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个世界 傩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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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世界傩9
七伞转述了呼钦王的话。
“于演戏效果的需要，这个孩子身上配有金光弹。刚刚有人误伤了我，他一时情急，引爆了金光弹。”
洛不卑不亢地回答，同时看向七伞请他翻译。
七伞却没有动作。
【那么你说的那个金光弹的残骸一定还能找到吧？】呼钦王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一个侍从小跑着去往刚刚原心站过的位置。
洛这时才明白，呼钦其实像北君一样，是懂他们的语言的，只是不想说罢了。
那侍从空着手回来。
【王，并没有类似的东西。】
“你们找的在这里。”跪在一旁的原心突然开口，手掌伸开——那上面赫然是根本不存在过的金光弹的栓。
他看了一眼洛。洛竟然从这眼神里看到了歉意和安抚。
“如果不够的话，我身上还有剩下的几枚金光弹，你们要看么？”
呼钦沉默地看着跪着的两人。
“我们杜尔赤人是神鹰的后代，”呼钦一字一句地说，“身体里流着骁勇的蓝血，所以我和我的军队，能够从故乡那样荒凉的地方踏上这一片土地。”
洛听他开口第一句便心知不好，只是一个并未伤人的爆破，在平日顶多被判一个不尊无礼，现在却被拉扯到了这样的高度，不用想必然是沾了今晚这些黑衣人的光
“......然而我听说过，你们的祖先是能够翻天覆地的龙，我并不怀疑，龙的后代有媲美金光弹的能力。”
这就是在怀疑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了。
“王，您的血脉如此高贵，天生神力天命所归；这个孩子却是我亲手从一个贫民窟中捡起来的。那时他不要说肖想祖先是龙还是蛇，就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王，您英明，可见哪一个高贵的血脉像他一样一条贱命？”
“你说话的技巧就和你的关节一样灵巧。但是你是傀儡，你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为了你的主人而说的，我可没办法相信。”
“洛的主人早已不浮于世，一切因为是非公道，洛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洛向他叩首。“但若您执意说我们暗藏苟且，我们也百口莫辩。”
“已亡国度的爪牙，是刺入新朝心脏的毒刃。我若非要你们给出一个交代呢？”呼钦压低了声音，四周护卫刀刃微动，俱对准了他们。
“王高瞻，我一介木头偶，他一个小少年，都是在您面前只能山呼万岁的小角色，哪里与这些刺客相关。我们区区凡身无所谓哪天消解，可是您的威信却不值得为我们两个折损。”
“真是，很会说话。”呼钦阴郁地盯着原心，把后者盯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一个人半跪到了呼钦王面前。
【王，这二人的确没有说谎，刚才我接近他们的时候，的确有金光弹残留的火硝味。】北君垂首道，【此地有一成语名为‘众口铄金’，王您根基未稳，当下安抚民心最为重要。】
【那察坎你说，我要怎么处理？】呼钦王似有些讶异北君会出面替这两人说话。
【这二人出身五色楼，为排祭戏赶工数月，我时常跟随进度，暂时未发现五色楼内有任何异常。若王不放心，可命我安排人手重察五色楼。】
【察坎的意思，是要放他们走？】
【只是一时。】
呼钦王抚掌笑了起来，笑得众人都有些莫名。
“你们可真是太让我吃惊了，连我的察坎都几次为你们说好话。既然如此，我就看在北察坎的面子上，暂时揭过此事。”
“谢大王开明。”洛和原心俯首。
【感谢圣王。】
在离开这处压力重重、血流遍地的小圈子之前，洛看向北君，向他微微点头。
北君没有回应，侧开了身。
而直到他们走回戏台收拾东西，依然能够感觉到呼钦王犹如老鹰一般锐利刺探的目光。
那之后，洛连续三天都没有同原心说话。胆大包天如原心也收敛了一身脾气，老老实实地跟在洛的身边，没有半分不规矩。
而将自那天便不见了踪迹。
他随身的佩剑还收在“听唢鼓”里，而剑鞘和他的人一起，不知道躲去了哪个角落。
洛知道将为什么不回五色楼，因为他心里惭愧，无颜再见他们。
他觉得是因为他执意要去助战，才害得洛和原心搅入浑水。
可哪有那么多凑巧，一切都是冥冥，将只是一个小原因罢了。
依照洛的性格，必然不能眼看将为北君不顾一切；同样依照原心的脾性，必然不能事事忍让平静无波地度过一生。
这类麻烦的爆发，只是早晚的问题。
将只是凑巧成了那个引子。
“洛，今日是灯节的最后一天，你想去街上看看吗？”原心一边研墨，一边瞟着悬腕好久没有动作的洛。
“不必。”洛冷淡地应对。
“你的手腕好些了吗？”原心放下了墨块，巴巴地凑过去。
“无感。”洛避开他，搁下了笔。“傀儡无血无肉，你瞎操什么心。”
“可是你......你不是说过这具壳子是你的主人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吗？”
“我何时说过？”
“在十年前，蒲花镇。”
“不要再用你的能力，这一次你吃的教训还不够多吗！”洛一想到他平素滥用能力的无赖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我之前看到的，我没有再用过。”原心立刻对天发誓，模样特别真诚。
可他心里却想着：就算是那个鸟王又怎么样？以我的能力在三步内就能让他暴毙身亡。
若不是洛那样帮他掩护，他一定要让那个鸟王吃点苦头。
“你啊。”洛摇头叹息，“我总有护不住你的一天。”
“洛，别说我了，告诉我你的手腕怎么样？我可以帮你修复好，完全看不出来痕迹。”
原心脸上的牵挂是真的，带着暖烘烘把一切好都捧给你的热情，是洛最无法拒绝的。
“已经用木钉固定了，今年置换的部件还没到，所以先将就用着。”洛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
“那......”本想说我帮你，却一下子想起洛刚才还为这个发火，原心只好把这话吞了回去。
“无碍。”
“洛，你每年都要替换身体的部件，但是你的面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换过？”他用手轻轻地碰了碰洛刻着悲容的面。
“没有换过。”洛握住他的手。
“为何？”
“人有千面，千面不同，但是人依然是那个人；可是傀儡只有一面......生来便是为了模仿，将万事入歌吹。去掉了这张面，我便不再是我了。”
“那不对，你是洛，你和旁的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脸有任何混淆。”
“……因为你有千张面，所以你可以说不在乎。可是我......只有这一面。”洛轻抚过他的手指，“傀儡面对于傀儡是很重要的。”
“就像......就像洛对于我一样重要？我懂了。”原心反手握着洛的木头手指。
“你那是什么比喻？我之于你又怎样？”
“你是我的命。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原心；如果不和你在一起，谁知道哪个是原心？”他抱住了洛，十分用力，“洛，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离开你。”
洛无奈地顺着他的头发。
至此，他对于原心在祭戏上捅出篓子的气算是消得差不多了。
“今夜去街上走走也不是不可。”
“真的吗？太好啦！”
“叩叩。”
“先生，北君求见。”
“请他入门。”洛疑惑为何这一次北君没有直接进门。
随后他反应过来，因为将不在啊。
没有人第一时间去门口迎接，自然侍女傀儡不会把他放进来。
“北君请您和原心一同前去大门。”
洛与原心对视，都有些不清楚缘由。不过侍女傀儡灵智有限，只能作为传话使者，问不出更加详细的内容。
于是二人理好服饰，赶往大门。
哪想迎接他们的却是雪亮的刀锋。
“五色楼中人涉嫌谋逆，即刻收押。”北君这样说着，随即他身旁的提刀官兵就围了上来，目标是......原心。
“等一下，北君大人，请问这是何意？”洛强忍怒火，挥手隔开要伸向原心的手。“你们抓人总要有证据。”
“三日前，广场祭戏，行刺之人身份有疑，原心在那个时间引发了混乱，王怀疑他。”
“当初解释过只是因为金光弹和一时情急吧！”
“洛先生，名为收押，其实只是请原心走一趟。”北君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那种为难的神色，他看着洛和原心敌意的眼睛，小声道，“我会尽量安排原心的吃住安全，请洛先生放行吧，我本意并不愿起冲突。”
“呵，我若不放呢？”
“那便是妨碍官差拿人。洛先生自己会惹上麻烦，五色楼也从此洗刷不清了。”这句话，是那些官兵里看上去地位比较高的统领说的，“北君大人好意劝说你们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使强硬的手段了。”
听到五色楼，洛骤然冷静了下来。
“你们也敢在五色楼前撒野？”原心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们。
“你一介逆贼，也敢在官差面前大呼小喝！”
“原心！”洛按住了原心的肩膀。
“洛，你这是何意？你要我和他们走？”原心猛地回头盯着洛，眼中满是震惊。
“我保证会带你出来，很快。”洛抚上他的眉梢，揉开他皱着的眉头，“你若不随他们走，我大不了陪你一同受罪，可五色楼的麻烦却没有人管了。楼内数百傀儡，何处安放？”
“你说过会带我出来的，你说的。”原心拉着他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渐渐地，他的眼圈罕见地泛起了红。
“洛，我看不见未来，我......不想去。”原心的眼眶里浮起了雾气。“洛，我真的要去吗？”
“我答应你很快就带你回来。”洛轻轻地压着他的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既然是男孩儿，就不许哭。”
“好。”原心擦干净还未凝成型的眼泪，一步一步走向那些官兵。
直到被带走，他也没有回头。
呼钦王铁了心认定原心身怀异象，阴鸷刚愎的性格和近来频繁的旧朝势力造反带来的压力，使他不惜错杀也不肯放过任何有嫌疑动摇他的统治的人。
而原心的反常令他升起了很大的疑心。
洛无法揣测呼钦王的意愿，更加无法请求面见日理万机的王上，他只能动用五色楼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打点掌刑狱的各部，希望能够探听到王打算怎样处置原心，以及能否有机会救出他来。
然而回复都不尽如人意。
呼钦王还同时抓了一些人，罪名同样是“谋逆”，其中不乏曾经与他叫板后来顺势称臣的前朝宦家。这些“逆臣贼子”据向洛通风的典狱司说，是要被斩首示众的。
原心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洛金木雕出的心差点为这个消息碎裂。
他怎样都无法想象原心会和“斩首”二字挂上任何关系。
那个孩子应该一生无忧，逍遥天涯，怎么会像一只笼中鸟，被强迫着拔掉羽毛，受人胁迫。
他不惜一掷千金打通关系，只希望能够将原心悄悄地换出来，但是没有任何狱官敢接下这笔钱。只因为呼钦王特意安排了人手，严加看管这些身份背景不尽相同的人，以防止有人能够有机可乘，救出一个两个。
他们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卷入了名为“政治”的大漩涡里，就快要被粉身碎骨。
蜡烛从顶端烧到末尾，然后又换成新的一根，循环着这个过程。
桌上的书信一封一封，笔未曾放下片刻，可是求助的信函发出后，要么石沉大海、要么百般推辞。
洛最后重重地甩开了笔，在凌乱的书信堆上洒了一排墨渍。
他感觉无力。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傀儡，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在偌大的王权下，他要怎样保护那个孩子？
他认识的人，从不将他当做朋友，只是一个有能力的诡异木偶；
他巴结的人，从不为了卖他人情，而是觉得傀儡有趣顺手帮忙；
在这种无人全力的局势下，他想保下原心，太难，太难。
而他还答应过原心，自己一定会将他带出来。
他要......怎么做呢？
洛合着眼，只感觉沉重的疲惫。
屋内的蜡烛飘摇着火光，一点一点燃尽熄灭。
整室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个世界 傩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