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非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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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姮此时正站在来往人最多的路中心，身着束袖流苏红裙，鹅黄色面纱掩住大半个脸庞，好不招摇。
很显然，她在钓人。
果不出周姮所料，她慢慢地被人群包围住。有羞涩的姑娘家不敢开口支支吾吾的，有中年妇人争先恐后抢着说的，周姮扫了一眼这些人，终于看上一家打扮较为富裕的女子。
“姐姐！”周姮刚要开口，就被一声清脆的呼唤噤了声。随即笑着推脱道，“今日李家小姐前来寻我，我也只能前去招呼人家万万不可怠慢。”
众人听后也只有作罢，谁都得掂量清楚是否要与李家抢人，只好无趣散开。
周姮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看着向她走来的女子。一身浅粉色长裙，上身袖上绣着淡紫色的铃兰花，蔓延到脖颈边，下身腰间束着白莲纱，柔柔地垂下来。发间扎着一枚精致的小簪子。周姮眯起眼睛看到簪子上的花纹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诚然就如花间的女子般，纯洁，美好，惹人怜爱。
李茗煙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就如亲昵的姐妹一般。
“茗煙，你总是来坏我好事。”周姮看着眼前这个小可人儿，也是生不起气来。
“绣娘让我绣了好几天的画，今天好容易能放我出来，立马就赶来这里寻姐姐你。果然我猜对了，你在这里没错。”
周姮听惯了这丫头的花言巧语，“说吧，不在家跟着绣娘学东西出来找我是作甚？”
李茗煙本想拖着晚些说，可她的好姐姐却不会她的意，无奈开口，“罢了，姨娘说要与你一聚。”
周姮听到姨娘二字，才发觉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并没有她想的这么无忧无虑。
她们跟着随从上了马车，周姮坐在其中，这颠簸的感觉让她记起原来自己也曾坐过这种东西。
“这新鲜玩意儿真是好！”周姮掀起帘子像是第一次坐上马车的人般往外张望着。“都怪我家那不顶事的小相公，也不知何时才能有辆马车。”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可凡是说出去的众人也就都相信了，连她都在怀疑究竟是不是真的。
李茗煙似是想起什么，“姐姐，你家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何许人也啊。”
周姮嗔笑到，“也亏你年纪还不大，问这种东西就罢了。我家那小相公啊……说来也是缘分，他最怕见生人，可偏偏就待见我，你说我们这还能放手吗？”
李茗煙看着看着她边说边弯起的眉眼，不禁捂嘴偷笑。
周姮也是实在编不下去，什么小相公，我又怎会知道是何许人？“还敢笑我，茗煙你现在多大了，有没有意中哪府上的公子啊。”
李茗煙原本窃喜的脸上瞬间染上一片桃红，“姐姐你这是说什么呢！”
周姮一眼就明白了，“茗煙啊，今年你虚岁多少？”
“虚岁十七，问这作甚？”李茗煙也就还是孩子心智，不加考虑便说出了口。
周姮打趣地开口，“也对，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嫂嫂我十五岁时就进了小相公的家门，想来如今这是过去已有十年之久了吧。”转眼想来自己也才不过虚岁十八，怎么却编的竟是越来越离谱。
李茗煙根本就跟不上周姮的语速，刚想开口询问她的年岁时转念又怕自己再被调笑，也只好学乖不再开口。
周姮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幻成大户人家坐落的府邸，手像触电般赶忙把帘子遮下。
其实赚银两更快的方法就是到这些个地方来，想来这一月多来用周嫂嫂这个名字在这里混的也算家户知晓，也定会有些富贵人家想着找自己办事。可碍于面子又不得去与常人家般争着抢着要，只有自己到此地来。
可今日是周姮时隔三年第一次来到这地，即使能在相同境地下赚更多银两，这里也是她绝不会主动涉足的地方。若是在这里，不知何时就能与陈晏相遇，这种缘分她求不得，也不敢求，更不能求。思及于此，原因也就显而易见。周姮把背靠在座上，闭上眼决定不再去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周姮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李茗煙唤醒，才发觉自己原是睡着了。
她探出头，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周姮此时才是真正明白了造化弄人是多么的可笑，她无法接受自己眼前的景象，根本无法接受。
她就站在李府，不，是她的家的面前，或许她也不晓得应该称作谁的。
这分明是她的家，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是她缠着爹爹非要涂成棕色的，台阶上的鹅卵石也是她和陈晏划船外出时捡来镶嵌进去的，门前爹爹曾为娘亲栽种的槐树也还伫立着。不对，只有牌匾换了而已，这是她的家，她的。
周姮此时已经不晓得自己所做之事的意义何在，当她的家被封时，衙门口口声声保证何时来赎何时归还，可如今自己将要攒够赎金时却怎么成为了别人的住处。
难道他们不晓得规定上已住过的宅子只许经过主人同意才可变卖给下家吗？
李茗煙走在前面，回头却发现周姮还站在下车的地方没有移开一步。“姐姐，怎么不走了？快跟上啊。”她停下脚步催促着。
听到李茗煙的话，周姮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笑着迎上去。李茗煙是她回家乡来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她定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周姮随着李茗煙的脚步踏进了李府。她踏进门发觉自己的可笑至极，原来只有自己还在傻傻坚持着赎回家，可她所谓的家早已是物是人非，成为别人的住处了。
“周嫂嫂，我可是把你盼来了！”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周姮顺着声音看去，一位中年妇人向她和李茗煙走来。
李茗煙唯唯诺诺地开口，“姨……母母亲。”妇人听到她的口误故意没有应声，“回来了还不去倒茶好生招待周嫂嫂！”
周姮看着李茗煙随下人一起离开，心中分秒都不想再待在此地，若不是为了她，自己此刻早就不再去迎合眼前的人了。
想来，这妇人就应是茗煙说的姨娘了，现在也许是当上夫人了吧。
“李夫人不知何事，还让李小姐来请我，我可真是受不起。”这话中的话想必李夫人也听出个大概，眉毛不自然的挑动着。“周嫂嫂这是哪里话，我是看着煙儿与周嫂嫂你那么亲近，做事也方便。我真是，别在院里站着了，咱们还是进屋里再说吧。”
她忍下心中按捺不住的悲伤，不再看任何一个地方，跟着进了厅堂。
“哦？这么说来李小姐当真是心有所属了？”周姮端起茶抿了一口压下欣喜的语气平淡地开口。
“可不是嘛，所以才想让周嫂嫂替茗煙了了这件大事。毕竟周嫂嫂做的事我也是放心的。”
周姮可不晓得眼前这李夫人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想把李茗煙支走胡诌的，也就顺着话问下去。“能让李小姐看上的公子，夫人可知是哪府上的小公子有这等福气？”
“周嫂嫂莫不是在说笑？能配的上李府千金的，这整个郾安城里就只有陈府了吧。”李夫人像是听到了笑话，十分惊讶地开口。回答的问句这种口气听起来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肯定眼前这个小娘子是在打趣她。
周姮熟稔地开口道，“也是，能够称李府的也就只有陈府，那陈府的小公子……呃！……”
等等，她刚才说的谁？陈府？不对，这郾安城虽大，可她也只记得只有一户姓陈的啊不就是陈伯伯家吗？莫不是还有另一姓陈的人家？
周姮也不好肯定，她也怕说错话。她这一个月除了说媒别的消息什么也不听，她不晓得何时就会听到关于陈晏的事。所以，她也就不清楚如今郾安城成了怎副模样。
她刚要开口，这时候有人在门前开口。“母亲！你在说什么呢！”李茗煙一进门就听到了屋里的人在讨论关于她的这种事，羞红的脸也不晓得该搁哪里。
“怎么这般没规矩！”李夫人看着自己这是在了却李茗煙的心愿怎么倒反被这丫头说起来了，脸上不免有些愠色。
“周嫂嫂，茗煙和州使之子的亲事就麻烦你劳心了。”李夫人还是很中意陈逸卿的儿子名叫陈晏的，年纪不大却很有作为，将来定能为李家争脸，这买卖不做才是亏了。
这是听错了吗？周姮简直不敢相信此刻她听到的话。郾安城州使不正是陈伯伯吗？那这不就意味着……不可能，她不相信！茗煙怎么会喜欢阿晏呢，这一定是李夫人胡乱许配的，一定是！
周姮也搞不清自己的这副模样，明明心中的情感快要呼之欲出时，还能够笑着面对着旁人，这三年，她变得也开始厌恶起自己来。
“这我可不能提前答应，全要看李小姐自己的意愿了。我全听李小姐的吩咐办事。”
周姮想着只要李茗煙说一个不字这事就算如何也是成不了，而且茗煙又怎么会喜欢阿晏，虽然是到了该许配的年龄，可明明还是个孩子，又怎会懂得这男女间情爱的事情呢？
她把话抛给了李茗煙，自己端起茶间似是随意地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
屋内静得只有呼吸声，除了周姮低头看着茶杯上的花纹，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茗煙。时间在其不知觉间溜走。
“……那，此事就劳烦姐姐了！”李茗煙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出，可屋内没有动静，她的声音也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茶杯已经见底，残留着未煮开的茶叶。周姮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仍是望着它出神。啊，还好这茶杯是李家换的新的，不过当真没有娘亲选的好看。
“也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你的心思我怎么能不知晓呢。”李夫人心满意足地开口。坐的檀木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姮倏地站起身，引来众人的目光。
她也不晓得怎么现在如此沉不住气，方才明明都释然了。不，跟其他无关，她是不能忍受，这椅子明明是爹爹为娘亲从南蛮子那里讨来的，怎么能让别人坐呢，一定是这样。
“如此甚好，待我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前去瞧瞧那陈家公子。”周姮边说着边往门外走。她没有看李茗煙，她没想好该用如何表情去看她。
看着周姮自顾自地踏出门，都想着果然如传言般周嫂嫂不懂规矩，没有人注意到那面纱后面的她苍白的脸。
周姮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的，她此刻用不上任何力气，瘫软地躺在发凉的木板上。开着的窗子吹进些许凉瑟的风，似是无情地怜悯着她。
屋外老树下积着的一缸雨水荡起了层层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非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