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水》朝云觅处

4、第四章

　　我做了一个特别特别长又特别特别美的梦，在梦里爹娘没有死、奶奶也没有死，宁平也在，还有那个救我的陌凡哥哥也在，所有我想见的人都在，多好啊。我每天吃着娘做的好吃的饭菜，每天都跟着陌凡和宁平玩，有时会和他们一起读书，有时会看着他们两个练武，每一天都很开心和快乐。所以，这才是梦，是现实中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幻想。我喜欢梦，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都活在梦里，究竟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我还是伴随着一缕清新的香气醒来了。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很淡雅的房间，没有贵重的装饰，只有轻纱布幔。我竟然还活着，谁救了我？这又是哪？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慢慢的走下了床，可能是因为睡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都有点站不稳。我看到桌子上的一瓶栀子花，才觉晓原来是它的香气，我刚刚竟然都没有反映过来。出门时，看到遍布的栀子花，很是震惊，空气中弥漫了栀子花香，这么多栀子花不像自然生长的，应该是人种的，这么多美丽的栀子花，这花主人是得多喜欢啊。
　　“你醒啦。”我闻声侧头，只看见一位从花林中踏出的女子，她的一身白衣与这片花海融为一体，举止投足间充满着仙气，最要命的是她具有罕世容颜。她一定是这片栀子花的花仙子，一定是。
　　“仙女姐姐，是你救了我吗？”我尽量让自己淑女的问道。
　　仙女姐姐听了扑哧一笑，“嗯，是我。我在平山下的一处破茅屋里发现你的，你当时病的很重，再耽误下去就没命了，我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都已经是仙女了，为什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嫉妒，仙女就应该是我这等凡人来敬仰的，不是吗？
　　“谢谢仙女姐姐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你没事就好了。不过，你的运气可真好，现在刚好是栀子花开放的时期。”仙女姐姐说完就闭上眼睛，沉浸在这片花香中。
　　许多年后，再回想起她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的场景，不会忘记初见她从栀子花中走出的样子、不会忘记她享受花香的神情，那时的她在我心中是最美的。花如人，人如花。栀子花虽有脱俗之美、绝世之香，可它的花期却那么短，枯萎的花是暗黄的、失去活力的，就像一个女人抵不住岁月，终变成人老珠黄的样子。
　　“你病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吗？”仙女姐姐突然从她的世界中出来，看向我。
　　“我也不知道，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又想起了宁平，想起那个说要做我的家人，永远照顾我的人，陌凡没有说错，一个人能依靠一辈子的只有自己。
　　“我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仙女姐姐低下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这样吧，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生活在这吧，我自己一个人也确实有点孤寂。你想学医吗？别的我不敢说，但在医术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教人的。”
　　“谢谢仙女姐姐，我会很听话的，我也会好好学医的。啊，对了，仙女姐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宁水，仙女姐姐叫我阿水就好啦，我该怎么称呼仙女姐姐呢？师父？”
　　“阿水是吧，从此以后我们就互相照顾啦，你做自己就好了，还有，我不是你师父，我也不打算收徒弟，你就把我当作姐姐好啦，就叫姐姐，不要再多一个仙女啦。啊，对了，我叫闻灵”。闻灵，多么有灵气的名字，果真是人如其名。
　　闻灵丢给一堆医书给我看，有时她会亲自教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看书，遇到不会和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她。她配置药的时候都会让我在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会指点我一下，也尽可能的让我参与。刚开始我对她的教人方法不解，可后来我才知道她真的是一个好老师，与其手把手的教还不如让我自己学会自学，这样无论是学习的效果还是我学习的能力都比前者强。闻灵不仅让我学医术，还要我学一些简单的法术和修炼之法，当然也只是丢一堆书给我，而且完全没有想教我的意思，不过我还是乖乖的学了。
　　闻灵人真很好，完全没有架子。可我知道她有我所不知道的悲伤、孤寂和思念。她经常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栀子花，无论是不是花期，而且一看就是半天。我从不去打搅她，当然也不会去问，因为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只能埋藏在心底。
　　这样的时光一过就是十年。十年啦，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啦，我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啦我也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美女了吧，不过和闻灵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因为世上是没有人比闻灵更美的。
　　今天，和往常一样。我呆在房间内运功修炼。我不学什么剑术也不学什么武功，只是学一些简单的法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修炼灵力，不仅因为那样可以延长寿命，而且那对大夫来说是非常棒的辅助力量。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间，我停止了修炼，走出了房门。
　　又是一年初夏，白色与香味又覆盖了整个山谷。我看到闻灵又坐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发呆。我想，闻灵一定在想自己喜欢的人，他们一定彼此深爱着对方，而栀子花一定是他们之间爱情的象征，代表着纯纯的爱。那个闻灵用了十年来思念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而他们又为什么会分开呢？是生死之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会像闻灵思念他一样在思念着闻灵吗？应该会吧。
　　我看着如画的景象以及如花的人发呆时，那人已经转头看到了我。
　　“阿水，你也来看花吗？过来坐。”闻灵招着手示意我过去。
　　“嗯，闻灵姐姐。”我走到闻灵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阿水，你今年多大了?”
　　“阿水十岁被闻灵姐姐救回到这里，今年都二十岁了。”
　　“十年啦，时间过得可真快”闻灵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和落寞，“阿水，出山谷吧。”
　　我突然一惊，“闻灵姐姐，你是要赶我走吗？”
　　闻灵依旧用她没有灵魂的微笑回应我，“当然不是赶你走，你都这么大了，该出去磨练了，姐姐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跟着姐姐在这山谷里呆着，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医术都教给你了，你现在唯一缺的就是经验。”
　　“姐姐，你真的打算在这山谷中呆一辈子不出去吗？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可是我真的把姐姐当做自己最亲的人，所以我不想姐姐一辈子都不快乐。”
　　闻灵沉默了一会，说：“阿水，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也许等你有一天遇到你用一生去爱的人时，你可能会稍微懂姐姐的感受啦。阿水，谢谢你。这十年姐姐一直活在往昔走不出来，对你的照顾也不够，但姐姐是真心希望你好，人心复杂，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当心照顾自己。姐姐的归属就是这片山谷，姐姐喜欢的人也只能放在心里去思念，他是姐姐永远都追不上的梦。”
　　“闻灵姐姐。”
　　“阿水，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去吧，你很聪明，姐姐对你是很放心的，但是姐姐有一句话还是想要告诉你。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你要时刻记着‘勿忘初心’这四个字。还有就是，姐姐不希望有人打搅，所以不要把这里告诉任何人好吗？”
　　“嗯，姐姐说的话我会用心记住的。阿水明天就走了，以后就只有姐姐一个人生活在这了，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阿水三年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姐姐不仅有这片栀子花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说完就回房收拾东西了。
　　闻灵看着我陷入了沉思，‘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同样的话，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喊着自己姐姐的红衣女孩也说过。阿水，你会和她一样吗？
　　第二天一早我和姐姐告别后，便离开了山谷，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十年，外面会有哪些变化呢？我又该去哪呢？我昨晚一夜都没睡，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先回我的家乡，给父母立个墓碑。我一路上都是半飞半走，好好欣赏这久别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