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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百幕-爱与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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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瑾依然在笑,笑得浑身都没力气无力,他像是在看黎士南,又像是只把目光懒散地黏在对方的面皮上。对着这样的白瑾,黎士南不由得疑惑起来——这样一副身体,到底哪儿来的力气去和白念波抗衡?
“那个小崽子,可是不动声色地就抢走了白家一半的财产呢。”
他记得白念波是这么说的。
黎士南照着这句话去打量白瑾,怎么都觉得难以相信,在他看来,少年和洋行橱窗里摆放的玻璃人没什么区别——胳膊腿都是脆生生的,大概随手一拧就要断了。只有一双眼睛灵动,像是藏着一对鸽子,随时都要扑着翅膀飞出来啄他一下。
若没这病,他或许可以和白瑶一样,做个惹人喜爱的少年。
这样说似乎也不太对——即便是现在,也有白瑶和白念波这样的人爱着他,不光如此,听说他还手下众多,深受爱戴?
黎士南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黑衣青年,几乎是瞬间,对方警觉地转过头来,皱起眉盯住他不言不语,却悄声抬手将白瑾护住了。
这样优秀而忠诚。
为什么?黎士南有点好奇。
他更加好奇的是,假如如此深究下去,他会否也步上众人的后尘,被这少年所吸引?
黎士南想得出神,白瑾在他面前颔首点头,告别离去,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拉长拖慢,在他脑中搅成了一卷黑白默片。直到白瑾彻底消失在门口,他才忽的昂起头,低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放着更活泼更健康的白瑶不要,去取悦这么个奄奄一息的,完全不符合他商人取舍利益的病秧子?这种事,大概只有白念波那个疯子才干得出来。
不过,明明知道白念波有非分之想,却还孤身来到这里的白瑾,也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想到这,黎士南忽然有点烦躁。
而这个时候,白瑾已经在听差的搀扶下走进了白宅。
这是他过去的家,门旁的玫瑰花还是他和白瑶一起种的,父亲爱他们的时候,也曾陪他们在这里嬉闹过。
“来得很快嘛!”
楼梯上,白念波两手插兜斜靠着栏杆,翘着嘴角注视着站在客厅中一动不动的白瑾。
他的弟弟,他的心上人。
还是那个德行,平静,虚弱,被赤,裸裸的视线从头看到脚也没什么反应。
白念波从嗓子眼嘣出一声嗤笑,趴在栏杆上悠悠地道:“我的意思,应该上次就已经说清楚了吧?明知道我有那种想法,居然还敢一个人来……亲爱的弟弟,你够胆啊。”
“金和路的仓库。”白瑾忽然道。
“什么?”
“爸爸留在金和路的仓库,是你烧掉的?”
“哦,你说那个啊……”白念波揉了揉脖子,懒得回想:“没错,是我烧的,白家那么多的产业担我弟弟肩上,我心疼不行吗?烧掉一个替你减减负担,怎么,不领情?”
“你也是白家人,烧了仓库,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白念波咧开嘴:“好处可多了去了……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到我的房间来,我细细说给你听,好不好?”
白瑾没说话。
白念波也不屑于他说话,低声一笑,他连追问都省了,飞快走下楼梯打横就抱起了白瑾,众目睽睽之下,他脸也不要了,埋头就在对方颈间深嗅了一大口气。
“嗬!”他一脸满足地笑道:“这回又是吃的什么糖?这么甜!”
他仿佛是沉溺在白瑾的香甜气息中不能自拔,眼睛上下飘忽着,目光是万分的垂涎,然而搂在臂弯间的一双手却在剧烈颤抖着,情绪几乎要失控。
刚一进卧室,他就直贯贯地抱着白瑾的身子压了下来,印象里白念波从没这么对待过白瑾,想他定要求饶的,可白瑾居然无所谓地移开目光,好像被折腾的人不是自己,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愿和他说。
白念波忽然恨极了。
他狠狠地咬住了白瑾的嘴唇,舌头一路横冲直撞,狂风暴雨似的又吮又吻起来,其间还笑出了声,因为白瑾闷在他怀里快要溺死的模样实在好笑,他都舍不得放开他了。
可是舍不得也得舍得,再这样下去白瑾就真要憋死了,白念波意犹未尽地松开手,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心情拭去了白瑾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我的宝贝儿。”
白瑾打掉他的手:“这就是你想要的?让我恨你?”
白念波脸孔抽搐着,低低地笑了:“不好吗?”
白瑾闭上眼睛:“你之前说爱我,我以为你也希望我爱你。”
白念波抚摸着他的脸颊,手心里都是汗:“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是这样……不过我已经死心啦,谁叫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不会。”
他低下头,将嘴唇凑到白瑾的耳畔低语道:“但只要你能想到我,先想到我,只想到我,管他妈的哪种感情。”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既然爱不了,‘恨’还不行吗?”
白瑾肩膀抖动了一下,白念波以为他在哭,却不想白瑾猛地抬头,神态都变了,带着点恶意笑道:
“恨?你也配。”
白念波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
白瑾又不说话了,又恢复了他那安安静静,好欺负的模样。
“好好,你还长本事了。”白念波的手不可察觉地有点抖,伸长胳膊捞起一根烟,衔在嘴里时,薄唇上还沾着点亲吻后残留的血迹,衬着苍白的嘴角和雪白烟纸,映得镜中的他像个妖怪。
两人都不说话,白念波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冷哼道:“再不把你送回去,她就要找过来了吧?”
白瑾呵了一声:“你怕阿瑶?”
“不是怕,是惹不起。”白念波没滋没味地吐掉了烟卷,半闭着眼睛重复道:“我可惹不起她。”
白瑾无力地扬了扬嘴角,只要提到白瑶的事情,他就总是微笑。不论别人怎样说,白瑶在他心里都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世上他最爱她,而她在这世上也最爱他,他们连长相都那么相似,两份爱交织缠绕,早已不分彼此——他又岂会读不懂她的心事呢。
阿瑶,小姑娘。
白瑾垂下眼帘,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迹,混合着铁锈味的甘甜,味道居然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