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人间烟火 ...
-
凡人将天水宗称作仙境,将他们天水宗内的人称作是仙人,可岳清然从小却很喜欢人间这个地方,他晓得许多人间有趣的玩意儿把戏,也晓得许多有趣的故事。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就是岳清然天天领着陆朝灵和程清里在人间逍遥,美名曰这是在体察人情!
又是一夜,盏盏花灯映得满湖流光溢彩。
湖畔的漆红二层小楼里通身青衣的男子懒懒地倚着头戴青面獠牙的白衣男子,边靠边举着一串圆滚饱满的糖葫芦。
咬下一颗,沾着满嘴糖渣子,半是笑意半是揶揄道:“早与你说过,我迟早会抓到你。”
抬手摘掉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脸,但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陆朝灵,你莫不是想不开去毁了容貌?!”
饶是白衣男子极力维持着礼貌地笑意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想黑脸。
“我只是与你打赌玩儿,你何必为了躲着我竟如此糟蹋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这样输不起!”一副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白衣男子干脆利落地推开了他,指了指楼下的木桥。
桥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将手中的白玉骨扇一展,遥遥冲着他微微点头,倏忽间一闪便隐没人群中消失不见。
慢慢又咬了一颗糖葫芦,随手塞到身边的白衣男子手上,说着: “我去去就回,替我先拿着,不许偷吃!”
一跃跳下阁楼,青色的衣摆一甩便不见踪影。
漫天灯月花火,岳清然缓缓在狭窄的街道上走着,满街都是庆祝上元节而戴着各色奇奇怪怪的面具的行人。
细细寻着,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抓住了一人的手腕。
“这次总是不会错了。”
岳清然抓着那人手腕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伸手取下他的面具,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夜空猛地一亮,陆朝灵那一张清浅无暇宛然如画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很是飘渺,岳清然有些恍惚,仿佛觉得有绚烂的烟火在他眼中绽放。
一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是我输了。”
“二十串糖葫芦!”
“好。”
“半人高的桂花糕!”
“好。”
“八菜四汤,顿顿!”
“嗯。”
“睡到午时,天天!”
“你随意。”
“我要喝酒,最烈的那种!”
“你酒品一向不好。”
“琼玉阁五十年的百日醉!”
******
水声潺潺,木桨吱嘎吱嘎地响。
岳清然趴在船尾,垂着手臂搅动了一湖星河,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手指拨拉着湖面伸长了手臂想去抓湖里的星子。
玩够了恹恹地翻过身,平躺在潮湿的船板上,半醒半醉地伸出手又去抓天上的繁星,握了又握却满是虚空。
醉后不知天在水地喃喃道:“要是彦师兄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抚一曲‘清梦’,大师兄肯定会应和着唱两嗓子,阿里那小孩儿心性要是也跟着一个劲的敲敲打打,实在是太聒噪了……”
松下了手臂,双手交叉枕在头下,眼里映着零零碎碎的星子。
“唉……不可不可,那样聒噪,小崽子睡不好觉又要闹脾气了——”
混沌中有冰凉的手背突然贴住他的额头。
“你喝了多少?”
“玉娃娃,你来了啊。”他微微睁大了眼,水气盈盈地盯着陆朝灵,突然又伸手燥热地扯了扯衣领。
陆朝灵瞥见他喝到脖子都泛着红,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俯下身抱起他。
“唔?玉娃娃你怎么,怎么好像变得更好看了……你这么好看那我多不放心啊”
岳清然听话地窝在陆朝灵怀里小声嘀咕,闭着眼昏昏沉沉地快要睡去。
陆朝灵低下头仔细去听他还在继续说什么。
满天星辉灿烂,在摇摇晃晃的乌篷船上。他小心翼翼地轻轻说道:“玉娃娃,我好想你。”
陆朝灵抱着他弯腰进了船篷,将他放在铺好的席子上又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抚平了他一直皱起的眉头,淡淡一笑,道:“所以,我便回来找你了。”
******
仿佛被沉入了幽深的湖底,岳清然猛地一挺挣扎着浮上水面,湖岸上雾气空蒙,草木葳蕤,静寂无人,无数的璀璨的星子在湖里游动,有生命般地向远处汇集,明亮的星河曲曲折折一点一点蜿蜒至天际。
像回到故乡一般温暖,一曲悠远的‘清梦’伴着一声声小孩子的笑声在远处轻轻响起,他好似感觉到有人在尽头等他,着迷般地顺着星河走去,水下却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腕,用力一拽。
岳清然大口大口喘着气醒来,一个鲤鱼打挺惊得坐起来,一个劲儿捏着眉心只感觉脑子里十分钝疼,闭着眼无力地又躺回去。
小船还在悠悠地晃,听着船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好奇地翻了个身伸手掀开厚重的船帘。
雨滴被吹进了船篷内,湖面上一片飘渺朦胧,水面上涟漪一圈一圈地跳,只远远的几处渔火若隐若现,夹着渔人模糊不清的谈话声。
岳清然放下船帘,捞上毯子把自己裹好,用力晃了晃了头,开始回想断片儿之前自己做了什么。
还好还好,也就只打碎了几个坛子,拉着人家小二哥给逼着唱曲子,在街上顺便来了几场英雄救美,然后连摔带拖地爬上了船。
之后如何了?大约是睡死过去了罢?
船身略略一沉,有人带着一阵湿气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来人点上了灯,拎出油纸包好的小方块和一个小瓦罐,都放在托案上。
“我睡了多久?”
“三日。”
“怎么可能!”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陆朝灵展开了油纸露出几个白嫩可观的小包子,瓦罐里盛着稀粥,“尤其是琼玉阁的百日醉。”
!!
“你那样看着我也没用,此事不是我决定的。”
话音刚落,船身‘嗵’地一沉,剧烈摇了三四晃,岳清然拼死护住托案才没让饭菜洒掉。
程清里的长剑挑开了帘子,扔了几个桂花糕进去,扫过船内的陆朝灵时微微一愣,看清了那些包子和粥饭,倒没说什么也俯身钻了进来。
“是我决定的,怎么,有意见?”
“阿里宝宝……”一脸委屈巴巴。
“你知道你惹了多少麻烦么,还不是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绑回天水宗,好叫你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
“阿里,你今日……”
“论酒品差我以为大师兄已是不可逾越,没想到你竟已登峰造极了!”程清里冷哼着手中的剑却在嗡嗡作响。
“陆朝灵,快保护我!阿里想弑兄!”岳清然瞧见程清里的不对劲,一下跳到陆朝灵身后挡住程清里的逼视。
“谁让你喝醉了酒就说胡话,这才惹怒了他。”
“我说什么了我!”岳清然硬着脖子喊道。
岳清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想起来他除了那个诡异的梦之外还梦见了什么。
他梦见了阿里永远的痛处。
从前阿里还是粉嘟嘟的小娃娃时,阿里好死不死得非要拿着鸡腿边吃边逗狐狸崽子,然而这狐狸脾气怪戾得很,最受不了他人这样的挑衅,看都没看鸡腿就霸气地扑过去把阿里按在地上,丧心病狂地把他那张吃鸡腿的嘴里里外外啃了个遍。
阿里肿着嘴抱着自己的大腿满脸泪痕痛哭流涕时,自己却更加丧心病狂地前仰后俯地取笑个小娃娃,不仅如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此来打趣阿里,并且乐此不疲,不止不休!
“我是不是说……阿里你连一只狐狸都拿不下,被占了便宜只会哇哇哭?!”
‘咔’地一声,程清里直接捏碎了盛粥的瓦罐,岳清然还来不及心疼白花花撒了一地的粥,就听见他说道:“岳清然,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