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攻》清风菱歌

13、第十二章

　　青舞一入宫便被封为香妃，而我，则勉勉强强地在宫里混口饭吃，做做乐人。

　　香妃，香妃，这不就是南肃威老妈的名字吗？我诧异！难不成，我成了南肃威的“姨妈”了？我不要，我可不要。

　　如果南肃威知道，我现在在享受他的宫女，他的太监，他的服务，他的老爸，他的大妈二妈三妈等妈，他的大哥二哥三哥等兄长，他的大姐二姐三姐等姐姐，甚至是他的老妈，他会做何感想？

　　会不会拿刀穿越过来宰了我？穿来就罢了，宰我就算了，最后还要记得把我带回去，我可不想给他做一辈子不阴不阳的阿黎“姨妈”。

　　现在，我在享受他的花园，看看，百花齐放，不错不错。

　　忽然，花丛间有个穿鹅黄色衣衫的小娃娃，看到了丑陋如我竟也不躲，噔噔噔地竟然就那么跳过来了，在我面前站定了之后，两只手还老气横秋地抄到背后，那胖嘟嘟的小嘴嘟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嗯哼，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要我给一小毛孩下跪？哼，门都没有！

　　见我没有反应，那小毛孩眼睛瞪得大大的，皱起眉头的样子特别可爱：“阿姨，你是不是活腻了？没听到本宫说的话吗？”

　　“阿姨？阿姨你个头！”我朝小毛孩的头上投下一颗软栗。

　　我怒了，我是真的怒了：我是男人，现在不得已，只能莫名其妙地装女人，而这小毛孩不叫我“姐姐”也就算了，竟然叫我，叫我“阿姨”！我做女人，还没人家教程老女人，我容易嘛我！

　　那小娃娃闷了一下，而后“哇哇”大哭，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胡说诸如“卷毛阿姨欺负我”之类的话。

　　这声音引来了一片明黄的亮光，还有一声苍老却冷静的声音：“是谁欺负我家越儿了？”而后是一片诸如“万岁”啦、“三皇子如何如何”啦、“见过皇上”啦之类的废话。

　　啊，该不是那皇帝老头儿吧？一时间，我真是哭笑不得，敢情我惹的那个小子竟然是三皇子——那不是将来的皇帝，南肃威的老哥嘛？

　　还有，还有，我哪里卷毛了我？最多被风吹乱了头发罢了，我郁闷，这什么世道啊这？怎么连个小破孩都可以把我欺负得五体投地了呢？

　　无奈，我只能继续我那习以为常的“女”奴才嘴脸，“五体投地”下去，而后匍匐前进：“奴婢不知三皇子天容，多有得罪，还望皇上开恩。”

　　“阿黎？你怎么会在这里？”青舞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犹如一把救命稻草，我一定要紧紧抓住了。

　　“香妃，这是你那妹子？”皇帝老头儿的声音里立马犹如三月里融化的雪一般，变得噌地热乎起来。

　　唉，果然，有个美女老姐还是不错的，当然，我还是得继续匍匐。

　　“皇上，都是自家人，误会一场罢了。肯定是皇儿自个儿调皮，捉弄妹子。”说话的是皇帝身边的另外一位美女，那脱俗的容颜完全不同于青舞，良好的气质掩盖住了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我想，那肯定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日后的皇太后兰妃了。

　　“阿黎，还不谢谢兰妃娘娘？”青舞立刻就顺着兰妃搭的台阶下去，我当然也要努力跟进啦。

　　“娘，娘，儿臣不依，儿臣不依嘛。”眼看着大功告成，那小娃娃却不识相地嚷嚷起来。

　　“那我儿说说，该如何惩罚‘卷毛阿姨’？”我郁闷，这什么名字？老皇帝是不是脑子跟着进水了？亏我平时碰见你还拜佛似的。

　　“我喜欢阿姨，我要，我要阿姨做我的奶娘，天天陪我玩。”这小娃娃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而后是哄堂大笑。

　　我匍匐在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用来掩埋我此刻脸上那皱得要死的脸面。

　　这娃娃果然毒啊！我，就算是个女人好了，怎么说也是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吧？竟然被这个娃娃逼得，逼得变成一个拖儿带女的老妈子！

　　我发誓，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惹小孩了，我还要发誓，这辈子我绝对绝对不会要小孩，我再次发誓，这辈子我绝对绝对不能碰小孩！

　　“朕准奏。”皇帝老头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我劈成了两半。

　　“阿黎，还不谢恩？”青舞的语气里隐约还剩着一丝笑意。

　　“谢主隆恩。”

　　啊，我好恨。

　　在一瞬间，我的身份从香妃妹妹，变成了三皇子奶妈，从主子变成了奴婢。我的内心在呐喊：我是男的，我是闺女，怎么能够做人家奶妈？我不接受，我不能接受啊！

　　可是，黎三饶却不知道，他这么一做，不但让南朝有了第一个“奶爸”，而且更在无意之中，歪曲了南朝三皇子的某些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间接影响到了南朝的未来。

　　“卷毛阿姨，我要尿尿。”

　　“哦，好，你把裤子脱下来，我帮你把尿尿。”

　　“卷毛阿姨，为什么你看我尿尿不脸红啊？”

　　“因为阿姨跟你一样啊。”

　　“原来男娃娃跟女娃娃都是一样的啊。那为什么男娃娃尿尿是这样的？女娃娃尿尿可不是这样的。”

　　“……”

　　“为什么啊？阿姨，你回答我话啊，不然，我告到父皇那里去！”

　　“别，别，因为，因为啊，男娃娃好看，所以那样尿尿啊。”

　　“哦。原来女娃娃难看，男娃娃好看啊，那我以后就喜欢男娃娃，不喜欢女娃娃了。”

　　“……”

　　诸如此类的奇怪问题不但把我问得汗毛竖起，还把我搞得神经兮兮。我开始咒骂起这南朝未来的皇帝了，怎么问出来的问题都那么变态？难道南肃威的变态也沿袭于他？我彻底寒了。

　　在经过这未来皇帝的小打小闹一天之后，我终于顶着病痛之躯，回到青舞的凝香阁。然而，却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那熟悉得令人心碎的声音正是朔方的。

　　“青舞，是时候动手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朔方，我……”

　　“青舞，你不是希望做完这一切之后，能够和我远离尘世，如同西施范蠡一样逍遥自在吗？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要让阿黎一辈子都做女人？”

　　“朔方，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难道……难道你爱上他了？”

　　“不，不，怎么可能呢？”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

　　“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朔方，你干什么？不……不要……”

　　而后，传来一片衣物的撕扯声，这具身体在这一瞬间疼痛起来，疼得三饶直不起腰来。

　　“朔方，你，你等等。我告诉你原因，你，放开我。我……我有了！”

　　“有了什么？”

　　“他的孩子！”

　　“把他打掉！必须！”

　　“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忘记了你们家的国仇家恨了吗？你们聂家跟我们云家，当年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朝廷忠臣，可是却被那狗皇帝不分是非全家处斩。哼，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舍不得这地位，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吧？”

　　原来，原来郁黎装作女子，完全是因为要隐藏罪臣后代的身份。

　　“好，好，我打掉他。”青舞的呜咽声再次刺痛了三饶的心。

　　打掉他？他不就是南肃威吗？不行！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三饶却又想到：奇了怪了，南肃威有没有，管我什么事？

　　可是他还是站了出来，说道：“不行！姐姐不能打胎！”

　　“阿黎？”“郁黎？”

　　“不准，不准，就是不准！”三饶叫得有些歇斯底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呼唤，真真实实地，三饶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那个懦弱的郁黎在嘶喊着。

　　三饶脱下了单衣，盖在衣冠不整的青舞身上，而后，他转过身，怒视着朔方：“云朔方，你说的倒轻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姐的身体？我们入的那牡丹坊是妓院，自然，要让那里面的女子怀孕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姐姐这次能够有孩子真的是不容易的。怎么能够说打就打呢？你这么做有多自私，你知道吗？你在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云朔方，如果你坚持这么做的话，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那个依旧一身白衣的男子此刻在我的眼中却是一片黑暗、肮脏，但见他冽跌了一下，而后苦苦地笑了：“郁黎，难道，难道你愿意为了你姐姐，做一辈子的女人，一辈子的奴才？你就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未来吗？还有，万一你男子的身份被戳穿，你知道不知道后果？”

　　“呵呵，死生于我，早已是无所谓的事。”三饶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捂住了胸口，“反正我这样的身体，也拖不了多久了，不如让姐姐活得自由自在吧。”

　　三饶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无助感，他在心中跟郁黎说，郁黎，你好样的！然而，郁黎并没有回应他，因为在他要回应他之前，三饶连同着这具躯体，早已滑落到一片黑暗之中。

　　耳边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郁黎，郁黎，你看我做了竹笛子，我给你吹首曲子。” 那是一个白衣服的男孩子，干净的眼神，让三饶心安。

　　“朔方哥哥，这个笛子好漂亮，曲子好好听。”依旧是蓝色的衣服，却是男孩子的装扮。
　　那是还是孩子的朔方和郁黎吧？原来郁黎的音乐启蒙竟然是朔方。

　　“郁黎，你要是喜欢，我就一直给你吹，给你吹一辈子。”

　　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应该叫做两小无猜呢？

　　“朔方哥哥，爹娘被杀了，呜呜，家没了，姐姐找不到了，我……我该怎么办？”那是身量长大一些的郁黎，哭丧的脸让人心痛，这大概是他家破人亡的痛苦岁月吧？

　　“郁黎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朔方紧紧地抱着瘦小的郁黎，眼里满是心痛。

　　“朔方哥哥，你回来啦？师傅有教你什么功夫吗？有空教我吹吹笛子吧。”

　　白衣依旧，转身回眸，那却是长大了的朔方，他的眼里多了丝清冷：“郁黎，都那么大了，还那样，像个娘们，我们身负血海深仇，大仇一日未报，如何能够安枕无忧？还有，以后别再叫我 ‘朔方哥哥’。”

　　“好吧。朔方……哥哥……”朔方的眼里还有着一丝笑意，却硬是压了下来去。

　　还是蓝色衣衫，却变成了女人装扮，这就是郁黎长大了的模样：“朔方，你说你喜欢我姐姐？”

　　“对，我喜欢青舞。” 朔方的白衣有些冰冷，一如他的眼神。

　　“那么，请你，紧紧地抓住她。不要再想报仇的事情了，好吗？”郁黎的脸上有着忧伤。

　　“不，决不。”朔方坚决地说道。

　　“对不起，郁黎。只有这么做，我才能不想你，不爱你。”面对郁黎的睡颜，朔方满脸的哀伤，他的手抚上了郁黎的脸。

　　郁黎不安分地转过了身子，却在背对着朔方的那一面，落下了一滴泪。

　　视野渐渐模糊变成了一片白色，那冰天雪地之间却是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的梅花竞相开放，美丽极了。

　　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小男孩在那里当着秋千，秋千下是一个家奴在那边厢说这话：“郁黎少爷，别玩了，还有功课要做呢，被老爷看见了，我可就……”

　　“唉，忠叔，再玩一会会嘛。”男孩淘气地在秋千上扮了个鬼脸。

　　“少爷，快下来，有人来了。”忠叔的话让男孩立刻跳下了秋千，“少爷你的鞋！”

　　小男孩在这雪地上踏出了小小的脚印子，红彤彤的脚丫子，显得可爱，然而，跑着跑着却又停了下来。

　　“哇，好香啊！”小男孩爬上了树枝，拦起一束梅花，嗅了嗅，情不自禁地说了几句话，却诱来了另外一个男孩。

　　“那是什么花？”

　　“梅花。”

　　那个男孩穿着白衣服，正是孩童时期的朔方，他站在梅树下，看着那个蓝衣男孩，却看得痴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次相见，一如李清照的那句词“却把青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