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剑心(一)  ...
            
                 
                
                    - 
                        
 转眼已是盛夏。苏宅之中荷香习习,伴着一阵阵蛙叫蝉鸣,倒是金陵城中一个难得静谧的所在。
 谢玉被俘,本就因私炮坊一事被梁帝厌恶的太子,如今更是失去了主心骨,碍着宫里越贵妃的情分,梁帝虽未明说,然则太子废与不废,也似乎只是一道诏书的距离了。
 太子倒台,誉王自然是志得意满。这些天,除去那些原本就依附誉王的大臣,其余持观望态度的朝臣,此时也纷纷开始表明态度和立场。除了穆王府与沈追这等亲贵出身又耿直不阿的官员,其他人挤破脑袋想寻找门路探访誉王,尽管誉王的人再三拦截,那华贵宽阔的王府门槛,还是险些被踏破。
 “誉王这些天,倒真是春风得意,看这样子,他是连你这里都没空来了。”
 黄昏时节,一天的热气还未散去,不过梅长苏一向畏寒,对于热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此刻,他和蒙挚坐在庭院中的凉亭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不远处,飞流和竹惜练剑。
 “不过啊,他不来也是好事,正好趁这个空档,你可以好好歇歇。我看你一年到头都是费心思量筹谋,真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噗”的一声清响,梅长苏眼前一个小小的茶炉上坐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茶壶,里面是誉王今春新送来的梅长苏最喜欢喝的竹叶青茶。
 “这竹叶青茶的烹制是最讲究火候的,早一分,竹叶的茶香便没有完全释放,难免食之无味;迟一分,水温过热,烫口灼热,也便失了其本自温厚清冽的味道。”
 蒙挚睁着一双有些疑惑的眼睛,看着梅长苏一双纤细的手,轻轻地熄灭了茶炉,小心地将白玉茶壶提起,拿在手中左右摇晃,片刻后,提高到离茶杯两寸左右的高度,倾出一条两根金线般粗细的水柱;水柱稳稳落在石矶上的白玉茶杯中,没有溅出半分水痕。
 “蒙大哥,夏日里饮着竹叶青茶,最是祛湿除热,你不妨多饮几杯。”
 蒙挚接过梅长苏手中的茶杯,左看右瞧,究竟也瞧不出有什么值得这大才子鼓捣这么久的门道,于是仰头,一饮而尽。茶叶倒是入口清香,不似陈茶那般凝涩滞口,可若是让他再多说出几分好处,怕也是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如何?”梅长苏轻笑着问。
 “好茶自归是好茶,不过......哎,小殊,我就是一个粗人,哪里像你能懂得这么多雅致风情。不过话说回来,以前的你,也懂这么多吗?我怎么没发现呢?”
 “以前......”梅长苏清淡的眉目没有一丝波澜,他淡淡地伸出自己的双手,细细看着。
 “以前,这是一双拉弓射箭的手,可是现在,我提不动刀,拿不起剑,它们,便也只能做些这种小伎俩,自娱自乐,排忧解闷了。”
 “小殊......我......”
 虽然梅长苏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任谁也能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一丝凄凉与自伤。蒙挚自悔于刚刚说话不过大脑,此刻看着梅长苏这般模样,却是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好了,蒙大哥,我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若是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光是景琰三番两次的误会,恐怕我都撑不住了吧?”
 “哎......”蒙挚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看不懂你们。我就不明便,为什么你一定要瞒着靖王。你们把话说开,他不是更能对你推心置腹?两人毫无猜忌的合作,不是更有利于达成大业?”
 梅长苏摇了摇头,“此番事业,要的便是冷血无情。他若是一旦有了感情,便是有了软肋,我倒宁可他不信任我,也不愿意成为他被人要挟的死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靖王与誉王不同,他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铁骨男儿,你偏偏要让他做辣手无情的掌权者,说穿了,靖王这一世,活的不是权力,而是感情。你这般逆着他的性子推着他往前走,你不觉得也太残忍些了吗?报仇,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的那么重要吗?梅长苏微微眯了眼睛。自己有时也这样问自己。就忘掉过去,逍遥于江湖之间,又有什么不好?可是......
 霓凰,景琰,祁王,还有小舞......如果不还他们一个交代,生者又何以安乐,死者又何以心安?
 “感情的事......景琰有小舞就足够了。我嘛,不可久留之人,就不必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多留孽债了吧......”梅长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低下头,将杯中苦涩残茶一饮而尽。
 “小殊,你不要胡说!”蒙挚低声喝道。
 “好了,蒙大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誉王的好。太子很快就要倒台了,到时候,没了太子的掩护,景琰纵使再怎么低调,怕是也掩盖不住光芒。早早晚晚,誉王会将矛头指向靖王。怕是到时他知道自己被我愚弄,恼羞成怒,使出什么阴狠的招数,若是我们防不胜防,被他算计了去,不用等我旧疾复发,恐怕,就要被他折磨死了......”
 “呛啷”一声凌冽的折剑之声,打断了蒙挚和梅长苏的略显沉重的谈话。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竹惜手里按着手臂上的一处穴道,剑已是脱手而非;而对面的飞流,手中握着一柄已是断裂的细剑,面目严肃地看着他一向喜爱信任的小惜姐姐。
 “捡起来!”飞流语气简短却十分坚决。
 “飞流。”梅长苏和蒙挚起身,快步走向二人身边。
 “不对。捡起来。”飞流一脸的认真。
 “飞流啊,小惜姐姐刚刚重伤初愈,你这下手也太不留情了。”蒙挚以为飞流是因为没有打过瘾,不肯轻易放过竹惜,便出言劝阻。
 “不是。”飞流摇了摇头。
 “惜姐姐。不对。捡起来。”
 “啊?”
 飞流从小心智受损,从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平日里简单的语义表达还好,这一连串的词蹦出来,任是蒙挚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了飞流,”梅长苏跟随着蒙挚的脚步,此刻方才缓缓踱步而来。他看了看飞流,此刻的飞流,虽是一脸坚持的执拗,却不似往日里闹脾气的神色,反而有些像一个小师傅一样。
 “姐姐今日累了,不能跟你练剑了。你回房间去,好好想想,是不是今天的方法不适合姐姐?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才能更好帮助姐姐提高?”梅长苏温和地轻轻拍着飞流的头,就像一个慈爱的兄长。
 “恩......好吧。”飞流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想好。继续。”
 “好,”梅长苏的双眼完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语气无比的宠爱。
 “看,我们飞流也是个很好的老师呢。”
 “什么?”蒙挚听梅长苏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飞流?你让他去给别人当老师,那还不如直接杀了那个人来的痛快。就凭飞流的身手,飞流的耐心,放眼整个大梁,除了我和夏秋之外,谁又能在他的手下过五十招?也就是他对小惜感情不一般,才能成为陪练吧......”
 “是啊,”梅长苏恍然转身,似乎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手臂有些不适的竹惜,直到蒙挚提醒,他才想起现场还有她这么个人。
 “小惜,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路招数,连飞流都不愿意跟你对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