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57、第五十七章 焚诗

　　这样欲近难近的关系，我不可能学卓文君一样抛掉一切，离开这囚笼。
　　我别开头，不敢直视萧准隐的眼睛，最后视线停在他弄琴的纤指上。
　　“萧公子，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你回去歇着吧！”我止住他继续第二曲的动作。敛下眼眸，起身向内帐走去。萧准隐停了动作，沉默了一会，终是踏了出去。
　　萧准隐离开帐后，锦梧便走了进来。我摆了摆手道：
　　“这里不需要人侍候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锦梧应声退去。我从深藏的匣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是昔时我偷偷藏起来的手稿，是嵇康的手稿。如今，诗在，人何处？
　　“夜，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自处！这半年的日子，不长，却足够我一生回味。原来，生与死，并不是这么好抉择的！如何才能手挥五弦，目送归鸿呢！”
　　我将手稿置在炭盆里，立刻便要化为灰烬。直到烧了一半之后，又赶紧将那册子拾起来，倒了茶水，灭了火势。终是下不了手。
　　“如若我也能将对你的思念燃为灰烬，便也不会这么苦苦熬着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此去山阳，你应该是得偿所愿了！远离了这洛阳，你自可以临清流而赋诗，登高山而觅仙！那长乐亭主，性情乖劣，你与她能否天长地久？若她可以一心一意，侍奉于你，我也算完璧归赵，物归原主了。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我如今还能怪谁呢？”
　　自言自语到半夜，终于迷迷糊糊入了梦。许久不曾做梦的我却得了一梦，然而惊醒之后，却将梦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这种想抓而抓不住的感觉，令人窒息。
　　“夫人，你怎么了，满头大汗，可是做噩梦了？”锦梧一脸担忧神情。
　　我撑着下了床，锦梧立即将披风披到我身上。我只是径自走向铜镜，却见里面的女子面容憔悴，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像是已经过了二十。
　　“我是不是老了？”我问锦梧道。
　　锦梧听了，脸色一白，忙摇头道：
　　“怎么会，夫人年轻貌美，怎么会老了？”
　　“你不要安慰我了，最近我只觉身子虚得很，恐命不长矣！”我说着拿起羊角梳梳发。
　　锦梧哆嗦着，不知作何言语。忽而转了话题强颜欢笑道：
　　“夫人只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只要宽心将养，多动体肢，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我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都回不去了！”

　　“启禀夫人，侯爷说该启程了！”突然帐外传来一将士的通报声。
　　“知道了！”锦梧提高声音回道。
　　我强自咬了咬唇，终于恢复了点血色，对锦梧道：
　　“你去给我备一匹马！”
　　“夫人要骑马？”锦梧似是不可置信道。
　　“是！”便干练起身。心里想着，如若天真要我早夭，自是死在马背上好一些。
　　锦梧不再多言，忙退了去。见她离开，我便唤了一小丫头，陪我去见曹爽。
　　“夫人请稍候，待小的先去通报一声！”曹爽营帐的守卫拦截道。
　　看来这曹爽经了几次生死大惊，加紧了防卫。
　　只是他方才不是说该启程了，怎么现在还没起？我也没有硬闯的意思，便候立在营帐旁。
　　不多久便见曹爽左拥右抱着几个新来的美人，脸上还残留着欢愉过后的神色。看来他是不可能因为杂事而委屈自己独守空闺的。
　　“妾身拜见侯爷！”我屈身行礼道。
　　曹爽却只是摆了摆手，便拥着美人向前走去。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也变成他可有可无的女人之一了。
　　锦梧牵了马过来，我本来还想请示曹爽一番，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于是接过锦梧手中的缰绳，跃身上马，追曹爽的牛车而去。
　　路上，牛车内不时传来曹爽与美人调笑的声音。萧准隐似是察觉到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忙驱马近到我身侧，与我并排策马。
　　前面是开路的军士，后面是一队步兵随行，簇拥着曹爽的牛车，浩浩荡荡，向狩猎场赶去。
　　今日的太阳剧烈，正午时分，骑行了一上午，我只觉头晕目眩，似是要跌下马去。萧准隐见势跃到我身后，才稳住了我的身形。
　　我们的动静，自是引来了众人的注视。曹爽听到随从的禀告，当下阴晴不定的眸子投到我和萧准隐的身上。我忙挣脱萧准隐的禁锢，跃下马跪在曹爽面前道：
　　“侯爷明鉴，妾身只是羁旅劳顿，今日自作主张驱马而行，不料，半日不到，便身亏体乏，几欲坠马，若不是萧公子及时稳住妾身身形，恐早已……”我这一番话言辞恳切。
　　然而曹爽并没有大肆张扬，只命令随从替我令寻了一牛车。然而我分明看到方才曹爽眸底的愠怒。在我的印象里，曹爽最忌讳的便是他的女人与人纠缠不清。那他为何没有发怒？
　　我上了牛车，却是如坐针毡，不时打量曹爽的动静，却见他依旧与姬妾调笑，并无异常。
　　“启禀侯爷，狩猎场亦近在眼前，可要在此安营扎寨？”李胜下了马，手指向一广阔无垠的草场道，草场的尽头处是一片密林。
　　曹爽下了牛车，大笑一声回道：
　　“就依李将军之言，大家都下马，安营扎寨，准备伙食！”
　　我亦下了牛车，在锦梧的搀扶下，坐到草地上。手捶着小腿。
　　不过一个时辰，众军士已经扎好了营帐。伙夫烧好了野味佳肴。大伙便围坐起来。大口吃了酒肉的军士们又起了兴头，嚷嚷着要曹爽带来的那两个美人起舞助兴。曹爽大笑着，不应承也不拒绝，却突然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萧准隐见了离开焦灼道：
　　“侯爷，辛夫人驽马劳顿，实在不宜多动！”
　　众军士听了，却起哄道：
　　“素闻辛夫人骑术高超，方才不过骑行半晌，现在已然歇息良久，想必已经恢复如初！”
　　曹爽却只是冷冷瞥了一眼萧准隐，未置一言。我却看到曹爽眼中流露出来的微不可察的杀意，当下心一凉。
　　这时，坐在萧准隐旁侧的颜幂和突然拜到曹爽面前，打了圆场道：
　　“禀侯爷，依幂和之见，现今日暖时早，应该尽快出猎，到了夜间，再来把酒话诗，赏舞邀月，也不迟啊！”