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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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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下达……最后的船长命令……听好了……白胡子海盗团!!”
白胡子拒绝和他的属下们一起撤退。
“你们和我要再此告别了!!”
“大家!!一定要活着!!平安无事地返回新世界!!”
博纳在奔跑之中回头,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遍体鳞伤的白胡子背朝着他的家人们,用力挥拳,便是山崩地裂!他将所有人拦在了这刚刚造出来的峡谷的另一面,独自面对着数以万计的敌人们!
“去吧!!小子们!!”
这人,一开始就没想要活着离开战场!!
那次在最后关头的寥寥数语,便是他和白胡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谈话了吗?!博纳面色凄然,理智告诉他应该听从这个老人的意志,头也不回地往外逃才是,但双脚根本不听指挥,如同被人操控了一样,一动不动。
——操控!!
博纳骤然回神,却为时已晚。他肌肉绷紧,额角滑下一滴冷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慢慢凑近眼睛,两只并成尖——
轻轻戳了自己腮帮子一下。
“呋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多弗朗明戈夸张地大笑着,“小博纳你真应该看看刚刚自己的表情!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竟然没有挺尸在哪个阴沟里……”博纳面色铁青,心脏砰砰地在胸腔内快速地跳着,好像一瞬间就会跃出体外。
“フフフフ……我说过的吧,错过那次可就没机会了。”多弗朗明戈在话语上戳着博纳心窝子,在行动上俯下身子,伸手一下一下地戳弄着他心脏上方的那块皮肤。
“可别把话说死了!”连接着他和多弗朗明戈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一数到十,博纳下意识就要发动能力。
——不对!!
他硬生生地收回外放的生命力,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样的话艾斯二号就消失了!!
“嗯?怎么了,我可等着呢?”多弗朗明戈笑嘻嘻的歪着脑袋,“真可惜,你不出招的话……我可上了哦?”
他能做的只有沉默。
根本不需要多弗朗明戈亲自出手,他只是弹动着指尖,就能将人类的性命如同游戏一般收割。博纳自行举起利刃,颤抖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一点点推进,直到怼上了喉结。
“过家家游戏到此为止了。”他受人控制地慢慢原地转身,在战场的阴影之中正对着那些还在挣扎逃亡的海贼们。多弗朗明戈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你个老朋友的优待,不用杀死那个复制体——只要和我指明方向就行了。”
做梦!如今博纳连吞咽口水都会划破喉咙,自然说不出话来,但他讥诮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多弗朗明戈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笑,咬牙切齿地道:“我这可是在救你的命!别不识好人心了,蠢货!!”
“你已经被黄猿和战国盯上了,也只有我有机会保下你!但前提是……”他一手扯住了博纳的头发,强迫他往后仰着和他对视,“我得拿火拳艾斯的人头当做诚意!!”
一被带离了尖刃,博纳猛地为弹尽粮绝的肺部深吸了一口氧气,随后便闭口不语。打算打死都不说话。
“原来如此……看来你是在监狱里受苦没受够……”多弗朗明戈狰狞着脸,再也不压抑愤怒,肩膀一动,宽大的手掌就包住了博纳刚刚有了几分愈合的左臂。
只是使上了几份力气,鲜血便从指缝之中受迫喷出,骄里娇气的小鬼疼得痛哭流涕——却一个字也不求饶。
“那些海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了一个生来罪恶的人,你要把命交代在这吗?”
即使威胁、恐吓、暴力也依旧闭口不言的博纳,终于抬眼正色面对了多弗朗明戈:“生来罪恶?没有人生来就是罪恶的!!”
“一个时代不会因为一个人所开启,同样不会因为一个人所结束!将历史的大势所趋归咎到个人身上,并紧咬着连他的后嗣都不放过……丑陋得让人想吐!!”
能够让时代的巨轮转变方向的,只有未来罢了。要说真正应该处以公开处刑的,应该是那些象征着腐朽的奴隶社会,早就应该取缔的天龙人才对!
他想起了过去在圣地玛丽乔看到的恶心景象,说话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迁怒,打断多弗朗明戈的反驳:“就像没有人生来就是高贵的,只有最为懦弱恶心的人,才会抱着人类无法选择的出身不放!!”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触碰到了多弗朗明戈的逆鳞,“你在……说什么?博、纳?”他字正圆腔地念着博纳的名字,生生让听者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知我是谁?!竟然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他从未见过多弗朗明戈这幅样子,这人即使被他惹急了,再怎么愤怒也总是带着几分超脱事外的冷漠。而如今,层层黑暗将他裹得密不透风,本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博纳踩在了脚底,多弗朗明戈嘶吼着一拳击向了他的腹部,直接断了他三根肋骨。
“我可是——生而高贵的天龙人啊!!”
眩晕之中倒在地上,博纳一边往外咳嗽着吐血,一边呵呵地笑了出来。即使上气不接下气,他仍旧抑制不住地嘲弄出声。
“原来……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这个人渣会邪恶到丧尽天良的地步却毫无悔改之意,怪不得他总是对所有人带着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鄙夷,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吐!!”
他眼中的鄙视和厌恶犀利如箭,刺得多弗朗明戈暴躁无比。七武海烦躁地抬头,看到远方的景色忽然一扬眉,面色古怪地垂下视线冲博纳笑道:“看来,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
“……?”
外放得远远的生命力蓦然一股脑地向身体内涌去,艾斯二号那临死前内脏被熔岩灸烤成灰尘的痛苦随之而来,博纳猛地在肮脏的地面上抽搐打滚,喉咙里“嘎嘎”作响,却怎么也甩不下这如同跗骨之蛆的痛苦。
之前一直积压的伤痛和赊账发挥的生命力此时也找上门来,他眼前一阵发黑,又一阵白光,从鼻腔、耳朵里开始慢慢地往外渗血,脑袋中响起了如同用尖锐物品剐蹭黑板时候的噪音。他徒劳地喘息着,明明濒临死亡,却因为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而不愿意合上眼。
“死掉一个,接下来,就是去取正主的项上人头了。”多弗朗明戈挺直了腰板搜索火拳的身影,连看都不看一眼在生死线挣扎的博纳,抬脚就要走。
裤腿传来微微的拉力,要不是他一直注意着,一定就会忽略过去。多弗朗明戈垂头,一只脏兮兮的手正扯着他的裤脚不放,博纳瞳孔扩散,双眼无神,却仍旧徒劳地想要阻拦多弗朗明戈的脚步,泪水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润湿了整个脸颊。
七武海微微愣神,他忽然想起了和这个小鬼在德雷斯罗萨那内里暗流涌动,面上却一派和谐的两周时光。博纳一直是一名乖乖仔,每次饭前都讲卫生记得要洗手,还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说教其他干部,即使被揍也从不记打。
他记得那小鬼洗个手特别麻烦,第一遍先沾湿,第二遍打上洗手液,仔仔细细磨磨唧唧地连指甲缝都搓干净了,第三遍才洗下手上的泡沫——还得用活水。
等他洗完手,桌上的饭菜都已经杯盘狼藉了——然后当然又是一轮叨逼叨和暴力镇压。
多弗朗明戈那时坐在上首笑看着这一切闹剧,看着明明并未粘上一粒灰尘,却总是喜欢认认真真走形式的小鬼,看着双那莹白柔软,一点茧子也没有的手在冰冷的水流下微微发红,也不提醒背对着他的干部们正故意把菜肴作得乱七八糟。因为这样就可以看到博纳生气时耳根通红嘴巴不停,被揍后却憋屈得红了眼眶却一个字也不敢说的可怜样。
如今的小鬼躺在灰烬之中,面色如纸,惴惴不安。拉扯着他裤脚的手指甲缝里满是泥泞血渍,手背与手心遍布着细小的伤口,有些显然已经被浑浊的海水侵入化脓了,却没有得到身体主人一点的怜惜。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呢?
多弗朗明戈一阵恍惚,忽然意识到,是他自己的决定,是他自己自作聪明,把这人扔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切便从那开始出了差错。
“为什么……”他呐呐自语,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胸口里那沉闷的犹如暴风雨一般的情绪,叫做后悔。
却没想到博纳还有一丝意识,他勾着多弗朗明戈裤脚的指尖一点点屈伸着,还妄图借这力站起来——理所应当的失败了。“这是……错误的……”他用最后的力量震动声带,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后一口气。
“没有人……应该为了父、父辈的……错误……而付出代价……”
话语断断续续,但他依然坚持着说完。就像之前的对多弗朗明戈的刺杀,就像如今的救下陌生的火拳艾斯,认定为错误的事他拼死都要修正过来。脑袋中翻滚着许多思绪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博纳将这最后的话当做遗言,终于吐出了肺部最后一口浊气,没了声息。
父辈的,错误吗?
多弗朗明戈额角抽痛,整个人如同刚刚从噩梦之中醒来一样大汗淋漓。战场上海军与海贼们渐渐离他远去,但那炮火声,人类临死前的呼痛求饶声,还有那些染上了血腥就再也出不来的人们最恶毒的诅咒声,在他的耳边放大、放大、直到猖獗地占领了脑海中每一寸土地。
“唔!!”多弗朗明戈捂着脑袋猛地一弯腰,这种无力的愤怒,还有这好像再也无法亮起的天空,一如那个晚上……那个晚上……
小鬼勾着他裤脚的手指无力垂下,“啪”的一声,溅起了肮脏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面。多弗朗明戈毫不在意,眼睛紧盯着死去的博纳不放,不知怎么忽然想笑。
如果当年这个小鬼在那的话,怕是会顶着一脸迂腐的表情多管闲事,和他一起面对暴虐的众人们……怕是会迎面对上那些明明与他无关的仇恨,张牙舞爪地怒骂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