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陋室人

252、一计未尽一计生

　　夜色渐染，大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鬼手座在城墙上怔怔出神，两个叫他吃饭的人都被他给骂走了，众人又惧又忧，只好又去找小岸。反正大家这会也都知道那位张大人面冷心软，着实比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好说话太多。
　　小岸来至城墙上，向鬼手问道：“怎么了？”
　　鬼手一笑道：“想我兄弟了。”
　　小岸侧了一下头道：“张峄？你好端端的想他做甚么？”
　　鬼手看着旷野的一片漆黑头也不回地说道：“都二十八天了，官仓里的粮食顶多也就再撑七八天，可余火莲那个笨蛋这会还在西南夷乱闯，龙绕智只派了一支精兵去杀余火莲，大军压根也没打算回去。就算余火莲把龙绕智派去精兵都给干掉，等龙绕智再得到信时，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小岸微微皱眉道：“那怎么办？”
　　鬼手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龙绕智刚刚起步，就算有他爹当年给他留下的一点人手，也都被派去杀余火莲了。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去龙州给龙绕智找点事就好了，无论是召集本门弟子也好，威逼利诱一下宋庭以前在邕州的兵也好，策反一些受龙绕智兵害的无辜百姓也好，带他们潜到龙州城内，尽管放开手杀人放火，反正龙州城这当也没什么兵，如此一来，龙绕智的大军非回去不可。”
　　小岸一言不发地看着鬼手不说话。
　　鬼手以为吃不透小岸心中的想法，只得眼中一刻不松地看着小岸的神色，故作轻松地笑道：“放心，我们从玉带河底游出去，你只要闭住气，剩下的一切由我，包证惊动不了龙绕智的大军。
　　小岸好一会才道：“就算一切如你所言，那龙绕智得到信也在半个月以后了，如果城中七日后断粮，剩下的几天你如何支撑？”
　　鬼手嗤然一笑道：“这又何难，广州城的大户着实有几家，到时让他们把粮食借出来不就是了。”
　　小岸狐疑地说道：“他们现在连卖都不肯卖，怎么肯白白借出来？”
　　鬼手哈哈一笑道：“老子手中有剑，还怕他不肯借吗？真不借的话，叫王知府给他扣一个刁难官府，怠慢上官塞到大牢里，看他家的人，还敢不敢不借。”
　　小岸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要我再去龙州？反正半个月后余火莲在西南夷那边找的事也会逼迫龙绕智退兵。”
　　鬼手不以为然道：“那也没有双管齐下来的保险。再说，我也不敢指望余火莲了，必竟他跟我约定的是一个月，鬼知道他又遇上什么麻烦，把我给坑在这里了。再说这样的法子，别说做了，他恐怕连想的念头都不会有。”
　　小岸良久方幽幽说道：“可你说，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放开手，烧杀劫掳，这合适吗？”
　　鬼手皱了皱眉，缓缓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事的确超出你的底线，但就眼下的形势而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面色沉静的小岸半晌才吐了一句：“你说的这差使，鬼影比我更合适。”
　　鬼手一撇嘴道：“鬼影的话，能直接让龙绕智手下的兵将来个窝里反，不过他便是不死，那也不是余火莲能驱使得了的人。”
　　小岸眼皮一沉说了一句：“那是余火莲无能。”
　　鬼手自失地一笑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摊上了这么个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岸沉默不语。
　　鬼手继续自说自话：“所以方才我说我想我兄弟了，如果是他在这，无论是守城，去大户家中借粮，还是龙州闹事，他肯定都比你强的。可惜余火莲当初吹牛皮说什么收张峄跟本不他话下，可实事上，他硬生生的把张峄推给了皇帝和狄青，这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子。”
　　小岸如何不知鬼手这通看似抱怨的话，实在是在说余火莲之宽仁。当下微微摇头，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让去对一群无辜的老弱妇孺去下手，这真的超出我的底线。”
　　鬼手轻叹一声道：“这事我原也拿手，只是担心我若走了，这城只怕不好守，何况还有王青这个家伙在。”
　　小岸不屑地说：“就算你走了，这城我们也一样的守。别整天说的好像离了你，太阳都不打东边出来一样。”
　　“可这城中还有个不知几时会炸的白水堂呢！”鬼手微微皱眉道，说到这里，鬼手突然灵机一动道：“好，我们先去白水堂。”

　　鬼手与小岸两人到了白水堂，推开几名普通衙役守着的大门，便是阴森颓废的白水堂，虽只短短的一个月，但这里与之前已经俨然是冰火两重天了。
　　鬼手看着堂内，昔日矫健有力，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门中弟子，此刻一个个身形困顿，脚下虚浮无力，一脸麻木的表情也藏不住眼中复杂的目光。饶是鬼手自来铁血心肠，此刻也是心中恻然。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鬼手已是一脸阴骘凶狠地说道：“有谁歇够了，愿意跟着本使去跟龙绕智的大军玩命的，就吃了解药跟我走。只要以后你们不跟我玩心眼，以后就是我中使门下弟子，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不公的待遇。”
　　说罢两名民夫端上了两个大托盘，两个托盘里满满的都是一料料黑压压的丹药。
　　满堂的人，本都是热血壮志的英雄男儿，早在这一个多月里被困坏了，立时就有十几个人先行冲上来服了那“解药”。大多数人也只在短暂的沉默对望一眼后，也上前把那解药给吃了，最后还留下三百余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鬼手自失地一笑道：“你们这些人又是怎么会事？咱们本就是同门弟兄，现在只是换个堂口而已，怎么就不乐意了？”
　　领头的那人呸了鬼手一声道：“就瞧着你这副拿一圣丹冒充解药给同门弟兄的德性，老子宁可死都不会跟你的。”听到他提到一圣丹，白水堂内的弟子都是变了颜色，尤其是那些刚刚吃过药的。必竟都是白水堂弟子，大家无不知道，这一圣丹是堂内的秘制毒药，除了章开重和沉渊护法之外，旁人都没有一圣丹的解药。随即便又有人释然，反正章开重和沉渊护法都已逝去，鬼手能拿到毒药，自然也应当拿得到解药。
　　鬼手点头大赞道：“有道理。”
　　领头的那人把头一昂傲然说道：“是以，我等宁做田横五百士，追随堂主于泉下。”
　　鬼手不屑地呵呵一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好意思提田横五百士？章开重上黄泉路上都一个多月了，你早干嘛去了？”
　　领头那人一窒说不出话来。
　　鬼手阴恻恻地一笑道：“你现在无非就是装姿做态想卖个好价钱吧，一来想让本使知道你认识一圣丹，二来想让本使更敬重你几分，这点道行你在别人眼前玩玩倒也罢了，可你偏不开眼的在我跟前玩。不过，本使一向乐于助人，所以你可以安心的去了。”说罢挥手间一道妖异的红光划过，那人已是倒在了地上，从喉头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热血。只有一双不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鬼手。
　　鬼手弯腰凑在那人面前，八字眉一挑，桃花眼一斜，一脸邪笑的低声说道：“你道一圣丹是我这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消暑丸呢，长脑子没有啊！”
　　那人又羞又气，喉中的鲜血冒得更快，立时便断气了。
　　鬼手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对剩下的人说道：“都是同门兄弟，以后跟着我老实干的，我认你这号兄弟，敢跟我耍花样，或是有心要做田横五百士的，本使成全！”
　　一时间，众人深深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后，大多数默不做声去取了那托盘里的“解药”乖乖吃了。有两个始终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的，就是在鬼手的利目之下，也纹丝不动的，被鬼手一剑给杀了。
　　看着整齐站在白水堂门口的弟子，小岸颇有点不可思议的说道：“就这么简单，我原以为会死很多人的。”
　　鬼手眼神迷离地说道：“怎么可能？真正一心追随老宗主的，早在老宗主归天的消息传开后就死心了。例如鬼影，例如蛟龙棍；真是一心为本门的弟子，又哪会跟着章开重与余火莲同室操戈。而真心追随章开重的，除了之前死了的，这会也都在门外忍辱负重等待时机呢，怎么会现在蹦出来。”
　　小岸微微皱眉道：“那你带他们去跟龙绕智斗，到时他们临阵反水，你岂不危险。”
　　鬼手淡淡一笑道：“无妨，刚才我杀了那个说出一圣丹的家伙，就更让门外大多数的人坚信自己已经服了一圣丹，他们为了自己一圣丹的解药，也决不敢生事想不开的要杀我。”
　　小岸略一抬眼道：“那他们若问起身上原来的毒是怎么解的呢？”
　　鬼手哈哈一笑道：“那就告诉他们实话，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笨呗！”
　　见他这般，小岸也只能苦笑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