写出一个“长”字之后,现在满院子里都是这个“长”字。而她的“情”字也快练成了。
在白途哐当哐当敲铁的声音里,褚如意再一次握住了曼珠沙华。她微微挑起剑尖,在心中过了一遍“情”字。“情”字比“长”字复杂太多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尔后,她手倏地紧握剑柄,在空中轻轻一点。随着这一点,她如游龙戏凤般快速地扭转着手腕。然而,那“情”不过写了一半,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隐约浮现出的字影一顿,悄然散落无踪。
褚如意有些遗憾地看着刚刚“情”字所在的地方。虽然比之前小有进步,但也就是进步了一撇一捺罢了。她拿着剑在半空中又写了写这个字的笔画,然后沉下心来,决心再试一次。
她写这个情字,怕有千遍了——情字难写,古人诚不欺我。
*
在褚如意苦于写这个“情”字时,谢辞锦从闭关中走了出来。他已成功进入结丹后期,连剑术也更上一层楼。如今,哪怕是拿着不那么趁手的新剑,他也能发挥以往近八成的功力。当然,这跟他握着完好无缺的承影剑时的威力是不可比拟的。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满院浮空的“长”字。
谢辞锦心下略惊,遥遥地看着在院中勤勤恳恳地提剑练字的褚如意。能够浮空写字,这灵力的掌控程度与他闭关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下意识地用探查术,果然发现褚如意竟已经进阶到了练气后期。
谢辞锦心绪复杂地看着褚如意,她提笔写“情”字显然不顺,就谢辞锦看的这当下,已经坏了两次。也不难猜,在谢辞锦闭关之时,她写坏了多少次这个字。
但是,她却一直显得很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坚毅。屡败屡战,既不烦躁也不颓唐,而是坚信天道酬勤,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事实上,她也的确一次比一次写得好。
一次,又一次。从烈阳当空,到天际绯红。在日落西山,即将隐没最后一线余晖时,她终于一气呵成,浮空写就了一个灵力淡薄的“情”字。
她笑容湛湛,微微侧着头,看着这个“情”字像看稀世珍宝。她不是那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修士,端的是出尘世外,不与世人同。她高兴时兴高采烈,难过时哀哀泪垂,生命鲜活而又蓬勃。
谢辞锦竟不知为何,也跟着她舒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褚如意轻轻在“情”字上一点,这个灵力稀薄的字倏忽就随风散落无踪了。也在此时,她才看到远处立如青竹的谢辞锦。
褚如意高兴地朝谢辞锦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穿过满院的“长”字,跑到他的跟前。她堪堪止住脚步,微抬着头,兴奋地对他说:“你出来了呀!”
谢辞锦看着她洋溢的笑容,错开了眼,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白途也推开门,伸了个懒腰,然后长大了嘴看着褚如意和谢辞锦。
褚如意便朝他招招手:“白途,我练成了情字!走~咱们去集市上吃好吃的呀!”她虽则勤奋,却也并不是一味地死练功。既然答应自己成功了就要犒劳自己,她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也一点儿都不含糊。
白途顾不上问谢辞锦的情况,当即就快活地点头:“如意姑娘,走走走!钰矶城里的小摊贩我最熟,有几家的油饼和糖墩儿特别好吃。”
如意姑娘?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谢辞锦不动声色地瞥了白途一眼。
白途已经跟褚如意凑在了一块儿,两人叽叽喳喳地嘀咕着要去哪儿吃什么买什么,显然十分熟稔。
谢辞锦慢悠悠地在他们身后踱步,在他想要转身进房与他们分道扬镳时,冷不防褚如意忽地转过身来。她大概真的很高兴,也没顾上以前的谨慎和礼节,一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走呀谢辞,跟我们一起去嘛!”她笑容可掬,微侧首,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来:“你一直待在房里,都要长蘑菇了。”
白途显然早有准备,立刻就双手奉上一张面具。谢辞锦瞥眼去看,这张面具与他自己先前脸上戴着的应该是一样的。
于是,他的手就摸上了面具的边沿。虽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出门,但他只是轻轻地一碰,褚如意立刻举起双手欢呼道:“走咯!”
谢辞锦便不再迟疑,接过面具,覆在了脸上。
*
尽管已经入夜,但财大气粗的钰矶城处处高挂着红灯笼,令整座城如同白昼一般热闹非凡。大约是天色已晚,所以虽则游人如织,却不比初集那般摩肩擦踵。行人三三两两的,更像是人约黄后后,身影隐没在暗处卿卿我我。
然而,相比起平日里的长街,到底还是人多的。
褚如意站在大集的入口,不由心里发怵。她心知肚明,这样的人流,她跟白途是肯定能接受的,但是谢辞锦就未必了。他这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褚如意觉着他大概只习惯远离人群。
于是,她看看白途,又看看谢辞锦:“要不……咱们就不去末集了?”
白途以为她担心被人挤到,立刻双手一拍,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杵着,声音洪亮:“如意姑娘,没事的!你放心,小的会保护你的!”
他话音才落,谢辞锦就转身走了。
白途一脸茫然地看着褚如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褚如意也有点儿懵,但她很快就追上了谢辞锦。她还没开口,谢辞锦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这猛地一停,旁边有人一个趔趄就要撞上来。
谢辞锦敏捷地抓住了褚如意的袖子,把她护在了身前。旁边的人骂骂咧咧的,刚想要指着鼻子骂娘,抬头一看谢辞锦的脸色,立刻又闭了嘴。
褚如意还没站稳,一时有点儿无措,就听谢辞锦低声道:“你很想去?”
这姿势有几分暧昧,谢辞锦与她贴的很近,说话就像在她耳边呼气。这让谢辞锦自己都有几分不自在,但是褚如意却一无所知。
褚如意有些迟疑。要说不想肯定是假的。毕竟她可能这一生也就只会在钰矶城这么一回,这冬祀大集她也可能只看得到这一次。但是,是她把谢辞锦拉出来的,她不想因为自己想去,就把谢辞锦冷落在一旁。
于是,褚如意摇了摇头。
但是,她还没说话呢,谢辞锦就道:“我知道了。”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对后头跟上来的白途道:“你去买好糖墩、油饼,在豆腐脑的摊子等我们。”
褚如意张大了嘴看着谢辞锦,没有掩饰一脸的惊讶。
谢辞锦低头看着她,她的眸中映着摇曳的灯火,昭昭而灿灿。他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几分软和了几分——
“走,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