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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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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瑶华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兴奋过,宇文恪的眼睛让她蠢蠢欲动,说心动也不为过。甚至产生了某种令她快意的念头,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用弹弓打中了宇文恪的额头——本来瞄准的是他的眼睛,临到放出弹丸,她才把目标改成宇文恪的眉心。
那么好看的眼睛,瞎了有点可惜。
从见到宇文恪开始,魏瑶华的四肢百骸就烧起了一股无名火,这股火到说出“我要嫁给他”时已经达到顶峰。
陈细眉是大柱国陈敬之的幼女,儿时经常被姑母陈贵妃接入宫陪伴公主。皇帝见陈细眉胆大心细,即便公主无故大发雷霆,她也不害怕,依旧柔声细语的安抚,便把她接入宫中抚养,和魏瑶华做伴。
对魏瑶华来说,陈细眉与其说是同伴,不如说是听话的仆人。在魏瑶华吩咐她去打听宇文恪的的住所之后,她很快就来回禀。
“阿华,我让卫军去打探过了,宇文……”陈细眉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质子,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妥,可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名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宇文皇子住在凤章馆。”
凤章馆是熙国招待外国使臣的场所,用来接待宇文恪,似乎也说得过去。
彼时魏瑶华已经回到朝奉寺后院的东厢房,透过窗子,看对面的四个个光头女尼在抬水,她们穿着青灰色衣袍,沐浴在太阳快落山的余晖下,周身像是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
魏瑶华没接陈细眉的话,而是绕过陈细眉走到院子里。
她指使两个女尼抬水,把水浇到一个女尼身上。
盛夏傍晚,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清清凉凉,全身湿透的女尼只在水刚落下的时候抖了一下,之后一直是见到公主后垂首跪着的姿势,没有改变。
青灰的的僧衣遇水变深黑色,紧紧地贴到身体上,魏瑶华看着女尼秃头上向下流淌的水珠,滴落到微微隆起的双如上,终于满意的笑了。
她本来是想给另一位女尼“洗澡”的,只是在女尼们对她跪拜行礼,她蹲下看那名女尼的时候,发现这女尼长得实在不甚好看,眼睛小而眼神闪烁,发现公主在看她,竟然还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魏瑶华顿时没了兴趣。
她不再管女尼们,跑回了房间里,对透过窗户看这场好戏的陈细眉说:“你刚说宇文恪住在哪里?”
“凤章馆。”
“好,今夜就去!——灵犀,不许懒床了,起来,晚上有好事玩!”
陈细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我……”
“你就不要去了。”魏瑶华毫不留情的打断。
陈细眉没再吭声,只说了“是”。
她是大柱国的女儿,从出身上来说,远比身为侍女的灵犀要高贵。但在魏瑶华这里,一切都颠倒过来。陈细眉可以贱,而灵犀也可以贵。
这天夜里,在卫军的护卫下,魏瑶华和灵犀来到了凤章馆门外。
灵犀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长相,哪里都小,身材也玲珑,虽然比魏瑶华还要大上两岁,但说起话来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魏瑶华喜欢她的娇憨,灵犀也识趣,懂得在什么时候该多嘴搏公主一笑,什么时候该闭嘴当一团空气。
在魏瑶华这儿,灵犀远比陈细眉可爱得多。
魏瑶华没让卫军惊动宇文恪,她让卫军在大门外把守,自己只带了灵犀进去。
她的卫军是皇帝亲派,精挑细选出五百人,去朝奉寺保护公主。无论公主干什么,哪怕她现在要一刀杀了宇文恪,卫军都只有帮忙的份儿。
他们只听命于皇帝,而皇帝只宠魏瑶华。甚至不能说是宠,而是纵容。
不过魏瑶华才不会一刀杀了宇文恪呢,她爱他都来不及。
“公主,我帮你准备了药,宇文皇子如果不从,我就用手帕把他迷晕!”灵犀紧紧贴着魏瑶华,说道。
魏瑶华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在后宫女人们的熏染下,想不知道男女之事都难。
她拍了灵犀的月要:“就你聪明,还不开门。”
“是。”
灵犀推开了宇文恪房间的门,没有受到一点阻力。
魏瑶华迈了一只脚进去,一只脚还在门外,脖子上就被抵住一个冰凉的东西,她斜眼一看,是一把银亮如雪的匕.首。
屋内只有昏黄的烛光,这雪白晃得魏瑶华眼睛眨了一下。
她定住了身。
灵犀在魏瑶华身后刚要动作,被魏瑶华举起左手摆摆手,制止了。
眨眼之间,一个少年的身体倒在魏瑶华面前,匕首也随着他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魏瑶华蹲下,她看到了今天中午见过的那张脸,眉心偏上的位置有一点红色,像朱砂一样嵌在额头上,这是魏瑶华留给他的印记。
刚刚宇文恪拼劲最后一点力气,把匕首抵上了魏瑶华的脖子边,却无法进一步动作,晕了过去倒到地上。
魏瑶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宇文恪额头上的淡红,然后向下,描绘出他脸颊到后结的形状。
摸到月匈前时,魏瑶华停住了手。
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她胸中升起,这感觉抓不住摸不着,却好像触发了某个机关,让魏瑶华感到兴奋,和第一次看到宇文恪的眼睛一样。
又湿又粘的触感,魏瑶华把手抬了起来,放到眼前,上面是红色的血迹,印满了右手,有淡淡腥味。
宇文恪穿的是墨色衣裳,血迹在他胸口氤氲了一大片,倒不太能看出来,只是颜色更深。
魏瑶华呼吸都紧了一瞬,嘴角荡开一丝笑。
这个宇文恪,真是从里到外都和了她的心意,无论是墨黑的眼睛,还是鲜红的血。
死了多可惜。
魏瑶华这样想,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去告诉外面的卫军,赶忙传太医。
是灵犀。
灵犀总能猜到魏瑶华的想法。
她跑回来告诉魏瑶华太医马上就到的时候,魏瑶华用左手伸出两指勾了勾,示意她离得近点。
灵犀照做,魏瑶华用染血的左手拍了拍灵犀的脸,以示褒奖。灵犀天真地笑了,她的脸本就圆润,一笑之下,更是成了一个白嫩嫩圆溜溜的汤圆。
魏瑶华就喜欢她这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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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月华渐隐。
墨京城东的官道上,萧无伤和侍卫常宁驱马疾行。
他们从边关武安打马进京,已经有半个月了,此时终于到了天子脚下。
一个月前,朝中派大太监传去圣意,命安国长公主之子萧无伤进京。至于进京做什么,为什么进京,则一点都没有透露。
不过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皇帝年近知天命,却久无子嗣,唯一的皇子也出生即夭折。早年皇帝竟有立皇太女的念头,大臣们竭力劝谏,小公主对此也兴趣缺缺,这才没立成。
如今公主出居朝奉寺,此时召萧无伤进京,很明显是一个信号——皇帝在决定继承人的人选。
但却不向百官万民说明,连召萧无伤进京的圣旨,都像一个遮遮掩掩羞于见人的小姑娘,暧昧而含混,为萧无伤的进京增添了几分云谲波诡,前路未定的阴云。
和宇文恪进城的默默无闻不同,大柱国陈敬之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东城门迎接。萧无伤赶路辛苦,在马停下后,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举头痛饮一回,用衣袖擦了擦嘴,这才对陈敬之道:“大柱国辛苦了!”
百官对这位少主的做法大为震惊,甚至有人小声发出了“边地小子!”的声音。
陈敬之和当今皇帝同龄,天不亮就在这里等萧无伤,确实辛苦,不过作为此次萧无伤进京的主要谋划人,这点辛苦倒也值得。
客套几句之后,陈敬之派一队侍卫护送萧无伤去他的暂居之所——凤章馆。
路上,领头的侍卫似乎是奉了谁的命令,不停地在向萧无伤解释:“凤章馆只是暂居,东宫长久无人居住,需要修葺一番,这才让少主下榻此处。”
萧无伤对住处无可无不可,地为床天为被也不觉不妥,遑论其他。跟在他身后,打小一起长大的常宁却一直紧皱双眉,是个思索的模样。
凤章馆所在的春晓坊乃是贵人居所,寻常百姓不得进入,更何况现在天色刚明,路上并没见行人。
在街角的转弯处,萧无伤忽然勒住了马,他身后的常宁也赶忙住马,寻着萧无伤的视线看去。
一位衣着明丽的少女把一位少年堵在街角墙边,一只手柱上了墙禁.锢。那少年双手扶着背后的墙勉力支撑,显然是身体不好。
离得远,只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萧无伤道:“想不到墨京民风如此开放,我还当只有我们边地如此。”
刚要打马上前,领头侍卫皱着眉头说道:“少主,那位少女,是瑶华公主,不知怎么竟出现在这里。”
公主么?是那个传闻中疯疯癫癫,火烧望帝宫,被宠坏了的公主?
“小疯子,才这么小,就知道勾引男人。”萧无伤在心里想,拿出酒葫芦,拔开塞子,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他这回全程看着魏瑶华的背影,竟是将她作为佐酒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