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斋杂文集》照妖镜

13、为沉默了的血献祭

　　一

　　今天，是八一的前夕。
　　今天的祭文，就献给八十年前沸腾着的血液。

　　八十年前的南昌，有多少的胸腔里，生长着热烈的血脉，流淌着滚烫的血液？在八一的这一天，这些滚烫的热血，终于沸腾―――从此，为中华民族的革命带来一次新的革命，一次从旧的走向了新的革命。

　　这次新的革命，要带给人民一个新的生活。那个时候，无数沸腾的血液，期待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崭新的世界里一种崭新的生活，崭新的生活里是同样血脉的龙的传人，在生活。

　　这样的生活是没有外来欺侮的。这样的生活是没有内在压迫的。这样的生活是没有剥削敲诈的。这样的生活是生活着的人，自己当着家、做着主人的。这样的生活是劳动光荣的。这样的生活是简朴着富裕的。这样的生活是在纪律中自由的。这样的生活是生活着的人都幸福美满着的――――

　　或者，这样的生活，只是信仰中理想着的；或者，这样的生活，只是主义里追求着的。你们为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心中美妙的未来，将鲜血沸腾，在南昌打响了新的革命的枪声―――

　　随着枪声的响亮，你们的沸腾的鲜血散在了祖国的山山水水。

　　随着枪声的沉寂，你们的鲜血在长城内外、大河上下，渐渐的沉默―――

　　随着枪声的沉寂，在浸染了你们鲜血的大地上，梦想中的生活，一天天的来临―――
　　或者，来临的生活是更好的。比你当初的梦想。
　　曾经梦想中，总是要吃饱的饭，如今已经是上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台阶，吃到越来越精致―――
　　曾经梦想中，总是要穿得暖的衣，如今已经是讲了一个又一个的品位，穿到了越来越高档―――
　　曾经梦想中，你们当家做了主人，天天的日子都象过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的热血终于沉默。
　　沉默或者是更好的诠释。
　　你们曾经沸腾了热血的日子，如今是被做为了军队的生日。沸腾过你们的血液的队伍，如今的血液并不火热。
　　时间流逝了八十年。八十年后的青年，倘若是想要沸腾着血液，上队伍中锻炼，需得金钱打起前站。金钱打过前站的青年，进得队伍中，也并不就是为了锻炼，也并就是沸腾了自己的血液―――
　　时间流逝了八十年。八十年后的队伍中，兵终于还是了兵，官终于还是了官。而且，老兵终于熬成了老兵，新兵终于仅仅只是新兵―――
　　时间流逝了八十年。八十年后的队伍中，冷静的血液，终于多过了沸腾的血液―――

　　今天是八一的前夕。
　　八十年后的今天，你们的血液在见证着你们生命的土地上，在长城内外、在大河上下，沉默―――

　　今天，是八一的前夕。
　　在八一的前夕，为你们沉默了血，献祭―――

　　二

　　一千三百多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秋夜，在成都，几间茅屋被秋风所破。那茅屋的主人，一位名唤杜甫的诗人，写下传唱了千年的诗句
　　在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诗中，诗人呼喊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千多年的岁月，在喧嚣声中，过去了。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杜甫的草堂，静静的座在那里，见证着岁月的变迁，见证着世界改换了的容颜。
　　那个诗人，杜甫，你的魂灵可曾在天堂，见证世间这沧海桑田的变迁？

　　你可曾看到，如今的世界，已然是得了广厦千万间的世界。在大的城市，在不算大的城市，高楼林立。在高楼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诗人，你的魂灵可曾“亦足”？

　　诗人，你的血液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一千多年的岁月过去，你血液中的热烈，一定已经冷静，否则，为什么，在那草堂，你可以如此的沉默？

　　那林立的高楼，如今越来越密，却并不是为了庇护你曾经想要庇护的天下寒士。那些高的楼，那些广的厦，因为有了土地爷爷添不饱的胃口，因为有了一层又一层的神神道道不肯落后的黑手，因为要给那份盖了楼的资金，再留下足够多的利润，天下的寒士，并不曾入住。

　　在相对的冷僻之处，有一些不是太高的楼，有一些不算太广的厦，原本说来是给天下寒士庇护的。然而，到了最终，也便大多是落到那些已经在朱门臭了酒肉的富豪的手。天下的寒士大多依然只是寒士，并不曾因了高的楼和不太高的楼的林立，并不曾因了广的厦和不太广的厦的闲置，就得到了庇护。

　　诗人，一千多年前，你便也仅仅是一位诗人。一千多年以后，你也便仅仅是一位诗人，而已。你的诗被传唱到了今天，你的魂并不曾被今天的人所传乘。

　　还是冷了你的血，沉默―――
　　今夜，为你只能沉默的血，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