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青潮乱

28、红颜白发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

　　昌珉一路西行至巴蜀地区，站在万仞绝崖，昌珉忍不住想起蜀道难中的诗句，过去的自己被束缚在一相情愿的爱怜中，竟忽视了人间这么多的美丽。

　　峨嵋青松碧树，森森古木，置身其中，让人忘却人间事。

　　舍身崖上，昌珉独坐绝崖，眼前是一片苍山云海。舍身崖舍身崖，难道真的能舍了此身？

　　前世的十五年，今生的四年，他的十九年人生来来去去那么多过客，竟从不曾有一个是属于他的。原来沈昌珉一直是一个如此轻微的人，那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记忆中纷乱的画面一直闪过，带来的酒已喝完，他的眼渐渐朦胧。从前的他从不喝酒，如今却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喝得好痛苦，但越痛苦的□□越不记得心里有什么悲伤。

　　沈昌珉从来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他倔强却不任性，他一直很坚强。但喝醉的人总是特别脆弱.往事不堪回首，那个痴恋着金在中的他，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和那人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的他还不曾经历过情爱，只因他对他与众不同的温柔就傻到沦陷得万劫不复！春雨里的一夜无眠，他抱着自己叫的却另一个人，他们的约定凋零在雨中。最后一次，他选择了别人，而沈昌珉却只是个不重要的存在，所以可以牺牲。

　　一切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原来爱情真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事情。

　　明明已决定忘记，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泪不断流下，为什么还是会想念？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如此的口是心非，如此的痴傻缠绵！

　　舍身崖边，他已不想再要这残躯。放弃这一切会不会更开心，死亡会不会才是他的归宿！

　　苍茫的山延绵无尽，人类不过如浮游于天地之间。心中是一片空茫，放不下，逃不掉，如何是好？

　　是谁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慈祥的身影，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禅房。

　　“小施主醒了。”须眉皆白的僧人，对昌珉微笑。

　　“多谢大师。”昌珉亦展颜微笑，那僧人慈眉善目，昌珉知是他收留醉酒的自己，心下感激。

　　“世间爱怨嗔痴均属无相，端看众生能否看透。小施主，退一步海阔天空。”僧人看昌珉灵慧聪敏，不忍见他执迷痛苦，有意点播。

　　昌珉并不回答，心中苦笑，情爱二字他知不过是虚无，百年之后终归黄土，不是看不透，只是放不下。无论怎样心灰，无论怎样绝望，还是无法不去想念那个人。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中这情爱的蛊，若都能轻易放下，又哪来那么多“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感叹。

　　“敢问大师法号？这又是何处？”昌珉轻描淡写的转过话题。

　　“贫僧了尘，这是娥眉山间的普渡寺。”了尘知他不愿多谈，自然也不再多说。

　　普渡寺内仅有几个僧人，昌珉在寺中居住数日，晨钟暮鼓，山水清音，心境倒也悠然宁和许多。

　　主持正是了尘，了尘平日多是坐禅，闲来与昌珉品茶对弈。昌珉对这慈爱长者很是敬重，他沈昌珉不过是个路人，了尘却待他亲切如自己的弟子。了尘的慈悲是真正拔苦予乐,昌珉心中一直感激他。

　　昌珉在寺中住了半个月，最后离开时了尘送他一首偈语：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昌珉是笑着离开普渡寺的，虽然来来往往，总是过客。但却会有这样素不相识的人，在他悲伤绝望时，给他温柔,失去在中，生命原来也不只是寒冷，即使午夜梦回，想起他仍会失神到天明，却不会再想到放弃生命。

　　昌珉去了很多地方，沧山泱水，浪迹天涯。每个地方都是他与在中约定要去的地方。一路上，碰到许多人，那些热情善良的人们温暖了他旅途中孤寂的心。

　　昌珉看这手下不停的画笔，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想抹去却流下更多的泪。

　　每路过一个地方，昌珉就会将当地的地图画下。前世的他最喜欢的科目是地理，对于地图很是熟悉。在这个失控，自然地域没有变，只是人文的地理划分改变了些许，画下地图对昌珉并不是难事。

　　这个时代没有准确的地图，他将各地的地图都画得很详细，并把每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标注好，希望能有助于在中。他如今已不求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只是想帮他，能做多少是多少。

　　不是想让金在中无法忘记沈昌珉，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所爱的人开心，因为他已决定此生不再已沈昌珉的身份出现在金在中面前。

　　其实他还是一直都还爱他啊，昌珉叹息，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叹息了。是因为他已经苍老了吧，红颜白发，怎么敢依旧说自己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