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北》小狗剩剩

2、来到异世界

　　顾世界要上一年级那会儿，还是要面试的。
　　面试老师是后来当他语文老师的林老师，她戴着眼镜，笑眯眯的看着面前青瓷一样白嫩的娃娃，
　　“小世界啊，老师问你，你家里就小世界一个孩子吗？”
　　一直奉行“低调做人冷酷做事”原则的顾世界正在恶寒“小世界”这个恶心的称谓……所以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顾清平陪笑：“您见谅，我们家孩子比较腼腆。”
　　林老师一脸自己林子大了什么鸟没见过的表情，摆手：
　　“没事没事，送到我们这儿有很多腼腆孩子，只要咱们不是哑巴，肯定有一天会爱上说话，爱上表达。”
　　她看着面前的小娃娃，继续做和蔼可亲状，
　　“小世界，如果爸爸妈妈再生一个小宝宝，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顾世界继续酷酷的板着脸，嘴撅的更高了，依旧不说话，睥睨一切的样子。
　　林老师再接再厉，
　　“小世界，不要紧张，老师只是和你说说话，看看咱们小世界是不是聪明的乖宝宝，是不是喜欢小朋友的乖宝宝。”
　　顾清平已经掏手帕擦汗了，他看着林老师询问的眼神，自己甚至都有点儿心虚起来……
　　“林老师，我们家孩子真不是哑巴……”
　　林老师汗，凭着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义正言辞的建议：“要不您带孩子去精神科确认确认？有的孩子在陌生人面前说不出话，可能是有一些精神压力的……”
　　那个年代还没涌现出那么多对精神病的定义和称谓，什么精神分裂，双重人格，多动症，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后来认识张北北以后，她倒是给顾世界普及了不少……比如，睡不着，说自己失眠，睡眠障碍，因为睡不着头疼，说自己可能是脑炎，要不然就是抑郁症，然后因为失眠不爱吃饭，说自己压力性肠炎，还有可能转化成胃癌……
　　总之，顾世界唯一觉得张北北懂得多的时候，就是她侃侃而谈自己对由失眠导致的各种症状的全部研究。
　　回到当下，似乎决定不再撂着旁边两个大人冒汗不管了，顾世界终于开了金口：
　　“老师，我不是跟陌生人说不了话。”
　　林老师欣慰脸。
　　“我只是不想回答您的问题。”
　　……
　　林老师无辜道：“为什么？小世界不喜欢林老师？”
　　顾世界摇头，回答的很是严肃，
　　“不是，是我没有办法回答您的问题，因为，弟弟也不行，妹妹也不行，都不行。”
　　“我不喜欢家里有别的孩子，我的爸爸妈妈只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他们都只能爱我一个人。”
　　林老师皱眉——独生子女政策果然残害了一代人。她凭借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敏锐的抓住时机，对顾世界进行深刻的批评教育，
　　“世界这样想是不对的哦，有了弟弟妹妹，你只会和弟弟妹妹一起获得爸爸妈妈双倍的爱。”
　　顾世界听她说完，粉嫩嫩的小嘴，忽的坏笑了起来，
　　“林老师，您才是不对的吧。我的爸爸妈妈早就分开了，他们早都跟别的人生小孩了。”
　　“他们跟陌生的叔叔阿姨生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喜欢？”
　　“林老师，您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给您，您会喜欢吗？”
　　林老师脸上差点没挂住……抢过顾清平的手帕擦汗……娘的……这能是一个问题吗……
　　顾世界不明就里，他在那里，依旧兀自别扭着。
　　也不知道是通透了自己话语里的意思，还是顾世界脑子确实不如一般孩子灵光……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顺利地成为了市北区小学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学生！然后在某一日，他灵光一闪，突然开了窍，学习成绩开始拔尖，竟然也作为这个小学的优等生度过了四年。
　　细细想来，爸爸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爸爸，妈妈也不是自己的妈妈，但是最起码，爷爷还是自己独占了十二年的爷爷。想到这里，他满意的笑了，然后裹了裹身上的毛毯，继续打电动。
　　他显然是打得十分投入的，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和没来由的少年勇气，交付给了游戏机里穿着红色连体裤的小孩。
　　许是真的操作的太过专心，沉迷在电动游戏里的顾世界，竟然没有发现，现实世界里，已经有来自异世界的某种生物，开始侵吞他的领地，平分他的爷爷。
　　那个生物名叫张北北，雌性，在那个下了十分钟暴雨的盛夏日，突兀又不受欢迎的闯进他的院子，他的客厅，他的卧室，他的家。
　　张北北一手牵着顾清平，一手依旧死死的捂着肚皮……顾清平打开院子的湿木门，领着她走过雨后泥泞的小花园，踏上一阶石梯，就走到了正屋门前。
　　“顾世界！”
　　顾清平声音浑厚晴朗，有种军人的严肃感，张北北抬头，侧眼头看他的脸，问，
　　“爷爷，谁是顾世界？”
　　这张小嘴甜的要命，家门还没进，爷爷两个字先叫上了……
　　顾清平听着很是受用，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
　　“从前是只野狗，以后就是你哥了。”
　　说话间，顾世界正汲了一双斑点拖鞋跑到门口，
　　“谁野狗谁野狗了？”
　　他打开门，猛然就看见了眼前比自己低了整一个头的小女孩，正用十万伏特的电流试探的打量着屋里。顾世界立马像炸了毛的刺猬一样，
　　“顾清平，这人谁啊？！”
　　他爷爷冷笑一声，
　　“以后是你妹妹了。”
　　顾世界“砰”的一声又把正屋的门关上，手动拒绝……
　　“爷爷，我不是说了我不需要弟弟妹妹吗？”
　　顾清平想了想，说，
　　“你也可以不把北北当妹妹，只想成是我找来收你这个妖怪的小菩萨。”
　　张北北看顾清平脸上的表情，立马领悟，狠狠心，腾出捂着肚子的手，做阿弥陀佛状：
　　“失主，开门啊，我是附近山上来化缘的……”
　　顾世界躲在门后，正在生气，没忍住，扑哧一声，笑的像头猪。
　　就这样，小菩萨终于住进了野狗的家。一个赖皮，又是怕，又是撒娇，小菩萨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年。
　　十年，够不够你爱上一个人，又将他全部失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