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见亲人魂归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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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车帘掀开小缝，果然瞧见谢敏身影，昏暗之下，依旧是那俊朗面容，黝黑的眸子亮亮有神。
车行至角落，清琇才姗姗而下，独留清妍在车上，借着斜角一家铺子的灯光，这才把人看清些。
只见谢敏靴上带泥，身上着尘，鬓角有些许凌乱，下巴隐约可见胡茬，人也似瘦了不少，想来是一路风尘仆仆。清琇将人打量个透,才要开口便被人一把扯进怀中，脸一下子撞进了人宽厚胸膛，入鼻的全是对方的气息，大脑嗡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低沉问话：“风寒可还好些？”
清琇先是挣了两下，不但没动反而被抱得更紧了些，只得无奈这样，淡淡地应了句：“嗯。”又觉得不对，她有些懊恼怎的就顺了他的意，便改口道：“你，松开。”
回她的却是一阵愉快笑声，声音不大宛若古钟，惹得胸口震震，末了谢敏还颇为无赖道：“我若不呢？”
黑暗之中，偏隅之地，隐约听得一声吸气，似道：“踢我倒没甚，只是别把你的踢脚疼了……”
如此被人调戏，尴尬间清琇竟有一丝未及觉察的异样，整得脸庞阵阵发烫，好在天黑且暗，叫人看不清，若不然……
又过少顷，谢敏才将人松开，手却始终握着人的手不放，凝视的目光热切得令清琇很是不自在。她只好说道：“既然谢公子无事，那清琇也不好久留。”言罢便欲离开，岂料抽了抽手却始终不见对方松开。
清风带起发丝几许，惹得清琇脸颊发痒，不由生出恼意，又怕惊动远处车上的人，只得压低声音道：“男女授受不亲，松开！”待以为对方又将无赖之时，却听谢敏言道：“你且先别恼，我确实有事。”大手包着小手，揉了揉，“只是不知如何说与你听。”
闻言，清琇不禁狐疑地看了人一眼，眼见谢敏一脸正色欲言又止，于他秉性倒也知晓一二，沉思片刻方才问道：“可是有我父亲消息？”
“嗯”
她当下心头便是一紧，竟没由的一阵心慌得厉害，手下意识便要握拳攥紧可早已被人包住，宽厚掌心之下传来暖意，待心境稍平些许，清琇才面无表情地问：“人…可还在？”
“人在范阳，此番过来也是想带你去看看。”
“范阳？”清琇先是一愣，转念想到车上清妍，道：“那我去叫上清妍。”说话间便欲向马车方向而去，偏生被谢敏拦住。
“别急。”
“嗯？”清琇愣眼看着谢敏，不知为何不能去那车上，只听谢敏沉声说道：“人不大好。”
清琇先前还不懂，可直至见到李泽时才明白那句‘不大好’是怎样境遇。
李泽原也是一个身高七尺的汉子，虎背熊腰不说，一把大刀更是耍得虎虎生威，只是现下整个人却瘫躺在床上，颧骨下颚皆突兀得很，人自是瘦得厉害，双眼松缠着药布，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顺着床头而看，那露在薄被之外的双手，已经看不到一点完好痕迹，根根手指都被包裹得宛若萝卜，药布隐约渗过点点鲜红。
表面尚且如此，何况那薄被之下。
清琇强忍心中难过行至床头，袖下双手紧紧攥拳，凝视床上之人，久久无言，几度欲开口却被胸口闷气压下，累得双眼发涩，鼻子发酸，直至一双宽手蹭过眼角脸颊，她才后知后地发现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李泽也似听到些许动静，头微微侧过些许，动作有些艰难道：“可是谢小郎？”声音含糊怪异，这才发现那满口的竟没有一颗牙齿。
眼见如此，终敌不过父女亲情，清琇压抑哽咽，克制声音中的颤抖低唤道：“父亲……”。
闻言，李泽先是一怔，本是粗糙的汉子竟慌张起来，生生将头偏进里侧，许是身体不能翻动缘故，几度欲动而不能，嘴上却也不作回应，似这般清琇便能不识得他一样。
眼见如此，立于床头的清琇忙俯下身子，想要压制住人，又怕伤到人，慌乱得不知所措，额头急出汗意几许，只得抬头求助一旁的谢小郎。
难得的无助目光生生撞进了谢敏心窝里，又似在心窝上烫了烫，他忙上前两步，摁住李泽肩膀，也不知怎的一弄，李泽便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这般折腾下来，清琇便再也不敢言语了。
又过小刻，许是李泽心境平复些许，才开口道：“你是长姐，往后便要懂事些，照顾好妍丫头，安哥儿。”似交代身后事一般下了很大力气，连喘着数口才又道：“见着清罡，跟他说，李家的儿郎，不兴干蝇营狗苟那套，他要是敢，便别认我这个爹！咳咳……”说罢又是数声急促咳嗽，“我李泽的儿子，不兴干背德弃义之事。”
原来那日夜里，李府曾先后来过两拨人马，然信武侯手脚更快了些，将人掳了走，几番盘问之下，杨氏惨死。后谢敏等人亦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救出，于北疆逃亡途中，曾与清罡见过一面。少年心性，眼见着母死父伤，哪肯罢休，欲杀信武侯之后快，劝阻之下却未将人拦住。清罡就此便没了踪迹，少不得榻上李泽一阵担忧。
且说这头因着李泽缘故，清琇着实不愿回李宅，也是想在李泽跟前尽尽孝道，只是清妍尚幼，刚没了杨妈，这会儿又失了母亲，眼下父亲又是这般，恐人连番打击支撑不住，故扯了个谎，将人留在了上次二人借住的宅子，着花红柳绿二人陪着，恐人疑心自己，少不得要每日去看人一眼。
李泽被清琇照顾之时，起先还颇为不愿意，一来自己这番模样，二来哪里舍得累着女儿，便欲狠心将人赶走。全因清琇现下是个闷性子，少有出声，李泽才没察觉那一直照顾自己的丫环竟是自己常常念叨的爱女。尽管上好药材，精心的将养，但因着李泽伤势颇重，故也常有反复。
那日午后，阳光正好，清琇与人将李泽移至院中木榻之上，一个沐浴暖光，一个持书静坐。少顷，只闻一句含糊低唤，待清琇将要听得真切些，却见李泽嘴角溢出一抹鲜红，只道人已魂归故里。
事发突然，众人全没料到李泽竟会走得这般突然，清琇本想待李泽好些带清妍过来看他，现下这般，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叫清妍知道，该是何等场面，若是不叫她知道，且不说这父亲最后一面，便是丧葬事宜就瞒不住，后又有入葬一干事宜云云。
因着寻不到清罡，又与老宅的人不对付，故清琇张罗起李杨二人的丧事颇为艰难，最最让她担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清妍的反应。自从那日清琇将此事告之于她，清妍表现太过平静，于此清琇总有不好预感。
幸而一切多有谢敏帮助，忙忙碌碌间，清琇才得以在小半月里将事完成，即便如此，她人也瘦了不少。
因着北疆之事也算了了大半，故清琇清妍几人便也没再回李宅子，而是在范阳县内寻了一处小院住下，想着是等罡哥回来，可此番一住便是数月。其间也曾有人来寻过麻烦，好在有花红柳绿挡着，才算得安生一阵。
却道这日三月初四，刚过完上巳节的众人还在梦里，便听见宅子前面一阵急促敲门之声，守院子的花红草草披上外衣便一路小跑到门口，敞开着小缝看人，打眼的是一身着小碎花蒙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手里还抱着孩子，哆哆嗦嗦得样子甚是可怜。花红刚要问便听那妇人言：“三小姐在么，我来找三小姐的。”阴影之下这才看清人面容，原是那大太太跟前的碧桃，也不知人来意，花红见只是妇人和孩子便开门让人进来。
春寒料峭，晨曦间正是天冷的时候，少不得碧桃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暖了暖身子。只见清琇披散头发出来，外衣也扣得不甚严实，一抹墨色青丝自后倾泻而下，宛如瀑布一般，举手投足之间，蕴含着一股子慵懒味道，也没落座，反而看了看碧桃，又看了看其怀中的孩子，问道：“可是四伯的？”
闻言，碧桃一副艰难模样盯着怀里的孩子，半咬着嘴唇点点头。
见此，清琇落座边上，一边由着柳绿梳头，一边问道：“怎的不交给老太太，听说四伯如今身子有了隐疾，不说儿子，连女儿也生不出了，如此只要你将孩子交予老太太，便是四太太再不喜，只要老太太应下了，想来你们母子也能没事。”
碧桃低着头，拍拍孩子道：“老太太是想要孙子，可她的身体已经远不如从前了，三小姐不在李宅怕是不知，这宅子里的事老太太怕是没那么大的心力去管了。早先老二爷房中还有个肖姨娘，怀着的也是个哥儿，可孩子还没来得及生下来，人便没了，说是害了病，可谁人不知二太太的手段高着呢！那李宅早就乌烟瘴气了，若不是我机灵些，怕是也要随了那肖姨娘了！”言此，她嘴角扯出一抹讽刺，抬头间再看清琇之时，自有一抹绝决一如当年那般，“这孩子是个没福的，享不了李宅的富贵。”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见亲人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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